第90節
第142章 『叁伍』亂了鴛鴦 右端間里圍著晚一輩的孩子們,三公主楚湄正低著頭自己纏花繩,宋玉柔靠在她身旁的臺架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匆娦⒆宇嵵瘸鋈?,便嘟囔道:“那太監跑起來腿像普度寺塘子里的蝦,沒用火烤它就曲了?!?/br> 十三歲的楚湄生得白皙可人,宋玉柔聲音不大,她聽力不好,但每次聽他的聲音卻都分外清晰。輕聲答:“你在廟里清修,還偷吃蝦。破壞和尚的清規,佛祖該不保佑你了?!?/br> 少女聲音清細的,帶著宮廷特有的不快不慢,聽在宋玉柔心里舒服得就跟螞蟻在爬。 被她揭穿了有點犯窘,但也不往心里去,只道:“我吃不好了沒力氣保護你?!?/br> 這rou麻的,他倒是說得臉不紅心不跳。那單眼皮下黑眼珠子亮閃閃,楚湄瞥一眼,雙頰便堆起了紅云,不應話。 少頃,宋玉柔就又尋了話頭說:“三月底四月的時候,那寺里湖畔桃花開得甚好,你若是明歲能出宮,我可親自帶你去瞧?!?/br> 公主在出嫁前是沒有機會出宮的,從出生就困在四方方紫禁城里,除非得臉隨皇帝娘娘們駕幸出游。楚湄略帶惆悵地說:“御花園墻角的那棵梨花開得也美,趕三月走幾步路就能瞧見了?!?/br> 他兩個總是這樣含蓄而別扭,聲音也低,卻兀自膩在其中。二公主楚池一旁聽了,挑眉戲謔道:“瞧你弟弟,三妹待在哪兒他就杵在哪兒,一個公子爺湊在姑娘堆里也不嫌寒磣,不怪都叫他玉柔小姐?!?/br> 宋玉妍從來拿她這個心眼兒比蜂窩眼子還多的弟弟沒辦法,聞言應道:“他那是生怕人不曉得他中意三公主,盯著防著呢。等大伙兒都曉得了,人也就是他的了?!?/br> 因往殿外一瞧,見二道門前還是空的,不禁又問:“鄺哥哥約莫幾時才回來?” 她求了母親好幾天,曉得今兒是殷德妃擺宴了楚妙才肯放她進來。為此特意起了個大早,穿了上個月楚妙給她新裁的杭綢緞子,又在唇上涂了丁香脂,眼角還撲了點兒粉影,這半天的功夫就不曉得打問了幾次。 楚池是知道她還戀著自個二哥的。小時候母妃失勢,她也指望著二哥能和宋玉妍好,然后借宋家之勢得以翻身;但如今她算明白了,二哥苦心扒肺地立了軍功,就是為了揚眉吐氣把宋玉妍甩開。他壓根兒就不喜歡宋玉妍,回來這么多次了,但凡一聽到她在就轉身掉頭走。 楚池在宮里也看得多了,天家的女人都只是男人的附庸品,宋玉妍這般打小明珠般捧著長大的姑娘,跟著二哥得吃多少苦頭。私下話里話外也暗示過宋玉妍不少回:“我二哥那人沒心沒肺的,說不來就不來,快別惦記他了,不值?!?/br> 可宋玉妍不,她就是迷戀二皇子楚鄺,打生下來就帶出的迷戀。喜歡他少年時一個人被拘在宮墻下的落寞,喜歡他隱匿在骨子里的不屈與不甘,聯想他在戰場上的浴血廝殺,所有的所有都叫她憧憬而迷戀。 正說著話,轉頭發現窗外丫鬟在朝自己揮手眨眼睛,她墊著腳尖看,猜著是鄺哥哥快要回宮了,便扯了個謊兒拍腦袋:“呀,我頭上一個珠花還在你母妃殿里忘了拿!”留下楚池一臉無奈嘆氣。 陸梨雙手端著盤子和一隊宮女走進來,水綠森青的衫裙隨著細風拂動,宋玉妍窈窈窕窕地打門里出去,兩個十四歲的少女便在漆紅門檻前擦肩。差不多的身條兒,一個穿著織花的綢緞褂子馬面裙,跑得宛如一只蝴蝶,一個微微頷首做著宮廷女婢的規矩,安靜且略瘦些。 宋玉柔正滿屋子打量著找話頭,乍見陸梨那似曾相識的模樣又映入眼簾,頓時又訥訥地抿嘴呆愕住。 ~~~*~~~ 巳時的咸安宮里靜悄悄的,楚鄒端坐在花梨木扶手椅上,手中刻刀不停。那年輕的俊逸臉龐甚是專注,正在刻一個拳頭大點的布袋羅漢。 十七那天晚上用了父皇賞賜的荷葉rou,后來張福派人來傳話,說萬歲爺甚感欣慰,小九也把那個決明子枕頭收下了,并跪謝皇帝說不計較四哥的過失。又說小九大晚上還在練字用功哩。 張福是服侍過三代皇帝的老人了,說話甚是拿捏分寸,他說大晚上還在練字用功,這是明面上的話,內里則是暗示楚鄎的眼睛已漸愈,勸楚鄒也莫要再自疚自責。 楚鄒聽了心中便頗受觸動,想起四年前的那個冬天,在乾清宮場院前看到的楚鄎模樣。叫一聲“小九”,那四歲的小臉蛋平靜地轉過來,被馬蹄子踢開的傷口像一條蜈蚣,眼睛亦如破碎的朦朧琉璃,彼時楚鄒的心便堪堪一瞬山崩地裂。 今時曉得楚鄎原諒了自己,又憐他少小堅韌刻苦,心中便充滿了感慨,想要振作起來以去彌補他。那玉婉刻刀發出“咻咻”的低響,楚鄒只是動作不停,想要送給楚鄎一個幼年時最喜歡的布袋羅漢。 他這長達四年的廢宮幽禁,大多大多的光陰都是在木雕中度過的。人的思緒若是沉浸在一種機械的運動中,一切的起伏便會歸于一種空茫的寧靜。亦可以說是木雕挽救了他從少年過度到成年這段最重要時間里的神智。 天性承傳了他母后與父皇所有的優秀,打小若要學什么便一定能夠做到最好,那布袋羅漢張著樂呵的大嘴,經他的手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其實已經接近完滿了,可他依舊輾轉反復著。 修長指骨撫過羅漢的前胸,不知為何眼前卻浮起那天陸梨的一對嬌媚。涼水把她的素綢浸得半透,在水下繃得盈盈顫顫,他把手覆上去捻,梨瓜兒將他漲滿,迅速地綻出來兩朵嫣紅。他隔著衣裳咬下去,她便疼痛得環住他的脖頸,嚶嚶呢喃撩人的神魂……那小太監長大了聲兒竟也溢得奇怪。他這些天總忍著不去回想她,一想她身體里便似沖撞著一股無從宣泄的悸動。 楚鄒頓地有些失神,若不是小劉子恰好闖進來叫了聲“爺”,他險些就要割著手了。 小劉子是楚恪的跟班太監,對咸安宮倒是熟絡,弓著腰站在空曠的舊殿梁下。說:“爺,延禧宮里德妃娘娘今日擺宴,叫您也過去湊湊熱鬧?!?/br> 嘎瘦的臉龐隱在日影灰蒙里看不清。 曉得這些都是必須要面對的,楚鄒便起身凈了儀容出去。 正是午間用膳的光景,西六宮都是來來往往的宮人。他著一襲藏青色素袍,十七八歲蒼白俊瘦地從日頭下走過,大家看他的眼神都諸多揣測與怪異。楚鄒只是低著頭走路,路過坤寧宮增瑞門外,聽見里頭桂盛喂鴿子的“咕咕”聲,腳步微頓了一頓沒有停。 遵義門下,皇帝和老三楚鄴正從養心殿里出來。右僉督御史李大人上書,說肅王在陵墓外種了九棵梧桐樹,梧同“五”,分明就是暗懾“九五至尊”之意。那肅王一輩子不服老十一,這些年沒少給楚昂鬧花樣使絆子,如今五十多歲老了老了,還得在陵園上再折騰一筆。楚昂也不與他明里動怒,只讓老三找個借口去把樹拔掉,那肅王知道了頂多再奔進宮來罵罵咧咧一上午,楚昂從來對此置若罔聞,旁的也不怕他還能鬧什么。 這些年老二在沙場拼命,老大楚祁自少年起便涼情冷性,楚昂便在不自覺中,對這個幼年時幾乎不起眼的皇三子反倒近了起來。 正說著話,楚鄴瞥眼看見楚鄒信步而來,便展眉道一聲:“四弟也來了?!?/br> 他們楚氏皇族的男兒天生都頎長英俊,這樣三道身影立在宮墻根下好生醒目。楚鄒抬眼睇見一襲明黃龍袍,連忙稱呼:“父皇?!?/br> 聲音雖還隱匿著氣虛咳嗽,到底目中的光影是睿毅有神的。楚鄴在旁看了,暗暗便猜楚鄒必是和那個丫頭有什么了——少年與男子的感覺不同,多在那責任之上,動了欲望則可為之拼可為之忍。他想起長大后絕美動人的陸梨,心中微掠過一絲悵然,但頃刻便又平靜無波。 “唔,今日這是?”楚昂淡淡頷首。 小榛子忙勾頭應話:“德妃娘娘在宮中擺宴,差小劉子過來傳話,讓殿下過去?!?/br> 楚鄴聽了微默了一下,便在旁道:“那兒臣這就去辦差了,今兒正好王妃也進宮,便叫她多陪陪父皇與母妃?!闭f著揖了一揖拂袍離開,把空間留給他父子二個說話。 抬腳跨出內右門,乾清宮場院前靜悄悄的,叫人又想起從前。上一回閉宮冷落他三年,小子從四歲長到了八歲,今朝廢宮幽禁后又從十四變作十八,一晃又是十年過去。楚昂眉宇間有凝重,緩聲問楚鄒:“雕刻出的東西,在宮外能賣個好價錢么?” 這些年楚鄒用度甚少,為了弄到木頭雕刻,多叫老三把雕出的成品送出宮外賣。他刻的玩意兒從來小而精致,安了個“牙刀”的假名號,賣得的價錢倒也不算少。 楚鄒竟不曉得父皇原來都知道,低著頭有些尷尬地輕啟唇齒:“尚可?!?/br> 那“牙刀”莫非“邪”么?;实畚⒁粋饶?,說:“小時候倒不見你有這般喜好,朕記得當年皇后抱著你抓周時,你抓的原是只風箏?!?/br> 就是風箏,打進了這座紫禁城,最愛扎的也是風箏。那細長條的線放出三丈高宮墻,出去了便是廣袤的蒼穹萬里。 楚鄒默了一下,不知怎么應答。 楚昂便又感慨道:“朕知你幼小心不在朝野,本亦無心桎梏你,但這原是朕應了皇后的。至高之上原須步履薄冰,而非肆意妄為,隨心性所欲。這些滋味你都須得要懂,你今日或隱忍又或不甘,都莫要怪朕的薄涼?!?/br> 四年時光被他一句淡漠道過,直戳入楚鄒的心底。楚鄒心中隱匿一痛,蠕了蠕嘴角,末了卻只是卑順地道一聲:“當年是兒臣之錯,兒臣不敢有任何非議?!?/br> 楚昂對他的悔改與伏低尚算欣慰,父子二個便往東一長街上拐去。 咸和左門里,宋玉妍叫丫頭趴著墻角看,不停地悄聲問:“怎樣?來了沒,鄺哥哥他來了沒?” 手上攥一朵絹花,低頭理一理衣襟,抿著嘴兒心口怦怦跳。 丫鬟也不敢認真看,怕頭伸得太長被發現了,眼瞅著一娓男子袍裾和鞋履過來,連忙緊張道:“來了來了,小姐快準備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辣!今天在微博上發了條關于寫到楚鄒心中就有種傾吐不出的苦郁,也看到了親們的留言。 其實我非常理解大家渴望跳過這一段劇情,快點進入甜蜜的想法,包括我自己都希望。我也嘗試這一段是否能跳過去,一筆掠過,但是今天在公園里繞湖n圈,琢磨了數回,這一段跳不過去。也就跟之前大家看曹碧伢的時候,非常想跳過去,并且我自己寫的時候,也希望快點過去,但真的必須要寫,還望海涵。 第143章 『叁陸』暗生快意 宋玉妍立刻深吸了一口氣,從紅墻根下閃身而出—— “呀,看這三尺窄門把人擠兌,急著走路沖撞了殿下真是臣女之過!” 她像背書一樣說著練習過數遍的話,人還沒撞上楚鄒呢,話已經巴拉拉說出來了。緊接著手上一枝珠花落下去,吧嗒一聲掉在楚鄒的靴面上。 楚鄒不自禁愣住,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低頭就看到肩下一名漂亮的少女。豐潤嬌麗的臉龐,雙頰輕撲著粉兒像能夠溢出桃汁,螺髻釵環、綢衫緞裙,約莫與陸梨差不多的年紀。 他已經數年沒有接觸過朝中的官家女了,她的個子與陸梨差不多高,忽然這樣近距離地抵著他站,他臉上便有些窘和不適。但還是好脾氣地說了聲“無妨”,然后彎腰去撿起腳上的那枚珠花。 宋玉妍緊張嬌羞地低著頭,這便看到一只手伸下去,那藍邊白底的袖管下露出男子蒼勁的腕,甚是好看。 但怎看著卻不似楚鄺呢? 楚鄒撿起來,把珠花還給她:“這是你掉的東西?” 宋玉妍抬頭看,便映入眼簾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是瘦白的,目中有沉靜、謙和與冷淡,叫人看了莫名心間怦然。她便有些吶吶道:“你……不是鄺哥哥?” 因為她也已經三年多沒見過楚鄺了。 楚鄒定睛一睨,這才認出原是宋玉柔那個小子的胞姊,便泰然下來:“他是我二哥?!?/br> 皇帝爺幾個年長的兒子宋玉妍都見過,曉得他不是老三瑞賢王,這么按年歲一猜該是當年的皇太子了。她眼里少年的楚鄒是倨傲的,有如一尊上神,著一襲太子常服肩袖蟠龍,威風得不成樣。她從前不敢企及,只敢偷偷妄想楚鄺穿上那身衣袍會是什么樣。此刻看楚鄒,卻是如此的俊冷和消瘦,那少女的心房便不自禁觸了一觸。 沒有見著鄺哥哥,些微失落些微羞赧地說:“臣女請四殿下安,方才多有沖撞?!?/br> 說完暗暗怪罪身后的丫鬟,丫鬟委屈地吐舌頭。 皇帝在一旁看,看著自個兒子跟前站一個這樣少女,兒子神情是清肅的,少女卻是嬌羞而俏美,通身釵環羅衫亦無不矜貴。那十多歲的青春年紀,畫面多么使人悅目。 他便溫和地笑道:“這位可是宋家的千金玉妍丫頭么?你今兒不在德妃宮里鬧,跑來這兒做什么?” 宋玉妍打小在宮里頭周旋,對皇帝也是熟悉的,聞言大方又拿喬地說:“是皇帝伯伯。妍兒方才珠花忘了掉在哪兒,正過來尋著,不巧撞上了四殿下?!闭f完臉一紅。 分明那珠花就是從她自己手上掉下來,皇帝也不揭穿。想起十多年前孫皇后剛進宮,那時他還囑咐把她抱進來給老四瞧瞧。不自禁感慨道:“呵呵,當年朕在坤寧宮瞧見你,尚是個襁褓小兒,一晃眼已然大丫頭了,朕的老四亦長成七尺男兒。既是‘不撞不相識’,這便一道走吧?!?/br> 說著拂袍往景曜門下過去,宋玉妍只得隨在其后頭。 巳正的風輕輕地吹著,宮巷下并不寬,楚鄒只是仰首靜默走路。楚昂側目看宋玉妍,慈愛地笑問:“今歲可有十四了?平素都喜歡做些甚么?” 宋玉妍打小如明珠般嬌養著,不知世情冷暖與疾苦,心思想得也直也簡單。想嫁給楚鄺哩,想在未來的公公跟前表現,便輕聲答:“妍兒自小被母親逼著學女事,若論喜歡呀,倒是更喜歡撫琴則個?!?/br> “唔,古訓道‘善女事者韻至心聲,善琴者通達從容’,世家閨秀當如是也?!背嘿澷p地點頭,不察痕跡地掠過楚鄒一眼。 東華門下,才從宮外回來的老二楚鄺一身風塵仆仆。王府的裝修一直在進行中,雖他平素是個沒心沒肺的不羈人,如今得賜了府邸,倒是對自己的“家”十分認真。宮外頭那些jian商都當皇子爺兒銀子多、好糊弄,前頭新進的一批木材芯子被注了水,叫退貨不給退,鬧著不可開交。楚鄺便親自往河北去跑了一趟,去了四五天這才剛回來,那英毅的臉龐上幾許奔波的疲倦還未褪。 小喜子跟在后頭,問:“爺,今兒個德妃那擺宴,方才叫人留了話,說是叫您回宮了就過去?!?/br> 楚鄺尋思著宋玉妍必然也在,便道一聲:“爺累了,不去?!?/br> 他好像對女人全無感覺,但小喜子可知道并不是。小喜子眼尖,瞧著二爺對王府布置的得多用心,尤其是離他書房最近的那個小院子,那院子并非主院,可他每一件桌椅擺柜連帶著梳妝盒子都親自過問。如果不是想要個女人住進去,何用費這么多心思干嘛? 小喜子猜著二爺還是想有女人的,只不過要找他自個樂意擔當負責的女人罷了。他想起楚鄺自從回宮后見了陸梨,便總在夢中“擎天而起”,還時而囈語。便支吾道:“二爺不在宮里這些天,聽人說四殿下出了趟御花園,梨子姑娘做了一道荷葉rou,皇帝嘗過就叫賞給他了??膳庞浿?,那梨子姑娘還欠著爺的人情沒還呢?!?/br> 這話說得含糊不清的,其實不就是想說老四又見了那丫頭么,怕傷他臉罷了。 楚鄺眉頭一蹙,近些天急著弄王府的事,倒把陸梨這頭給擱置了。此前并不知老四見過陸梨,他倒還不緊不慢地耗著逗著陸梨玩,這會兒知他二個早已碰過頭牽過手,再想起陸梨那副嫵媚不知的模樣,楚鄺的心中便只覺焦慮躁悶——那院子可是他留著給她安置的,打小老四不屑珍惜,如今他可不容她繼續給那小子糟蹋。 楚鄺默了默,腳步便也改往內廷方向而去。 ~~~*~~~ 延禧宮里熏香裊裊,談笑聲嚶嚶切切好不其樂融融。陸梨在明堂間擺著桌面,琺瑯的瓷碗子湯盅發出吭叮的細響,聲兒悅耳如磬。宋玉柔看得目不轉睛,三公主楚湄心里就泛了酸,盯著絡子問:“你眼睛黏桌子上啦?” 宋玉柔恍然回神,看到她白皙小臉上的別扭,倒暗暗的有些酸爽。端著身板道:“你別誤會,你可瞧著那丫頭像是一個人?” “兩條胳膊兩條腿的,不是人是鬼吶?”楚湄眼也不抬,又忍不住一抬??茨菐懤婷β档膫扔?,依稀似有熟悉,卻又記不起來,便復問:“像誰?” 宋玉柔說:“我怎瞅著她有幾分……像你四哥從前那個小太監?!卑欀碱^,瞇著他精亮的單皮眼,但想想又不會是,死的時候他可分明瞧見了的。便收回眼神不再說話。 陸梨察覺到,就悄悄地抿了抿嘴角。她還記得出宮前送了楚湄兩只烏龜呢,三公主可輕易不搭理人,未料竟是收下了,叫那小蠢太監本來薄涼的心里都泛暖和哩。 曉得他兩個果然好上,眼里不禁漾起笑意。 殷德妃在那頭看,見她靜悄悄把宮廷的一應規矩做得行云如水,便問討梅道:“可是那個丫頭么?叫過來讓本宮瞧瞧?!?/br> “是?!庇懨方駜旱昧瞬簧倌?,點著下巴笑靨嬌俏。位分低的小主說話不可高聲,只是輕輕地喚著“梨子,梨子,叫你呢?!?/br> “哼?!睂γ娴睦钐m蘭和孫凡真便吭鼻子翹眼,討梅看見了也不搭睬。風水輪流,如今輪到自己這幫姐妹長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