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刀疤男犀利的眼神定定看了顏涼片刻后突然問:“你是韓家人?” 聲音都是記憶里的聲音,顏涼雙眼突然發澀,嗓音發啞地問:“你是魏叔叔嗎?” 刀疤男猛地一震,拿簫的手微微抖了抖, 神情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叫我魏叔叔……莫非你是嫣丫頭?” 顏涼長長的睫毛微顫,咬住唇稍稍猶豫了片刻后點頭承認:“對我?!?/br> 男人聞言瞳孔猛地縮起,整個人有如被定住般直直看了顏涼好一會,突然有兩行淚自眼里滑落,哽咽道:“蒼天有眼,讓韓家還留有一絲血脈在人間,已經長這么大這么好了,大哥泉下有知也會感到一絲絲欣慰吧?!?/br> “魏叔叔怎么在這里,我以為您已經……” “我也以為韓家沒有人了,既然我們有幸遇到,就找個地方好好說說話吧?!蔽毫枵f道。 十年了,終于遇到個故人,顏涼也迫切想知道關于他的事,是以跟在他身后離開此地。 兩人沒有走太遠,附近一處竹林里有個木屋,里面有桌椅板凳,是可以說話的地方。 魏凌說起他的經歷:“當年大哥帶著一支韓家軍闖入胡人王宮將可汗擒住殺掉后,胡人因群龍無首而寫下降書,承諾百年內不再入侵。胡人驍勇善戰,一直在邊關附近動作頻頻,時有附近百姓遭殃,是大哥領著我們韓家軍駐守邊關最后突襲胡人王宮成功才令邊關安穩,原以為我們幾個有功之臣回京會受到朝廷的封賞,誰想封賞是有了,但風光沒多久,朝廷連本加利收回去了不說,連命都不給我們留了!” 說起以前的事,魏凌還是耿耿于懷,語氣中滿滿的恨意。 從他口中顏涼得知在出事前父親已有預感,他不想與自己情同手足的兄弟一起死了,便騙他去數百里的地方做事,等他到了那邊沒多久突然收到父親的信,上面寫著韓家要出大事,已經弄了具身型酷似魏凌的尸體騙朝廷說他出京不幸遇到意外已死,命令他永遠不要再回京城。 “我這個人戰場上與敵人廝殺的本事不小,但腦子卻遠不及大哥聰明,他早料到要出事,而我卻對此毫不知情,對他派我出遠門一事也沒有覺得不妥,等收到那封信我才知道原來大哥是為了救我才如此!”魏晉狠狠地搓了搓自己的臉,紅著眼睛繼續道,“大哥不許我再回京城,可我哪里做得到在他有難時自己一個人逃命?于是我喬裝改扮偷偷回京,還沒到城門便聽說了韓家被滿門抄斬的事,我來晚了,沒有見到大哥最后一面!” “韓家既已出了事,魏叔叔再回到京城已經沒有意義,若不小心被發現,爹爹的苦心便付之東流了?!鳖仜龅?。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沒有進城門便走了,這么多年因為臉上疤痕特征過于明顯,我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出沒,深山老林才是我的家,韓家軍自大哥死后便被朝廷的人監管著,我不敢去與他們見面,只能隱姓埋名茍延殘喘地活著。聽說韓家軍兩枚虎符均不知去向,我這些年一直在找虎符下落,無奈毫無線索,不過聽說朝廷也找不到它們,這很解氣!大哥明智,早早將虎符送走,不然落入害死自己的仇人手中那才叫憋屈!” 顏涼話在唇邊徘徊了幾下后,選擇隱瞞虎符一枚在自己身上一枚在關家的事,在一切沒有明朗之前,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魏叔叔的頭發是怎么回事?”顏涼轉移話題問道。 魏凌抬手摸了摸頭發,嘆氣:“當年聽說大哥一家出事,沒有一個活口后,我這頭發一夜間便變成了這個樣子,這樣也好,突然像老了二十歲,體貌特征變了,不易被朝廷發現,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br> 看著他布滿風霜的臉強裝高興的樣子,顏涼心酸的很,這個男人的命是父親保下來的,而他的頭發卻是為了父親的遭遇而變白的,兩人不是手足卻勝似手足,他們的戰友之情令人感動。 “先不說我的事了,嫣丫頭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歷吧?!蔽毫栝_口道。 顏涼本名叫韓菱嫣,改名換姓后將名字最后兩個字倒過來取了個諧音顏涼。 當年她在外學武很少回家,等她得知家中出事時已經是事發的十日后,當時她年紀小不懂事,與瞞著她的師父爭吵起來,后來師父給她看父親的親筆信才知道他察覺到形勢不好后請求師父帶她遠走高飛,囑咐她不要與朝廷做對,就當自己不是韓家人。 雖然知道爹爹是為了她好,怕她暴露自己身份后果不堪設想,可她哪里能做到無動于衷?她沒少偷偷跑下山想去皇宮殺了狗皇帝,都中途被師父給虜了回來,后來師父直接將她帶到離京城千里之外的青山縣。 她年紀小,功夫還只學了個皮毛,不能自己回京城,于是被迫在此生活下來。 原本有些嬌生慣養的顏涼功夫學的一般,自家里出事,滔天的仇恨驅使著她,為了能有本事盡快回京城報仇,她每日練武都練到累昏過去,付出了難以想象的努力,加上天賦好,她的功夫突飛猛進。 直到有一天,師父已經沒有什么可教她的了,便讓她自行練武,她老人家那時候已經身體每況愈下,顏涼想去京城報仇可為了照顧生病的師父不得不留在山上。 “山寨是師父在時便一點點建立起來的,里面的人都是她老人家選的品行端正的人,我平時沒事便會教他們武藝、陣法等相關的本事,有些人以前當過兵上過戰場,后來無路可去被師父帶回了山上,還有些無家可歸的沒有什么本事的人被留下來做種地,灑掃、做飯這些瑣事,總之山寨里的人每個都有可取之處,品行不好的人都被驅逐了,后來師父離世我便成了寨里的大當家?!?/br> 顏涼師父離世前曾逼她許下不得向朝廷報仇的誓言,是以一直到現在,即便仇恨再深都還留在這里。 “你師父是對的,以你一人之力,如何敵得過朝廷?去了也是送死,若那般大哥當年的辛苦便白費了?!蔽毫韫陋毺?,突然遇到顏涼,恨不得將其當成自己的女兒。 顏涼長大后便了解了師父的苦心,彼時她的性子也沉穩理智了許多,不再去想著以卵擊石去報仇的事。 “我理解他們的苦心,所以即便以后去了京城也不會去找那個狗皇帝?!?/br> 魏凌欣慰地點了點頭,想起一件事突然道:“那個黃興是我殺的?!?/br> 顏涼聞言吃了一驚,抬眸看過去:“為何?” 看她的反應便知她不知情,魏凌開口解釋:“大哥的死與黃家有關,當年是黃家人偽造了韓家通敵賣國的證據,這事當年我便有此懷疑,近幾年一直暗中調查,被我查到就是黃家人做的手腳!我不便去京城殺姓黃的報仇,但是姓黃的來到青山縣,這不是送上門讓我殺嗎?黃興死有余辜,他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他被殺之前剛禍害了一個可憐的農家姑娘!” “原來是黃家!”顏涼眼中劃過冷意,她確實不知道這些,師父為防她報仇一直避免她接觸這些事,是以她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原本就不是好人的黃興死的簡直大快人心! “可惜只來了一個姓黃的!”魏凌遺憾地道。 “黃家畢竟勢力龐大,魏叔叔你……” 魏凌不在意地一擺手:“我茍延殘喘活了這么多年,最大的遺憾便是不能為大哥報仇,才殺死一個姓黃的,還少了!被官府抓住我也不怕!大不了還一條命!” “爹爹當年救了您,不會想您最后為了他丟了性命,這件事魏叔叔就當不知情,最近還是少出現為好?!鳖仜稣Z重心長地道。 看著表情一凝重便隱約酷似韓將軍的女子,魏凌眉宇中閃過懷念:“若早知你在這里就好了,前幾日若非巧合經過你那里發現陣法與大哥所創類似,我還不會興起要擺多個陣法試探你的念頭,想來是大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讓我們兩人遇到?!?/br> 顏涼與魏凌說了好一會話才先后離開。 離開樹林后顏涼直接回山寨,剛走到山腳下便被突然沖出來的楊少白擋住了路。 “你去哪里了?天冷你一個姑娘家別在外面逗留太久,于身體不好?!睏钌侔籽蹘шP心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顏涼道。 “我不會冷?!鳖仜隼淅涞氐?,自從習了內力,就不會感到冷了。 楊少白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就是關心則亂,絮絮叨叨說了些關心的話后突然問:“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嗎?” 顏涼嫌他煩,擰著眉從他身旁繞過向山上走去。 楊少白忙追上去:“你別走,我來是有事要對你說?!?/br> 顏涼腳步沒停,繼續向前走。 “你想去京城嗎?過兩日我與江大人要去京城,對了,關大小姐父女也去?!?/br> 顏涼腳步倏地一停,轉過身問:“關家人也去?” 顏涼主動問話令楊少白非常開心,像天上掉了金子般笑容燦爛地道:“是啊,他們想去京城陪關二少爺一陣子,你與關大小姐關系要好,同行的話也有個伴?!?/br> 去看關佑恒……顏涼很有些意動,沉默了會道:“容我想想?!?/br> 說完她就走了,這次楊少白沒有追,他光顧著高興了,因為顏涼今日不但沒揍他還表現出了想考慮他建議的話! “有很大的進步了是嗎?”楊少白摸著下巴美滋滋地走了。 兩日后,江沐塵帶著關欣怡父女啟程去京城,因著要護送黃興的尸首,速度不便過快,是以準備了一輛馬車給關家父女,他和楊少白騎馬。 隨行的不僅有縣衙的護衛,黃興的手下們也跟著他們,是以隊伍人員不少。 剛走出沒多遠,坐在馬背上的江沐塵便抬手喊停。 眾人停下,只見前方停著一匹通體油亮的黑馬,馬背上一名身著黑衣的身姿颯爽的女子坐得筆直,正背對著他們。 “顏涼!”楊少白驚喜喚道。 馬背上女子手一提韁繩調轉馬頭,她抬眼望過來,那冷艷絕美的臉不是顏涼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喲,貓勤快吧!那些說不信貓勤快的筒子是不是打臉了! 第85章 前有危險 顏涼的到來另兩個人很開心, 一個是關欣怡,一個是楊少白。 關二河想讓顏涼上馬車,他去騎馬, 結果被拒絕,顏涼推說自己習慣了騎馬,不喜歡困在馬車內。 顏涼的馬匹挨著關欣怡的馬車行走,兩人可以透過馬車的簾子說話。 楊少白臉上笑的像個傻子, 一直策馬往顏涼跟前湊,被瞪被嫌棄都阻止不了他的執著,還臭不要臉地道一句:“許是你的馬好看,我的馬對它一見鐘情了, 它一直想湊過來,身為主人的我其實也很無奈?!?/br> 這借口說的連江沐塵都有些受不了, 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默默地離他遠了點。 “顏jiejie去京城是為何事?”關欣怡依靠在馬車上掀開簾子一角聊天。 顏涼道:“去那邊拜訪下故交?!?/br> 關欣怡想起以前顏涼曾說過她家中出了事,暗想以前她家世肯定極好,說不定就是京城人士,此次去京城見故交也不算奇怪。 “顏jiejie提前等在這里, 怎么就知道我們一定經過這?”關欣怡說話時眼睛不由得瞥向總想往顏涼身邊湊的某人。 楊少白聽到后揚了揚下巴,得意地道:“是本師爺告訴她的,怎么,多個伴兒你不愿意?” “我怎么會不愿意?只是楊師爺請顏jiejie來可不是為了我?!标P欣怡語帶調侃地看著他。 “當然不是為了你,我要是敢為了你,某人還不得將我往死里打?”楊少白說完扭頭看旁邊沉默著的江沐塵, 還擠了擠眼,“我說的可有道理?” 關欣怡無語地瞪著楊少白,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是她在調侃她,怎么變成她被他調侃了? 江沐塵涼涼地看了楊少白一眼:“你確實長了張很想讓人打的臉?!?/br> 這下楊少白不干了,立刻調轉馬頭去和江沐塵理論。 顏涼唇角不自覺微微揚了揚,察覺到關欣怡在看她,臉上表情很快又回復了平靜。 關欣怡揚了揚眉,眼睛在顏涼和楊少白身上轉了轉,心底竊笑。 黃興手下們在后面隔著一段距離,與前面那行人偶爾還會說笑打鬧的氣氛截然不同,這些人個個如喪考妣,沒有任何的放松與調遣,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那行人最后一輛馬車上,這里有林妍。 這次林妍也跟了來,她和她的貼身丫鬟都在車上。 本來江沐塵沒想將明顯就不是兇手的林妍帶上,是臨出發前一日林妍差點被黃興手下給暗害才改變了主意。 身為父母官的江沐塵自然要去管一管,保護百姓們的安危本身就是是他的職責之一,在他派去暗中保護林妍的人將她救下沒多久,林知府的親筆信也送到了,大義凜然地說不管事情是否是林妍所做,但她既然被卷入此次案件中就該配合調查,林知府稱他們一家都贊成將她交給黃興手下。 這等于是林家放棄了林妍,為了不被牽連,已經不再管她的死活,連原本還照顧著她的林大少爺都放下她自己回府城了。 林妍應該也知道了林家的打算,上吊自盡時被其丫鬟發現,鬼門關被拉回來后她變得沉默了許多,跟著江沐塵等人進京也老老實實的,一點都沒有不久前動不動就將“你知道我是誰嗎”放在嘴邊的驕傲與得意。 林妍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關欣怡等人也不去觸霉頭。 有江沐塵在,眾人走官道,速度很快,第五天的時候天黑時幾人在驛站停腳。 “趕路太急難免會有乏意,今晚都洗洗早點睡吧?!苯鍓m道。 其實感到乏的只有林妍主仆,其他人大都會武,不會輕易累到,關二河雖不會武,但他每年有幾個月時間在外奔波,身體素質不錯,何況江沐塵準備的馬車寬敞舒適,累了可以躺下睡覺,是以他精神的很。 江沐塵離開前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下關欣怡,見她除發絲微微有些亂外精神還不錯,便放下心來去休息了。 “不錯,騎了大半日馬看著不像被累到,不愧是本寨主好姐妹!”顏涼拍了拍關欣怡的肩,眼里滿是贊賞。 關欣怡坐了幾天馬車嫌悶的慌,見顏涼一直騎馬便也忍不住去騎了,她騎的是江沐塵的,江沐塵則去馬車里歇著,順道與未來岳父交流翁婿感情。 關欣怡與顏涼一間房,雖然她不感到累,但是很久沒騎這么久馬,腿上嬌嫩的皮膚隱隱有些刺痛,尤其泡澡沾到水時疼意更甚。 躺在床上關欣怡隔著被子輕柔大腿內側時,顏涼道:“腿疼了?一直坐馬車不就沒這事了?” 關欣怡:“我其實很喜歡騎馬?!?/br> “喜歡就偶爾騎一騎,長時間定是會不舒服?!鳖仜鰭吡怂谎?,語氣頗為無奈,“你其實心疼江大人連日騎馬太累,故意稱不想再坐馬車的吧?” 關欣怡臉色窘迫地反駁:“我才不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