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帥哥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李春彩把掃街的大掃帚放在地上,把快要凍僵的兩只手放在嘴前呼了口哈氣,望著還沒掃完的街道,嘆了口氣,拿起掃帚又掃了起來。 今年又要在這里過年了。 前幾天的時候,李春彩的媽給她打電話:“彩妮兒啊,你今年回家過年不?” “娘啊,我不回去咧,過年的時候干活我們公司給加工資?!?/br> “要不今年回來吧,俺的病比原來好多了啊?!?/br> “娘,你說啥咧,上次人醫生說你這個病比原來還惡化了。你就甭擔心咧,好好養病就中了?!?/br> “那中,誒,彩妮兒啊,你爹說村頭老李頭家的二兒子想和你相看下?!?/br> “娘,我不去,你也不是不知道李二狗凈是些花花腸子,他想和我相看估計也是為了擋住老李叔的嘴?!?/br> “中,不去就不去,那彩妮兒啊,你在城里注意安全。我聽說城里還有黑社會的,你千萬要注意啊?!?/br> “娘啊,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就是個環衛工人,和他們沒接觸?!?/br> “行行行,你多穿點兒,今年冬天可冷了?!?/br> “知道咧,娘,撂吧?!?/br> 撂下電話后,李春彩拿出枕頭底下的鏡子端詳了一番,她怎么看都覺得自己配李二狗是不可能的。李二狗雖然花花腸子,但是全村上下哪個人不稀罕他,要個兒有個兒,要臉有臉的,村里的黃花大閨女們可是都想著嫁給他呢。再看看自己,唉,李春彩決定不看了。 過年期間,李春彩被重新分配了負責區域,有一條街道挺偏的而且他們還有夜班。李春彩晚上不想去那條街道,她怕黑還怕鬼。她和一塊兒工作的大媽說了幾句,大媽和她說:“嘿呀,姑娘你就放心吧,沒事啊,我也掃過那條街道,沒壞人啊。再說了,不是我說話難聽,你要是晚上穿身黑衣服去,沒準兒你把人家嚇一跳,‘嗬,這里怎么還有人呢?’還有就是你這吃的飯都長身上了,膽子是一點沒長啊?!?/br> 大媽說的都是大實話,李春彩覺得大媽還沒說出來一點就是自己長得也很安全,有一副普普通通又帶著些憨厚的長相,村里的長輩們都夸自己是福相。但是到了城里才知道自己哪里有福,只剩下象了,大象的象。 這幾天有人要來慰問這些過年還在工作的環衛工人們,聽別人說是海騰集團的總經理。李春彩不知道這個總經理是誰,但她知道海騰集團的董事長就是混黑社會的,總經理是董事長的兒子,那這個總經理也應該是混黑的吧。 李春彩決定慰問那天站得遠一點。 海騰公司慰問的時候,李春彩在蹲廁所。他們走以后,大媽和李春彩說:“哎呦,那個小傅總俊的呦,你沒見到真是遺憾啊?!?/br> 李春彩點了點頭,小聲說:“大媽,不是說黑社會嗎?” “那么俊的人怎么可能混黑道?不要瞎說了,還是個大公司的總經理。要不是我閨女結婚了,我都想把我閨女介紹給他呢?!?/br> 李春彩看見過大媽的閨女,比她白點兒,比她瘦點兒,比她會打扮點兒,人家就嫁了個年薪六十萬的老公。說起來,這城里的姑娘哪個不比她洋氣,李春彩來海城六年了,這六年她沒啥變化,而且可能還比六年前胖了一點。 李春彩大年二十九上夜班,年三十歇一天,初一上白班。她二十八買了rou,準備三十再去買菜。大年二十九的街道上人和車都很少,李春彩吃完晚飯收拾了一下屋子就去上班了,她并不著急干活,先在街道上活動了一番,讓整個身體熱起來之后才開始干活。 這兩年海城規定春節不讓放炮仗,所以李春彩覺得現在干活比原來省事多了。原來從臘月二十三開始一直到正月十五,炮仗聲就不停,關鍵是有的人在大街上放完還不收拾,李春彩過年想偷點懶都不行。 但是說是不讓放炮仗,人家有錢有勢的該放還是放,就是不在大街上了,有的人是在自己家的大空地上放,有的是美其名曰弄個海城煙花秀。李春彩他們工作空閑的時候,這些個環衛工人總聚在一起聊聊閑嗑兒啥的。三十五歲的王大哥就說了,這兩年的海城煙花秀就是海騰公司弄得,說是上面有人,不用管出的規定。李春彩去看過煙花秀,她覺得挺好看的,要是能多放點不同花樣的炮仗就好了。 街道挺干凈的,李春彩覺得過年的時候公司還專門安排夜班是有毛病,但是她還不能和其他工人們嘮這個,因為這個龍城環衛公司比其他環衛公司開的都多,李春彩打聽過。而且公司說了后半夜沒啥事,工人們可以回家。夜班的工資比白班的工資多六十塊錢,李春彩后來想想其實上夜班也挺好的。 李春彩覺得要是沒啥事她就早點回去,今年她也沒買新衣服,身上的棉衣還是她媽給她做的那件,不怎么暖和了,所以她里面多套了件毛衣,但是還是冷。 半夜一點多了,還剩下最后一條街道,就是那個李春彩覺得又黑又偏僻的那條。她想反正也沒人知道她去沒去那里,要不就別去了,后來又想也不差這一條了。 這個街道果然很黑,李春彩打開手機后置的燈,騎著三輪車照照兩邊有沒有什么需要掃的??煲浇值辣M頭的時候,她看見地上躺著個人,看樣子是個男人。她拿起掃帚,下了三輪車,走近這個男人,大喊了一聲:“誒!你沒事吧!” 地上的男人哼哼了幾聲,像是在說什么。李春彩蹲下來,靠近男人的嘴巴,她還是沒聽懂男人在說什么。 “我打120了啊?!崩畲翰蚀舐曊f。 這時候男人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把槍,他用這把槍抵著李春彩的肚子,“你···你,你是誰?”男人的話斷斷續續。 李春彩在手機后置燈的照射下看清楚了男人手中的槍,她嚇得一動也不敢動,聽見男人的話,她回道:“我就是個掃大街的。大哥,大哥你別殺我啊,我身上啥也沒有,你放我走吧,大哥。要錢沒錢,要色沒色的,大哥??!” 男人像是被吵得不耐煩一樣,“閉嘴!”說著他手中的槍往前頂了頂。 眼前的女人立刻止住了聲音,傅青樾知道傷得很嚴重,他看不清眼前的人的模樣,不過聽這女人說的話應該不是瀧堂那邊的人。他現在不能去醫院,海城的每個醫院一定會有瀧堂的人,而自己的人還沒收到他被暗殺的消息。海騰公司里有叛徒了,還是自己的手下。 傅青樾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他對李春彩說:“帶我去你家?!?/br> “好的,大哥?!崩畲翰蔬B忙把三輪車的蓋子蓋上,然后把傅青樾搬了上去,“委屈你一下啊,大哥?!?/br> 傅青樾手中的槍依舊指著李春彩,李春彩顫顫巍巍地把槍口往旁邊挪了挪,“大哥,你這槍能不能別指著我了?!?/br> “別說廢話,快走?!?/br> “誒,好的,大哥?!?/br> 李春彩一邊騎著三輪車一邊合計著自己的銀行卡里還有多少錢,她的銀行卡里還存著自己給自己攢下的嫁妝錢,這些錢應該能支撐她娘和她弟弟一段日子。她想著自己要是死了,李二狗會不會為她傷心呢?她已經好幾年沒回村里了,不知道等她死了,村里人說起她來,“哦。李春彩啊,惹上事了,被人拿槍崩死了?!甭犉饋砗孟裢ε1频臉幼?。 李春彩把人送到她住的附近的一個小診所,診所里有個老張大夫,夜里一按門鈴就接診。老張大夫開了門,往病床上一指,就和李春彩一起把人扛到了床上。 “老張大夫,我先把車送回去,等會兒我就過來啊?!?/br> 老張大夫一揮手表示自己聽到了。出了診所,李春彩就把車騎回公司去了,那個男人半道上就昏了過去,不過李春彩太緊張了,所以沒有注意到。李春彩再次返回診所的時候還想,要不自己就跑了吧。后來再一想,不行不行,老張大夫還在診所,自己不能因為怕死就讓老張大夫送死。 李春彩到診所的時候,老張大夫已經給男人包扎好了吧。 “謝謝你啊,老張大夫,這么晚還把你叫起來了。一共多少錢???” 老張大夫把藥臺上的一個塑料袋遞給李春彩,“二百四,這個藥按說明吃,傷口注意防水,三天后讓他來換藥?!?/br> “嗯嗯好的,謝謝你啊,老張大夫?!?/br> “把人帶走吧,我要睡覺了?!?/br> 李春彩借了老張大夫的三輪車把人拉到了她住的地方。她住在三十平米的平房里,一進門是個小客廳,有沙發和茶幾還有一臺電視并且堆了一些雜物,里面的屋子是李春彩睡覺的地方,還有廚房和衛生間。這個平房分了好幾家租戶,大家共用一個大院子,房東給每家租戶都安置了洗衣機放在院子里。這里的租金也不貴,一個月加上水電費,天然氣還有網費,一共400。李春彩很感激房東。 把人放到沙發上后,李春彩打開了屋里的燈,從臥室拿了床被子給傅青樾蓋上,洗了澡以后就關燈上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