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可顯然柯阮并不打算對雷純讓步,她只是冷冷一笑:“你愿意做蔡京的狗,為他狂吠那是你的事情,我為何要給他這個面子?又為何要給你這個面子?” 這話委實太不客氣,從雷純執掌六分半堂以來,她既貌美又聰慧,還頗有手段,哪怕是蔡京明知六分半堂早不是當年雷損手中占據京城半壁江山的那個六分半堂,但對雷純也依舊是客氣禮貌的。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對雷純說話! 然而在雷純開口之前,就有另一個人冷笑一聲:“好大的口氣!” 柯阮順著聲音看過去:“你是誰?” 那是個陌生的男人,眼神卻十分陰冷,柯阮當然不認識這一位。 “天下第七?!?/br> 這一聽就不可能是真名,不過顯然男人也沒打算說真名,他繼續道:“你這樣說話,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br> 柯阮道:“是不是被人放在眼里這種事情向來是得靠自己的本事,你平白對我指責,反而既過分又不講道理呢?!?/br> 天下第七眼中閃過一道厲色,下一刻,他將手伸進隨身的布包里。 那既不是暗器也不是毒藥,那一瞬間他仿佛有千個太陽在手,周圍盡是白光。 白光刺目。 亮的叫人睜不開眼。 這一刻除了天下第七自己,恐怕再沒有人能夠看清發生了什么。 王小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太清楚天下第七這一招的可怕了。 但下一瞬間響起的卻是天下第七的慘叫聲。 白光散去,天下第七一手正捂著之前他用來發出‘千個太陽’的那只手。 或者說,是捂著手腕。 指縫之間不斷有艷紅的血液滴下來。 他的手已經被柯阮斬下! 天下第七這樣頂尖的高手居然在一瞬間就被柯阮重傷至此?! 柯阮卻表現的很輕松的樣子:“你這招很特別,但還差了些?!?/br> 很多人在第一次面對天下第七的手中的‘太陽’的時候都會被那刺目的白光擾亂,甚至就算他們想要鎮定,人眼也不可能直視那樣的光芒。 說白了就是先閃瞎對方的狗眼,然后打死對方。 但柯阮不同。 在光芒亮起的瞬間,天下第七看到柯阮的臉上多了個黑色的事物。 天下第七死死的盯著柯阮手里的那件東西:“那是什么?” 柯阮眨巴了一下眼睛:“當然是墨鏡呀?!?/br> 天下第七:“……” 那是啥? 第 105 章 柯阮并不管天下第七是什么感受, 對她來說天下第七怎么想并不重要。 她只是看著白愁飛道:“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br> 白愁飛自然知道自己現在四面皆敵,尤其是當他知道蔡京選擇了拋棄他的時候, 他就更加明白自己恐怕已經沒有退路。 但好在不管白愁飛干的事情多么讓人覺得他人品堪憂, 白愁飛本人的個性卻足夠驕傲,同時也算是有成王敗寇的風度, 因此他道:“你要指責我不該背叛蘇夢枕?” 柯阮一笑:“我不問這個, 你早就已經背叛了他,徹底與他敵對也只是時間問題, 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在最后關頭選了那樣的方法?” 這一點是柯阮一直沒能想明白的事情。 固然蘇夢枕被白愁飛坑的挺慘, 但這并不能說白愁飛贏了。 “以你的本事, 你可以做的更好?!?/br> 白愁飛聽到這話不由笑了出來:“你倒是看得起我, 不錯,我確實能夠做的更好?!?/br> 蘇夢枕啥時候死都有可能,甚至哪怕白愁飛不管他, 蘇夢枕又能活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如果蘇夢枕病死了,又沒有王小石掣肘, 白愁飛拿下金風細雨樓名正言順,而且還很能顯得他有情有義。 但白愁飛沒有等,他選了一個最激進的做法。 面對柯阮的問題, 白愁飛答道:“因為我不愿意等,那不是我會做出的選擇?!?/br> 柯阮點頭:“確實如此?!?/br> 白愁飛的驕傲不會允許他直到蘇夢枕死去都不如蘇夢枕,如果蘇夢枕死了,白愁飛永遠都輸給了蘇夢枕, 即便他拿到金風細雨樓的大權,但心中也一定是不痛快的。 他雖卑鄙,但也驕傲。 不過柯阮卻從中聽出了另一重意思。 白愁飛在害怕。 他畏懼蘇夢枕。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如果白愁飛真的站在了更高的地方,又是最后的勝利者,那么那樣居高臨下的強者心態會使得他根本不在意蘇夢枕如何,因為他不必去證明任何事情。 當白愁飛想要去證明的時候,就代表他已經承認自己輸給了蘇夢枕,他之后對蘇夢枕的步步緊逼,也完美表達了他的畏懼。 想到這里,柯阮不由看了眼蘇夢枕。 此時的蘇夢枕與柯阮離開時已經大不相同,以蘇夢枕的性格,在這樣的場面之下,能站著他就一定不會坐著。 但他現在坐著。 他早已被病痛與藥物折磨到只余下一身骨與皮。 蒼白的,垂死的,一個除了堅強的心智,再也不剩下其他的蘇夢枕。 面對柯阮的目光,蘇夢枕并未說話。 現在并不是交談的時候。 因此柯阮對白愁飛道:“我今日來殺你?!?/br> 白愁飛道:“你是為了給蘇夢枕報仇還是為了給自己報仇?”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一個已經死去的柯阮再度出現,他們只需細細回憶推敲一下當年的事情,就能夠知道柯阮一定與戚少商有暗中的計劃,那么當年發生的事情,以及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柯阮一定也知道。 不需要問你怎么會活著這樣的話,白愁飛直奔主題。 柯阮想了想回答道:“我與你之間么,并沒有什么仇怨,當年的事情還不到我一定要殺了你的地步,畢竟你當年也沒想著一定要我死?!?/br> 聽到這里,白愁飛已經明白:“你是為了蘇夢枕?!?/br> 這本是一個順理成章的答案。 但柯阮卻搖頭了:“不,我是為了我自己?!?/br> 白愁飛一愣,隨即笑了出來,然后漸漸地,那壓抑在口中的笑變成了癲狂的大笑,他笑的很痛快,很放肆,也顯得很開心。 “我原以為蘇夢枕很可憐,當你到這里,我又覺得他似乎不那么可憐,可憐的大約是我這個眾叛親離的人,但現在,我倒是覺得,蘇夢枕遠比我可憐的多?!?/br> 柯阮看著他:“你和他都是不需要‘可憐’這個詞的人?!?/br> 白愁飛大笑著點頭:“對,我們不需要?!?/br> 但不需要不等于事實上沒有這個詞。 白愁飛沒有說這句話。 既然他都要死,他為什么要去cao心這種事? 因此白愁飛道:“你來殺我這也很好?!?/br> 他說到這里看了眼雷純,雷純站在狄飛驚的身邊,但哪怕是那樣秀美出塵的狄飛驚也沒能讓雷純損失半分顏色,她那樣纖細,柔美,哪怕沒有武功,卻依舊挺直了脊梁站在那里。 堅強到惹人憐愛。 白愁飛道:“雷大小姐,我知道自己今日一定落不到什么好下場,哪怕我能在你們的圍殺下找到一條生路,但義父也不會放過我,我不是今日死,就是明日死,這并沒有什么區別?!?/br> 他說到這里,又冷笑起來:“但我就是要死,也不想被你設計而死?!?/br> 雷純多么美麗,多么聰明,但如果一定要尋死,她卻只能叫白愁飛死的屈辱。 白愁飛道:“你找義父告了一狀,他因此厭棄我,并最終決定拋棄我,你我之間,你確實贏的漂亮,雷大小姐的手段一如既往叫人敬佩?!?/br> 白愁飛的笑很冷,帶著一種尖銳的嘲諷:“但你最后也不會贏,今日如果死的是我,那么下一個就該輪到你了,而你絕不會比我過的更好?!?/br> 雷純道:“我已經與蘇樓主達成協議,只要我助他奪回金風細雨樓的大權,日后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就結成同盟,這樣的同盟,京城里還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決的呢?” 白愁飛呵呵的笑起來。 但他卻不再多說。 有因必有果,他在種下因的時候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成王敗寇,但哪怕知道后果,他也想要一飛沖天。 當他真的飛起來,他知道,自己要么飛得更高,那么就一定摔的粉身碎骨。 他知道結局,如今也迎來了這結局之一。 但雷純卻還想著好事。 若是柯阮沒有回來,白愁飛或許覺得雷純真的能夠辦成事,但柯阮回來了,這背后代表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更何況蘇夢枕不僅僅是個絕對信任兄弟,也絕對會懲罰叛逆的人,有人殺了他的兄弟,他也一定會報仇。 柯阮的事情當年被蘇夢枕一力壓制,那并不是蘇夢枕突然破例,而是他的目標更大。 或許從表面來看柯阮的死要找六分半堂報仇,這也是多數人的想法,但這不是蘇夢枕的想法。 蘇夢枕的目標不僅僅是六分半堂,還包括了蔡京。 可一旦在當時對六分半堂有過激舉動就必定會刺激蔡京,所以蘇夢枕選擇了等,這些年他細細謀劃,謹慎布局,如今終于到了收網的時候。 如今白愁飛已經在網中,雷純卻還以為自己能夠例外? 所以白愁飛才要笑。 因為他很清楚,柯阮回來不僅不會平息矛盾,讓蘇夢枕有所收斂,反而會刺激蘇夢枕做出更加強硬的反擊。 畢竟死掉的人就是死掉的人,哪怕要報復,數年過去,有些感覺也會變淺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