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柯阮笑起來:“對,你說的很對,我若是不打,以后但凡是六分半堂的手能夠碰得著的地方,我恐怕都不得安寧?!?/br> 她將雙劍握在手中:“既然如此,動手吧,我也想見識一下所謂無劍神劍手到底是何等本事?!?/br> 雷媚卻在此時愣了一下,雖只有一瞬間,但她確實在心中嘆了一句,不知雷損到底從哪里找來的這等人物。 柯阮見她的第一眼覺得她美,但卻還能去想她的劍,但雷媚忘不掉她在見到柯阮第一眼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根本不能去想任何事情。 柯阮美嗎? 當然,誰都得承認她是個美麗的女子。 可雷媚也很美。 而一個女孩子若是漂亮到了雷媚這樣的程度,她對自己的外貌總是自信且驕傲的,可雷媚看到柯阮的第一眼甚至生不出比較之心。 若說容貌美麗,雷媚確實承認這一點,但她知道這并非僅僅是因為容貌。 柯阮身上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她勝人之處不僅僅是因為相貌,更因為她的氣質,而在氣質之外,她身上還透露出另一只意味來。 那是道,是難以觸及的道與心境。 這一點即使她不用特意表現,可劍心即道心,道心即人心,她本身便已經將此浸到了骨子里,這是一種不自覺的,從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但比起氣質,雷媚覺得氣場的說法更加貼近一些。 置身其中的人受其影響并不僅僅是因為純粹的外貌,雷媚可以說哪怕此時給柯阮換一張平凡無奇的村姑臉,讓她站在一群絕色女子當中,人們看去的時候依舊會錯覺的仿佛她才是最好看的那一個。 而當柯阮拔劍的時候,這樣的感覺更甚。 一個女子的美可以叫其他女子羨慕嫉妒,但若是連嫉妒都生不出,甚至連女子一眼看去的時候都忍不住心中怦然,這一定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這是個可怕的人! 但雷媚不會退縮,她今日本就是要來做這件事情的,即使她剛才有那么一瞬間錯覺的感覺自己幾乎不忍心對柯阮拔劍。 但柯阮已經拔劍,雷媚的動搖也只是一瞬間,她嬌笑一聲:“姑娘這樣的美人,幾乎要叫我不忍心下手呢?!?/br> 話雖如此,她的劍已經在手中。 雷媚出手果決,她的劍握在手中,卻并不靠劍傷人。 她用的是劍氣! 可怕的劍氣! 雷媚號稱無劍之劍,說的就是她的劍氣,但她此時手中握著劍,因此她的劍氣就更加可怕。 江湖上很少有人愿意直面這樣的劍氣,只因為這樣無形的劍氣比真實的刀劍更加可怕! 柯阮終于知道了這個年輕,嬌媚的女子如何無可置疑的穩坐三堂主的位置,雷損為何對她如此看重了。 雷媚劍攻了過來,她的劍氣也攻了過來。 劍氣森然可怕,鋒利無比,那比真正的刀劍更具威脅。 柯阮同樣用出了她的劍。 柯阮使的是一對雙劍,淺淡明媚的色彩,像是一朵桃花初開的花瓣。 精致,美麗,嬌柔。 一種弱不禁風的美。 但當劍在柯阮手中的時候,卻驟然爆發出一道讓人驚艷的光。 這是劍光。 雷媚的劍是劍氣,柯阮的劍是劍意。 但當雷媚的劍氣直面逼過來的時候,柯阮卻不閃不避,她已經一劍刺入,然后在劍鋒翻轉之間將劍氣絞的粉碎。 下一刻,她的劍已經直奔雷媚而去。 這一劍極美,帶著春光,像是桃花落在溪流,微風吹動浮云,這一劍極艷,艷的刺目,艷的逼人,像是驟然蕩開的一道血痕。 雷媚卻像是看見了什么駭人的東西一般面色大變的急退。 她退的很對。 因為下一刻她面前就已經被劍光籠罩,仿佛這一刻天地之間都只有這一劍。 雷媚承認,只憑這一劍便再也沒有人能夠小看柯阮。 她之前只覺得柯阮貌美,可如今,相貌成為了次要的東西,她的劍遠勝過相貌。 雷媚忽然收手,她停下柯阮自然不會繼續緊逼,只是問道:“你不打了?” “沒有打下去的意義,”雷媚說道:“再打下去不僅僅是分勝負,更是分生死,我和你之間,你與六分半堂之間都還未到那樣的地步,如今你只需不主動招惹,也不要去六分半堂的勢力范圍內自然不會有人主動來招惹你?!?/br> 柯阮笑道:“這是不是就算作武功好的便利?” “這當然算,”雷媚道:“否則你又怎么能一路安全的來到京城?” 有這樣的相貌還能一路安全過來,要么是有后臺,要么就是武功好,二者總要占其一。 直到雷媚帶人走了有一會兒,這條街上才再次開始有人往來,柯阮嘖了一聲,再次感慨六分半堂果真不同一般。 然后她見到了更加不同一般的金風細雨樓。 來的人自稱師無愧,正是金風細雨樓樓主蘇夢枕的下屬。 當然了,柯阮說他不同一般是指師無愧的相貌不同一般,只見他半邊臉黝黑,半邊臉白嫩,一黑一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當這樣的對比出現在一個人的臉上的時候就相當的有沖擊力。 說起來,黑白臉的人物對于柯阮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大概穿越前就只有某部動漫里的那位印象最深刻了。 所以說那位金風細雨樓的蘇樓主難道是個日漫愛好者嗎? 可當柯阮一路跟著師無愧去了金風細雨樓見到蘇夢枕的時候,她卻將自己之前的想法完全丟到一邊去了。 蘇夢枕一如傳言的那樣年輕,是個看起來滿臉病容的公子,他看起來很瘦,整個人仿佛十分虛弱,但他的眼睛卻像是兩點寒火,自灰燼而生,又仿佛能夠燃盡一切。 ……也包括他自己的生機。 她看著蘇夢枕的目光有些好奇也有些難過:“你就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么?” 蘇夢枕道:“我就是蘇夢枕?!?/br> 柯阮道:“我之前聽人說過你還很年輕,但我未想到你這樣年輕,我也聽人說你病著,卻沒有想到你病的這樣重?!?/br> 蘇夢枕道:“這與我們今日要說的事情并沒有太大關系?!?/br> 柯阮點點頭:“所以你讓人將我帶來金風細雨樓是要做什么呢?” 可蘇夢枕的話剛一出口就讓柯阮沒有想到:“我想邀請你加入金風細雨樓?!?/br> “哎?”柯阮不由傻眼的看著他:“你?邀請我?加入金風細雨樓?” 蘇夢枕道:“你一來京城我們就有人關注你,但卻一直沒有招攬你,直到你和雷媚動手之后我們才真正下定了決心?!?/br> 柯阮道:“我為什么要加入金風細雨樓?” 蘇夢枕道:“你得罪了六分半堂,在京城得罪了六分半堂之后若不加入金風細雨樓還能有其他辦法?” 柯阮想了想,搖頭:“沒有其他辦法?!?/br> 蘇夢枕道:“你師從獨孤劍魔和公孫大娘,遠居海外多年,因此中原沒人了解你,但你也同樣不了解其他人,你很清楚這一點,因此在來京城的路上一路都很小心低調,來了京城之后便常去茶館酒樓一類的地方聽消息,你一直表現的很謹慎,這次卻因為一件小事與雷媚動手,如果我不出手,雷媚不會那樣容易退走,她走了,六分半堂就折損了面子?!?/br> 柯阮于是知道雷媚為何突然改主意了,原本他們的計劃里,雷媚不該那么容易退走的,她至少應該再打一打,如今看來,這里頭大概還有蘇夢枕的事情。 柯阮道:“這么說來我是應該謝謝你的?!?/br> 蘇夢枕問道:“你不覺得我說這話是挾恩圖報?” “你與我本就沒有什么關系,你若是無緣無故的幫我還不求回報,那才叫人不放心,”柯阮道:“何況這也沒什么不好?!?/br> 她只是對蘇夢枕問道:“重要的不是你是否要我回報,而是你想要怎樣的回報?!?/br> “我的醫術還不錯,你要找個大夫嗎?” “不,”蘇夢枕冷冷道:“我要你為我辦事?!?/br> 柯阮看著他:“做大夫不是一樣給你辦事?” 蘇夢枕聽到這話卻露出一個冷笑:“我知道你是雷損特意派來的人,我要你做的事情是幫我對付雷損?!?/br> 柯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雷損派我到金風細雨樓來,你一早就知道,所以干脆將計就計,要我反過來幫你?” 她指著自己問道:“你覺得我天生長了一張合該做臥底,當內jian的臉嗎?” 蘇夢枕居然真的很仔細的看看她,然后道:“你很合適?!?/br> 柯阮:“……” 你說這話良心不會痛嗎! 她很干脆道:“我不答應!” 蘇夢枕似乎是要說什么,但他才一張口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蘇夢枕咳嗽的時候幾乎叫人不忍心看下去,他的身體都仿佛因此變形,聲音嘶啞的像是要斷裂,身上的每一塊肌rou都好想在抽動,直叫他整個人都弓了起來,臉上的表情扭曲,就連手指都在痙攣,如果他現在不是坐著的,柯阮幾乎要懷疑他會摔倒在地上,他咳的很厲害,活像是要把肺都給咳出來,將內臟都給咳碎一樣。 他身邊的人像是習慣了他這樣咳,因為并無人上前安撫他,而蘇夢枕也絕不要別人在這種時候安撫他。 柯阮卻十分不忍心,她伸出手:“你要是很難受,就抓著我的手,會覺得好一點的?!?/br> 但蘇夢枕并未理會她。 柯阮皺著眉頭,干脆自己主動一把抓住了蘇夢枕的手腕:“你就聽話的握著我的手又會怎樣!” 蘇夢枕卻只覺得有一股陰寒的內力從柯阮抓著他的地方傳遞過來,他剛要甩開柯阮的手運功抵擋,卻發現那一股內力的速度極快,幾乎是在轉瞬之間就已經散至全身,但他并未因此受傷,反倒是有了一種久違的舒暢感受,那一股內力經過的地方,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他千瘡百孔的身體得到滋潤和撫慰。 蘇夢枕停下咳嗽的時候柯阮也收回了手:“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的事情下回再談吧?!?/br> 蘇夢枕道:“不必,我渾身是病,早已習慣?!?/br> 柯阮哦了一聲,一時卻又不知道對他說什么好,她一見面就看出蘇夢枕確實患病,而且病得不輕,但直到剛才她才知道蘇夢枕到底病到了何種地步。 他幾乎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病著,仿佛格外受到疾病的偏愛,他身上的病,有些旁人得了一種就已經是絕癥,蘇夢枕卻得了好幾種,有些病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恐怕連名字都不曾有過,其他大大小小的各種病癥更是不計其數。 這樣的一個人居然還活著? 他是怎么能夠活著的? 柯阮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蘇夢枕確實活著,而且做出了一番常人所無法企及的事情,這讓她不由得生出一股敬意來。 蘇夢枕的目光卻還是那樣的陰冷:“我以為六分半堂的人都盼望我早些死,你看起來卻還不想我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