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阿阮本以為令狐傷不會再來見她了,至少短期內他們不會見面,因為令狐傷看起來真的很生氣,即使他面無表情,但阿阮還是察覺到了他的不高興。 可就在當天晚上,她再次見到了令狐傷。 那時候阿阮正在抄寫琴譜,這地方風情與中原不同,有許多沒見過的新曲子,她有空就愛抄一抄。 院內的花草管家已經根據阿阮的要求重新栽種,此時正有幾株開放,因此阿阮也不關窗子。 今晚月色正好,又有花香,她自然舍不得關窗。 令狐傷就站在院子里透過窗子看她。 暖黃的燭光將一切照的微黃,從令狐傷的角度,只看見阿阮的一半側臉,此時她正低著頭認真的抄寫琴譜,眨眼時睫毛如蝶翼輕顫,嘴唇微抿,十分認真的樣子。 一面有一綹未束起的青絲垂下,隨著窗外的清風微動,一下一下的掃在她的臉側,卻像是掃在人的心尖上似的難耐。 突然,阿阮皺起眉頭,露出了懊惱似的神情,令狐傷見她將筆放下,一臉可惜的拿起抄寫琴譜的紙張,看了一會兒卻還是放下,最后揉成一團。 想來是不小心抄壞了。 可在懊惱過后,她卻又把揉成一團的紙張重新展開整理好,嘆了口氣,放到一邊去了。 令狐傷不知她怎么想的,但此時他連自己心中是怎樣的心思都不能明白。 花香漸漸濃郁起來,阿阮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之前的失落轉瞬不見,她又活潑起來,并且急急的向窗外張望。 卻一眼看到了月下站著的令狐傷。 都說月下看美人,這話放在令狐傷身上也很合適呀。 阿阮心中這么想著。 可令狐傷面對阿阮不知怎的卻有了幾分心虛的感覺,一時不知道是該走過去,還是干脆離開。 阿阮卻笑起來:“你來啦,我差點以為你不想理我了呢?!?/br> 這么說著,她已經提著裙子,小跑似的從屋內出來,到了令狐傷的面前仰頭看他,神情無辜眼含期待:“你不生氣了吧?” 面對她,誰又能真的生氣呢? 令狐傷也只能說:“我沒生氣?!?/br> 阿阮頓時為這話快樂起來。 然后她又問:“這院子里的花,只有晚上才開的最好,我們一起看好不好?” 令狐傷看著她說:“好?!?/br> 第 8 章 說是看花,但實際上,不管是令狐傷還是阿阮都沒有去看花。 阿阮笑道:“因為花很小啦,看起來沒什么意思,有花香就足夠啦,而且,今晚月色很美?!?/br> 她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看著令狐傷,卻又露出了想笑的表情來。 也不待令狐傷問起,阿阮就繼續說道:“第一次在安將軍府中見你的時候,我就想過,這么好看的人,簡直不像是真的呀?!?/br> 說話之間她已經在院內的小石桌上擺了兩個杯子。 “我今天才剛從管家那里要來的酒,”她給令狐傷倒上酒:“據說是上等的西域美酒,月色,花香,美酒,美人,我就說我今天的運氣一定很好?!?/br> 顯然她那句美人是指令狐傷。 令狐傷很想說阿阮的膽子越發大了,如此形容他,便是整個西域也沒人有這樣的膽量。 阿阮卻忽然很認真的叫他:“令狐傷?!?/br> 她第一次這樣認真的直呼令狐傷的名字,令狐傷不由的看向她,卻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阿阮側坐著,月光從另一面投下,在黑暗中給她度上了淺淺的光暈,令狐傷有那么一瞬間甚至覺得阿阮像是要化作漫天流螢一般。 周身的花香越發濃郁,但在這樣的花香之中,令狐傷還是能夠辨別出一股極淡的,類似于茉莉的香氣。 他對此很熟悉,因為這些日子練劍時難免有肢體上的親密接觸,他知道阿阮的身上總是有這股淡淡的香氣。 如今這股香氣輕輕的環繞,卻仿佛將他陷入了一種幾乎要沉溺的感覺中。 阿阮不再看著前方的樹影,而是轉過來專注的看著他,甚至她更進一步的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的指尖落在令狐傷的眼角,然后緩緩向下,最終落在他的唇角。 令狐傷覺得胸口有什么東西幾乎要滿溢而出。 他本不喜歡與人太過親近,這一次卻無法有絲毫的拒絕。 他知道有什么事情將要發生了,他仿佛要明悟一種從未接觸過的情感,就像是一朵花苞即將綻開第一片花瓣。 “令狐傷,我之前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不是貪財好色便是負心薄情……” “我不是?!?/br> 他不知出于何種力量的驅使對阿阮說出了這句話,但他此時只想告訴她: “我不是?!?/br> 阿阮一笑,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是?!?/br> 她看著令狐傷,卻不是平日里天真無憂的樣子,她的眼底仿佛有化不開的愁緒,甚至還有一些歉意。 歉意? 不待令狐傷細想,他眼前便有一道劍光瞬間亮起,直取向他。 令狐傷被稱作西域第一高手自然不是徒有虛名,即使事發突然,但他還是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這一劍。 阿阮一手持劍,看著距離他十來步遠的令狐傷:“不愧是令狐傷,若是旁人,此時怕是已經死了?!?/br> “——你!” 令狐傷剛要開口質問,卻忽然臉色一變,他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阿阮露出笑容:“呀,你的內力哪里去了呢?” 她笑著,語氣惡劣眼神卻像是玩游戲一般帶著幾分逗弄,此時的她就像是個壞心的小惡魔。 “你是什么人!” 想要對令狐傷下手的人有不少,但阿阮看起來不像是任何一種。 阿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甚至沒有再去面對令狐傷的眼神。 她知道令狐傷在這一刻之前對她是信任的,就像她試探著靠近的時候,試探著做一些更加親密的動作的時候,都沒有遭到拒絕。 阿阮只是說道:“你不該這么輕易相信別人?!?/br> 令狐傷甚至從她的語氣里再次聽出了歉意,或者還有愧疚。 仿佛她還在意令狐傷的感受,仿佛她并不想這樣做似的。 可說完這話,她的表情呆板起來,像是強制給自己戴上了什么面具一般。 令狐傷覺得他有些看不懂對方了。 但在他的疑惑更多之前,柯阮已經拿出一把劍拋給他:“和我打一場,贏了,你就可以從這里走出去,輸了,你就死?!?/br> 令狐傷看著插在他腳邊的劍,不發一言,只是將劍拔出握在手中。 柯阮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但就算是這樣,柯阮心中依舊緊張。 這段時間足夠她明白令狐傷是哪個等級的對手了,大娘曾說,若傳言都是真的,那么令狐傷的實力遠超過她。 顯然傳言不僅僅是真的,甚至是遠遠不夠。 花香再加上酒氣,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那特意調制成類似茉莉花的香氣,三者混合,便是能夠限制人內力的藥。 這不是毒,且遠比毒藥更難察覺。 柯阮知道這手段不光彩,甚至稱得上卑鄙了,但她這不是沒辦法么。 而且,給令狐傷下藥也是個技術活兒,如果隨便什么人就能給令狐傷下藥成功的話,令狐傷壓根活不到今天。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安全無害。 ……然后利用令狐傷對她的信任干出這種事。 嗯,講真的,柯阮自己也覺得就是個混蛋。 這么想著,她還是很清楚,就算令狐傷失去了內力,他的劍術卻還是在的,想要在不暴露自己的門派根底的情況下擊敗他并不容易。 事情也確實如此,柯阮與令狐傷交手,即使她占著有內力的便宜,卻依舊無法輕易擊敗令狐傷。 數招過后,令狐傷卻是冷笑一聲:“你用我教你的東西來殺我?” 柯阮所用的招式,包括了輕功,都是他這些日子教給她的。 “你是想說這樣不可能么?”柯阮看了眼令狐傷破損的袖口:“事實可不是這么說哦?!?/br> 柯阮知道激怒令狐傷完全就是在作死,但她還是這么做了。 她知道令狐傷的劍多么可怕。 果然,聽到她的話,令狐傷的眼神瞬間鋒利起來,哪怕失去了內力,但他爆發出的戰意和周身劍意便可叫人望而生畏。 “這才像話?!?/br> 柯阮舉劍,劍尖微微下壓。 令狐傷看她的動作便知道她要用哪一招,那就是他教給對方的。 一手極快極狠的殺招,出手便是要取人性命的。 柯阮腳下一動,已經一劍刺來,令狐傷心中冷哼一聲。 她未免太過小看他了! 可就在兩人錯身而過的一瞬間,令狐傷瞬間瞪大眼睛,就連表情都有一瞬間的扭曲。 下一秒,他手中的劍被柯阮挑了出去。 一擊得手柯阮沒有遲疑,緊接著便欺身而上再次進攻。 令狐傷悶哼一聲,他被柯阮壓在身下,兩手反絞在身后,柯阮整個人壓制住他,在他沒有內力的情況下,幾乎沒有辦法掙脫。 然后對方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你輸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