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阿阮聽到他的肯定之后像是松了口氣:“謝謝你,這么算來,我的仇人也死掉了?!?/br> 令狐傷這才想起來安祿山說過,阿阮的家人便是被劫匪殺死才使得她流落至此的。 但他覺得有點不對勁:“你看起來并不悲傷?!?/br> 好像父母死掉并不是令她難過的事情似的。 哪知聽到令狐傷的這個問題,阿阮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有什么可難過的,他納了十幾房小妾,我母親便是被他氣死的,繼母也只想著把我嫁給有錢有勢的老頭子換點錢財?!?/br> 令狐傷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按道理來說他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今天他似乎一再的做了奇怪的事情。 就像這一次,他就對阿阮說道:“你留在這里,也不一定會更好?!?/br> 他知道安祿山好色,阿阮又偏偏有一張太過漂亮的面孔,安祿山不可能會放過她。 阿阮卻是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也沒什么,這世上的男人有幾個好的?不是貪財便是好色,個個負心薄情,從一開始就死心,總比懷著期待最后卻失望到絕望要好,更何況,安將軍對我不錯?!?/br> 從安祿山見過她那張臉,便從來沒虧待過她,吃穿用度比照著貴小姐來,平日里不僅不需要做事,反倒是有人伺候著,只要給安祿山唱唱曲子,學一學舞蹈,哄他高興就是了。 令狐傷于是不再多說什么,他本就覺得自己今天不太正常,平時他可不會多管閑事。 可他走時,耳邊卻聽到一聲‘謝謝’。 與第一次那禮節性的謝謝不同,這一次真心實意的多。 等令狐傷離開,柯阮摸摸下巴:“我就說令狐傷是個蘿莉控嘛?!?/br> 【你從哪里看出來的?】 完全沒有這回事好嗎! 柯阮倒是很有自信:“令狐傷可不是隨便跟人說那么多話的人吧?!?/br>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要把年齡改成五歲的,但五歲的身體就太小了一點,還不夠她的劍高,對完成任務沒什么好處。 那天回去之后令狐傷繼續安心養蘿莉,他撿回來的那只小蘿莉叫蘇曼莎,令狐傷對蘇曼莎確實很好,柯阮甚至聽安祿山說他那個義弟簡直不是在養徒弟。 ‘簡直跟養親閨女似的?!?/br> 安祿山說這話的時候還連連搖頭,像是感慨令狐傷才十九歲就讓自己喜當爹了。 柯阮可知道令狐傷對蘇曼莎不是什么養閨女……就算現在看著像,以后也不會是。 不過她不在意這種事,此時的蘇曼莎才五歲,剛剛被令狐傷收作弟子。 柯阮只是對安祿山笑的美好,然后看著安祿山眼中的沉迷更甚。 很快新來的阿阮姑娘就不再是一個普通的‘受寵歌姬’了,安祿山待她極好,甚至給了她一個單獨的小院子,不與其他女人住在一起,平日里的宴會也只有在接待他所認為的貴客之時才叫阿阮出來。 令狐傷聽說安祿山極為寵愛一個歌姬的時候,便忍不住想起了那天晚上他見著阿阮,對方說起安祿山時候那眉目冷冽的樣子。 她看似不在乎,其實比誰都在乎,只是既然天下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那么不如從一開始就找個能讓自己死心的人。 ……令狐傷在心里挺認同這一點的。 他是指,如果那女子不是短視蠢笨的話,安祿山確實是個能讓人死心的好對象。 可這么想著,他回過神來卻已經走到安祿山的門前了。 門前的護衛自然是認得令狐傷的,當下熱情的迎上來,把令狐傷請進府中,又通知了安祿山。 柯阮聽到令狐傷來時倒是很意外,令狐傷似乎是那種不請不來的人物,而且他最近沉迷養蘿莉,居然有空來找安祿山? 不過柯阮懶得考慮那么多,她只是先去換了衣裳。 她是安祿山用來招待貴客的,顯然令狐傷就是安祿山的‘貴客’。 果然,不多時便有人來叫她,說安祿山讓她去獻舞。 這是她為了討安祿山的歡心‘新學’的劍舞。 自公孫大娘成名之后,便是尋常舞姬,若有機會也愛學上一點,更何況,劍舞確實為人所追捧。 只是公孫大娘那是真的武藝好,舞姬們的劍舞恐怕就是舞多于劍了,柯阮也是這樣。 她知道令狐傷是劍術高手,因此她更愿意暴露這樣的‘短處’,就像她上次唱的風入松一樣。 她在給令狐傷灌輸阿阮只是個尋常嬌弱女子,天真單純不知愁,壓根沒有威脅的印象。 阿阮出場的時候一身紅衣如火,火紅的衣裳更襯得她膚白如玉,手持雙劍,劍上系有長長的彩綢,她的手腕腳腕連帶著腰上則系有小小的銀鈴,行動之間帶出清脆可愛的聲響。 既然特意穿了紅衣,跳的自然不是什么羞怯柔婉的舞蹈,比起上一次的那曲風入松,這次阿阮的表現則鮮活熱烈的多。 紅衣彩綢,鈴聲清脆,劍卻沒什么殺氣,只是花架子一般的好看。 但對于阿阮來說,好看便足夠了。 她本就是難得的美人,即使年紀尚小帶著些少女的稚嫩天真,可大約也正是因為如此,她跳起舞的時候反倒是活潑嬌俏,赤足輕點,便帶動一片鈴聲,真如同精靈一般。 安祿山十分滿意,且很為阿阮驕傲,他大笑著對令狐傷說道:“若非義弟前來,旁人我可舍不得阿阮如此辛苦?!?/br> 令狐傷的視線在阿阮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說道:“下盤不穩,手上無力,動作多余累贅,她的劍練廢了?!?/br> 安祿山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簡直笑的直不起腰來,最后也只好說:“你呀,還真是不解風情?!?/br> 誰見著阿阮還去管她的劍能不能殺人? 她的美貌就足夠要人性命了。 安祿山相信,待阿阮再長大一些,她只憑一個眼神便能叫天下的男人甘愿把心掏出來給她。 令狐傷面無表情:“義兄何故發笑?” 若是二十年后安史之亂時期的令狐傷絕說不出這話,可現在十九歲的他卻問了出來。 安祿山搖搖頭,說道:“我倒是忘了你的劍是極厲害的,叫阿阮在你面前跳劍舞,倒真是我的不是了?!?/br> 說完這話,他拍拍手,阿阮便很機靈的停下了。 只是大約安祿山真的很寵愛她,此時她尚且能歪著頭好奇的問:“將軍,我跳的不好么?” 這是安祿山第一次在她跳了一半的時候打斷她。 安祿山剛想要說什么,眼角卻瞥見令狐傷正看著阿阮,他心中一動,便改口道:“我這義弟可是西域第一劍,你在他面前用劍,豈不是班門弄斧了?” 阿阮卻不服氣道:“我的劍又不殺人,將軍喜歡不就夠了?” 這完全是小孩子鬧脾氣的話,安祿山卻不以為意,若非他這段時間的縱容,阿阮也不敢這么說話。 不過她這話卻叫安祿山滿意。 阿阮的劍若是真的能殺人,他也不放心對她如此親近了。 ……畢竟是外面撿來的,并不完全叫人放心。 可在安祿山說話之前,令狐傷卻說道:“你天資不錯,如此練劍,浪費了?!?/br> 阿阮道:“我又不想練成什么武林高手,女孩子不就是漂漂亮亮的就足夠了嗎?” 她倒是有說這話的資本。 一個女子若有她這樣的美貌,只靠一張臉也盡是夠了。 安祿山卻仿佛摸準了什么似的,對令狐傷說道:“既然義弟這么說,我便將阿阮送給你,如何?” 令狐傷顯然沒想到安祿山會這么說,一時沒有回答,倒是下意識的看了眼阿阮。 顯然阿阮也很意外,她愣了一下,頓時沒了之前的精神,雙劍垂在身邊,頭也低了下去。 被人當面如同一個物件般的送出去,顯然讓她不太好受。 可令狐傷知道安祿山十分寵愛阿阮,他說輕易不叫阿阮出來‘辛苦’表演,也是實話,他養起來的美人,還沒吃到嘴里就送出去? 以安祿山的性格來說,他可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但這次,安祿山是認真的。 此時的他還需要向上爬,還想更進一步,令狐傷的力量是他所急需的,一個舞姬與之相比倒是不算什么了。 能夠讓令狐傷多看一眼的東西不多,這些年無論怎樣的珍寶美人,安祿山都沒見令狐傷在意過,既然他對阿阮多了幾分注意,安祿山當然沒有舍不得的。 阿阮確實美,安祿山也確實愛美色,可對他來說,權勢和野心更加重要。 令狐傷正準備拒絕,他從沒想過這種事,可安祿山卻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說道:“義弟就不要推辭了,這是我的一片心意,若非你是自家兄弟,旁人求我我都不給的?!?/br> 柯阮低著頭,心中卻思量起來。 她不知道這種情況算不算好,但這顯然與她一開始的計劃不同。 她選擇安祿山,不僅僅是因為相比起令狐傷安祿山更容易接近,更重要的是……她干完這一票還得跑路??! 如果她是在安祿山府中對令狐傷下手,那么就算調查起來,情況也要復雜的多,多拉一個安祿山下水,這顯然能夠為她爭取時間。 若是跟著令狐傷走了,她跑路的困難將會加大。 可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見面的次數比在安祿山這里要多吧? 見面多了,機會自然也就多了。 柯阮尚且沒能衡量出得失,安祿山便已經開口問道:“阿阮,你可愿意?” 阿阮像是愣了一下,她看了眼令狐傷,再次低下頭去:“將軍做主便是?!?/br> 安祿山大笑起來。 這一天,令狐傷從安祿山那里回去的時候,就帶上了一只小尾巴。 令狐傷感覺到阿阮并不開心,但他本就不是憐香惜玉會對女子好言安慰的人,因此直到回到家中,他也沒對阿阮說一句話。 只是對管家吩咐了一句:“好生安排她?!?/br> 說完這話,他便轉身離開。 “你、你等等!” 出乎意料,一路上一直低頭沉默的阿阮這時候卻開口叫住了他。 令狐傷回頭看著阿阮,遲疑了一下補充說道:“你有什么要的,就對管家說?!?/br> 阿阮毫不在意這個,她深吸一口氣,像是終于鼓起了勇氣,問道:“你……你不會再把我隨便送出去了吧?” 她看著令狐傷,抿著唇的樣子看起來緊張又可憐,眼中既是忐忑也是執著。 令狐傷知道這是一個需要認真回答的問題,這是一個承諾。 “我不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