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畢禾幾乎是抖了一抖,右腿無意識地曲起,雙手亂七八糟地去抓薛嶠。 薛嶠頭也沒抬,一伸手準確地抓住了他,與他十指相扣。 “阿……阿嶠……” 畢禾叫人,聲音抖得像坐過山車。 薛嶠抬頭看進他眼睛里,這個英俊的男人明明眼角眉梢已經染了些奇妙而危險的情愫,神色卻還是溫柔得讓畢禾幾乎想溺死其中。 薛嶠是他的。 要離得近一點,再近一點。 即使兩人已經緊緊相擁,某一部位灼熱地挨在一起,也還不夠。 畢禾想,不夠。 薛嶠卻在這時停下了。 畢禾眼眶已經暈染了一圈紅,睜著眼茫然地看他。 薛嶠笑著吻吻他的眼睛:“等我一會兒?!?/br> 說著便放開畢禾從沙發里起身,畢禾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走進洗手間,不一會兒又出了來,手里拿著一個瓶子。 畢禾原本就染著紅暈的臉,“騰”地一下徹底燒著了。 第58章 所謂樂極生悲 當一個人站在薛嶠面前的時候, 首先會注意到的當然是他的臉。 其次多半會是那雙站立時就顯現出長度優勢、坐下來凳子稍微矮一點就無處安放的長腿。 若是有機會多看一會兒,便又會注意到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指、一挽起袖子就散發出隱隱力量感的小臂、穿低領上衣時暴露出來的鎖骨……等等。 但這些都只是只要長了雙眼的人都能注意到的“表象”。 此刻,除了畢禾, 大概再沒有第二個人能看見薛嶠的“另一面”。 畢禾的手臂軟軟地搭在薛嶠肩上,在長時間的撞擊中漸漸失了力氣, 胡亂地在對方的背上游走了一會兒后緩緩滑落下來,像是最后的掙扎、又像是發泄一般,在結實的腹肌上抓了一把。 薛嶠十分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旋即低頭輕輕地咬了身下人的脖頸一口,畢禾整個人都抖了抖, 連帶著薛嶠也難耐地喘息了一下。 畢禾幾乎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耷拉著眼皮迷迷瞪瞪地看薛嶠。 這個男人臉上已全然沒了平日的隨和,充斥眉眼的笑意被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情緒替代,全身流暢的肌rou線條都稍稍緊繃著,有薄薄的汗水順著棱角分明的臉滑下,滴落在畢禾的眼睫上。 畢禾眨了眨,對著此刻性感極了的薛嶠露出一抹笑意來。 “……開心?”薛嶠原本的低音炮里夾雜著一絲沙啞, 不懷好意地舔了一下畢禾的耳垂。 畢禾小小地“啊”了一聲,愉悅的笑意徹底藏不住了:“嗯……對啊?!?/br> 他話音剛落便立刻閉了嘴。 這聲音聽在自己耳里, 實在是…… 薛嶠緊緊抓著他的腰, 低頭吻畢禾的力度卻很輕, 緩慢地、溫柔地。 他吻在畢禾還揚起的唇角。 暗戀成真算什么, 更牛比的不是和暗戀對象負距離嗎? 畢禾想想就開心極了, 到了后半夜進了薛嶠房間, 惡從膽中生,主動往薛嶠身上爬,紅著臉在上面坐了一回。 簡直有如神助。 d市的冬天戶外溫度非常低,整天整天刮著凜冽的大風,室內暖氣卻開得很足,畢禾裹在被子里還出了薄薄的一層汗,睡得迷迷糊糊地扒拉了一下被子,將手臂拯救出來。 一只手又伸過來將他塞了回去。 畢禾清醒了,睜開眼看向旁邊的人:“……天亮了?” 開口才聽見自己聲音沙啞,帶著很撩人的尾音。 “還沒?!毖⒈蛔油吅碳珙^拉上去,“再睡會兒吧?!?/br> 他裸著上身,鎖骨往下一點還留著非常引人遐想的痕跡。畢禾這個人就是矛盾的結合體,一邊扭扭捏捏地害羞著,一邊又頭心地往那個方向挪動。 畢禾短暫地停頓了一下腳步,風太大了,他看不太清那個遙遠的人影。 二院住院部c區的護士長這段時間和那個叫宋蕊的年輕女人混得很熟了,有時候對方照顧愛人忘了吃飯,她還會從醫院食堂打一份帶過去,兩個人也經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因此警方先找了她來,希望能起到一定的自殺干預作用。 但事實證明這并沒有太見效。 蕊姐整個人已經翻去了護欄外,情緒倒沒有很激動,甚至看起來還有一些閑適的模樣。這么冷的天,她外套也沒有穿,坐在天臺邊上閑閑地哼著歌,鮮紅的長袖連衣裙下一雙細細的腿慢慢晃悠著。 只是每當她不經意地轉過頭時,蒼白的臉上神情卻有些茫然。 護士長絞盡腦汁,小心翼翼地醞釀著措辭,蕊姐像是在聽她說話,又像是全然聽不進去,就在對方猶豫著想要再往前邁近時,她忽然緩緩地回過了頭。 “禾子來了嗎?”她平靜地問。 護士長猶豫地回頭往身后看,早已趕來的警方對她點了點頭。 她張了張口,一聲“來了”卻在她身后響起。 這是屬于男人的聲音,甫一傳進蕊姐耳里,女人的臉上便逐漸露出笑意來,不再似方才那漫不經心的模樣,整個人十分危險地迅速扭了個身,在周圍的驚呼中,上半身趴在護欄上,笑瞇瞇地對走來的人揮了揮手。 “禾子?!?/br> 畢禾穿過眾人走上前,一直走過離蕊姐最近的護士長,但沒等他走近——沒等他走到能一伸手觸碰到蕊姐的范圍里,護欄外的女人又笑著道—— “站住?!?/br> 畢禾下意識停了腳步。 “你怎么穿這么少?”蕊姐責怪地看看他,“凍感冒了多不好?!?/br> 畢禾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他想他應該像平日一樣露出笑嘻嘻的模樣來,像以前那個在蕊姐眼皮子底下混日子混不吝的樣子。 但他做不到,他心里有一小團火焰,走投無路地四處亂撞。 “沒事?!彼麑θ锝愕?,聲音莫名地平靜,“反正你也看不到了?!?/br> 蕊姐愣了愣。 畢禾又道:“你是不是要死了?” 身后人群大驚失色,警方低聲吼道:“他在干什么?!” 蕊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畢禾。 烈烈的風中,畢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寬哥呢?” 蕊姐眼睛睜得大大的,長時間缺少睡眠讓她眼下的烏青越來越明顯,但這天她像是化了妝,稍稍遮了一些連日來的疲憊,仿佛是許久之前清麗可人的模樣。 但此刻她的眼瞪得太大了,看著幾乎有些滲人。 她看著畢禾許久,才從唇邊顫巍巍地吐出兩個字:“……死了?!?/br> 畢禾心里有一個玻璃瓶,驀地碎裂開來。 “他死了呀?!比锝阃崃送犷^,突然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眼淚,“他死了?!?/br> 畢禾艱難地吸了口氣,問她:“所以你也要死了嗎?” 蕊姐流著淚,卻笑道:“對啊?!?/br> “……那你怎么還不跳?”畢禾突然問。 蕊姐又是一愣。 “為什么要特意叫我來?”畢禾被風吹裂了嗓子,“要我來看著你跳下去嗎?” 蕊姐下意識搖了搖頭。 畢禾扯著嘴角笑了笑:“別否認了,就是這樣的——你不想活了,你要我看著你死,要讓我感受你的悲傷,讓我往后都記得你的痛苦?!?/br> “不是……”蕊姐喃喃否認。 畢禾卻繼續道:“……讓我以后都記得你?!?/br> “我沒有!”蕊姐突然尖聲叫起來,帶動著岌岌可危的護欄也在晃動。 畢禾似乎完全不在意會不會刺激到她,猛地往前跨了一步。 “你別過來!” 蕊姐猛地站起來,過于用力差點往后栽去,畢禾呼吸一滯,她卻自己在電光火石之間抓住了護欄,穩住身形。 “……阿寬沒了?!比锝汩L長的黑發垂下來,遮去一臉的淚,她痛苦地蹲下身去,指甲一點一點摳著那年久的鐵漬,“阿寬死了……禾子……為什么呢?他明明好轉了……他明明答應我了……” 明明再過一段時間,秦寬就能出院了,就能如他們約好的那樣,他去戒毒,她等他。 她才剛覺得日子在逐漸好起來。 “他騙我,他不要我了……” 蕊姐慢慢埋下頭,在這棟樓距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放聲大哭起來。 畢禾在遇到蕊姐的當天就認識了秦寬,那個男人彼時還不是現在這樣有些陰郁的模樣,雖然開門時冷漠的臉還是嚇了畢禾一跳,但當他的視線落在蕊姐上時,就化作了溫柔。 男人將全身被雨淋得濕透的蕊姐拉進屋里,一邊責怪她不好好打傘,一邊皺著眉動作小心地給她擦干頭發。 后來有一年,在一場心懷叵測的聚會上,他不動聲色地替蕊姐喝了兩杯酒。 再后來,他染了隱,極力忍耐卻也戒不掉,他是龍哥的左右手,知道太多秘密,對方不會放他走,一旦他進去戒毒,蕊姐就會陷入極度危險的境地。 于是他日復一日地掙扎著,一只手被死亡拽住,另一只手又死死地將蕊姐護在身后。 畢禾其實始終不太喜歡、甚至是有一些懼怕這個寬哥,可他也日日祈禱他能早日好起來,這樣的話,蕊姐也能好起來。 然而好不起來了。 樂極生悲。 這個詞不停地跳出來,一下一下拽著畢禾的心臟。 是不是他太得意忘形了?是不是他只顧著自己戀愛,只顧著自己開心,沒有多幫蕊姐看看秦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