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節
但他們身邊還有個全知全能的藍鳳,他從景岳懷里探出頭,大聲道:“知道!嘰嘰知道!” 只見藍鳳搖身一變,又化作人形少年,負著手道:“萬佛寺乃是近古時期的一座大寺,雖是修佛,但卻是歡喜佛一類,算起來應該是魔修。幾十萬年前,萬佛寺一屆主持突然感應到真佛旨意,從而頓悟,一日間將寺中十萬魔佛僧人全部度化,從而得到大功德,就此度己身,立地成佛?!?/br> 空妙此時已知藍鳳真身,對于他的“知識淵博”并不感到意外,“沒錯,那位主持名為釋真,他飛升之后,萬佛寺便從此消失,再無傳承?!?/br> 景岳驚道:“全部度化?他竟有如此本事?” 須知佛門度人講求緣法,要在一日間度十萬人,除非真佛講經才能做到。 空妙:“以殺度人?!?/br> 話音一落,塔林忽然吹來一陣狂風。 落葉紛飛之間,景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僅僅是聽得四個字,他都能感覺到一陣肅殺之意。 一日間殺十萬人,先不提那位釋真有多強,更可怕的是,對方竟然真能狠下心,天道竟然真能承認他的功德? 盡管他也曾斬過十萬妖,但那是妖,而非自己的同族! 藍鳳感應到景岳心中所想,解釋道:“那時候,萬佛寺是佛門第一寺,萬佛寺倒下,其他正道佛門才紛紛崛起,也就是說,釋真可以說是佛門興起的關鍵人物,殺十萬魔佛,也是天道交給他的使命?!?/br> 景岳還是覺得心悸,但想想,就連這等人物都消失于傳說,本方界延綿億萬年,也不知還有多少震人心神的故事掩埋在時光長河中。 他們今日對上魔胎,可說是滅頂之危,但對于天道而言,不過是蒼茫波濤起落的一瞬,渺小得不值一提。 景岳忽然有些無力,但隨即,一只手搭在他肩頭,手上傳來的溫度讓他頓時安寧。 他回頭對秦燕支笑了笑,又問空妙:“大法師所說的線索,就是萬佛寺嗎?” 空妙:“正是,我翻閱過秘存典籍,釋真度化十萬魔佛后,萬佛寺里突然多了一汪池水,那池中之水乃是由功德所化,我想,或許可以凈化功德石,找出石心?!?/br> 景岳蹙眉,“有多少把握?” 空妙:“我也是猜測,但你說過尋找功德石的機緣應在三界寺,而我翻遍典籍,與三界寺相關的種種,就屬萬佛寺最有可能?!?/br> 景岳和秦燕支都是一驚,“三界寺與萬佛寺有關?” 空妙指著眼前一座石塔,“我寺中塔林,原本就是一張地圖,指向了萬佛寺的遺跡?!?/br> 這時,夕陽已沉入遠山中,只留下最后一點余暉。 一座座石塔的影子拉得老長,漸漸糾纏在一起,像是一張大網。 空妙:“這些陰影拼出的線,合起來便是萬佛寺遺跡的地圖,但我無法參透其指向為何?!?/br> 景岳正研究著地上的陰影,藍鳳卻又跳了出來,“我知道!嘰嘰知道!” 他踩著地上的陰影,仰著頭道:“這些陰影需參照天上的星位,有了星星做指引,嘰嘰能夠推算出遺跡的位置!” 如此,等到月亮初升,星光灑落,藍鳳對應星位,得出萬佛寺遺跡就在小西陸洲。 由于時間緊迫,景岳和秦燕支也不打算多留,當即就打算離開。 臨行前,空妙叫住他們,“我推演過,你們此去當無危險,而我寺中一位弟子與萬佛寺頗有機緣,我便讓他陪你們一道吧?!?/br> 空妙都開口了,景岳當然不會拒絕,可他沒想到,來人竟會是阮酒。 小和尚明顯處于懵逼狀態,跟著景秦二人迷迷瞪瞪地出了寺門,還沒走出一里地,就被一位道人給攔住了。 “阿景,你們這是要去哪兒?我正好無事,便與你們一塊兒吧?” 第184章 景岳打量著眼前的道人,語帶戲謔道:“原來是魏道友啊,好久不見了?!?/br> 想也知道,魏陣圖一定是守在三界寺外,見阮酒出來了,便跟著湊了上來。 魏陣圖:“不算久,你結侶大典那日我也去了,只是你一心只有秦老祖,怕是沒見著我?!?/br> 秦燕支一愣,他見魏陣圖笑意盈盈,眼底盡是真誠,也回了個淺淺的笑容。 放在許多年前,他如何能想到魏陣圖會這么說,畢竟此人當時還想撬他墻角,好在他意志堅定,又很懂得景岳的心思,擅于甜言蜜語(自認為),這才抱得美人歸。 他對于魏陣圖和阮酒的事可說是樂見其成,便自動忽略了空妙大法師說兩人今生無緣的話,在秦燕支看來,什么有緣無緣的,自己不拼一把就永遠沒可能。 “我們要去小西陸洲尋找一處遺跡,也不知多久才能找到,不耽誤你嗎?” 魏陣圖立刻搖頭,“不耽誤,我也沒什么重要的事?!?/br> 秦燕支微一點頭,示意他跟上,魏陣圖頓時美滋滋。 景岳也不會對這些小事有什么意見,在他看來,魏陣圖是他的老朋友,且精通陣法,說不得就能派上用場。 但雪明就很苦惱了,他眉心幾乎快擰成個疙瘩,心里憋得慌,想到一路上那位魏施主會不斷糾纏他,說些奇怪的話亂他佛心,他就又緊張又害怕。 可空妙大法師讓他好好跟著兩位老祖,他不敢表示不滿。 大、大不了躲著點就好了,從現在開始,自己不說一句話! 雪明暗暗下定決心,往景岳身后縮了縮。 魏陣圖余光一直注意著阮酒,見了對方的反應,眼神微微一黯,隨即又強扯了個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阮酒常年居于寺中,他很難見到,當然要把握住任何一次機會! 如此,幾人各懷心思上了路。 數十日之后,他們終于來到了小西陸洲一處叫做狐野的沙漠。 名為沙漠,但此地卻不見黃沙,而是一座巨大的盆地,四壁陡峭,植物稀少,盆地里甚至還有一些積雪的湖泊。 這里是小西陸洲最寒冷的地方,加上干燥的空氣,狐野沙漠中有許多獸類的尸體可以上百年不腐,因此,也是小西陸洲最負盛名的藏尸地。 從飛行法器上一落地,他們就見到盆地四壁上到處都是挖開的洞xue,xue中有露出一半的棺木。 雪明雙手合十,無聲地念了句法號,藍鳳則迅速縮回景岳衣襟,只露出幾撮毛。 由于三界寺的塔林地圖只能指出大概的方位,遺跡確切的位置還要依據當地的星位才能推算,景岳幾人只有先等著夜幕降臨。 此時正值傍晚,夕陽照在雪湖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景岳站在陽光下,忽道:“這里,其實離我蘇醒的地方還挺近?!?/br> 他今生第一次睜開眼,應該就在狐野沙漠外圍不足五十里的地方,當年他只身從沙漠里走出來,如今回到這里,卻有了一生相伴的人。 秦燕支:“這里,離你九斷雪山的洞府也不遠?!?/br> 景岳:“……” 時光洪流中,他已看到一忘在他隕落后都做了什么,心疼的同時莫名有些心虛,干巴巴道:“都過去了,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嗎?” 秦燕支:“要一直都在?!?/br> 景岳沒看秦燕支,嘴角兀自浮上笑意,“好啊?!?/br> “哼!” 原本躲在景岳懷里的藍鳳不想看他們撒狗糧,索性飛了出來,化作人形。 他一個人走到旁邊賭氣,等了半天景景也沒過來安慰他,藍鳳很傷心了,又有些害怕那些棺材,左右張望一番,往魏陣圖和阮酒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認為可憐的吹葉子,需要他拯救一下。 此時,雪明正盤膝而坐,貌似是在閉目修煉,但從他顫抖的雙睫能看出來,他心里一點也不靜,因為魏陣圖的視線時不時就會落在他身上,還總與他說話,讓他心里慌慌的。 一路上,他為了名正言順地回避對方,又不讓兩位老祖覺得他不禮貌,便聲稱自己要修閉口禪,一句話也沒說過。 但他不說,這位魏施主還是不死心,總喜歡逗他,那兩位老祖也時常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們,讓他很是不安。 而不論阮酒或是雪明,都很難掩藏住自己的心思。 魏陣圖心里苦笑,卻拿對方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時,他見藍鳳走到他面前,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往旁邊走。 魏陣圖:?? 藍鳳嘆了口氣,一副知心jiejie的模樣,“跟本座說說吧,你們究竟是怎么回事?本座全知全能,自然能指點你一番?!?/br> 魏陣圖:“……” 雖然覺得藍鳳很不靠譜,又看出對方有些幸災樂禍,但不知道怎么的,在這一刻,在藍鳳問起時,他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 可他依舊沒說話,只怔怔望著遠方。 雪湖反射的日光帶來金芒一片,就像一千年前,孟秋豐收的麥田上,那個少年對他燦爛的一笑。 那時候,還是阮酒第一次轉生,生在鄉間,一路科舉,最后入了仕途,成為一代名臣。 而自己則以老師的身份一直陪伴著阮酒,最初他本不愿打擾,因為當時的他并不能確定自己的心意,不知對阮酒究竟是喜歡,或是愧疚?但經過秦燕支提點,他至少想明白自己并不愿看阮酒結婚生子,和別人共度一生,便化身為一位知識淵博的凡人,來到阮酒身邊。 他看著阮酒長大,教阮酒讀書,又幾次作梗阻斷了阮酒的姻緣。 一直到阮酒死前,都只有他們兩人相互陪伴,無關情愛,就那么平平淡淡地過了一生。 第二世,阮酒投生于世家豪門,他便替代了阮酒一位早夭的表哥,與阮酒一起長大。 對阮酒而言,他們有自幼的情誼,在深宅大院中相互取暖,一同奮進,最終,阮酒坐穩了自己的繼承之位,得到了一家主權,也被他所吸引。 阮酒從來都是羞澀的,但也是坦然的,對他表明心意的時候,他竟有種塵埃落定的滿足感。 那時候他便知道,自己對阮酒感情是喜歡,就算有愧疚,但一切的根源是因為喜歡這個人。 對于這份喜歡,他并沒有一個明確的概念是從何而起,或許是當年鬼伏宗的石山上驚天動地的一炸,或許是日常相處的點點滴滴,又或許是當年定妖山中,他第一次見到那個滿身是血卻依舊銳利的青年。 但這些都不重要,從今以后,他們都會在一起。 第三世,阮酒在冷宮中出生,盡管是位皇子,但生來就受人欺凌。 但阮酒還有他,這些凡人的把戲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他以國師的身份點中阮酒為太子,輔佐阮酒登上大位,成為明君。 阮酒沒有后宮三千佳麗,唯獨有他一人。 他們許下了下一世,再下一世,生生世世。 魏陣圖本以為只要他活著,哪怕魔劫降臨,哪怕阮酒一直沒有靈根,他也能一次次找到阮酒,一次次與對方相守。 但他沒想到星羅山莊忽然召他回去,等他再從宗門里出來,阮酒已被帶去了三界寺。 他找上三界寺,空妙大法師卻告訴他,他和阮酒的緣分從這一世起便已終結…… “喂,你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