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那笑容讓景岳覺得有些古怪,卻也說不上為什么?而秦燕支已喚出了棺材……不,飛行法器,示意他上去。 等劍匣騰空,景岳才將匣子遞還給秦燕支,順口道:“里頭是什么?這匣子看起來很是貴重?!?/br> 秦燕支:“是家母留給我未來道侶的信物?!?/br> “哦……”景岳茫然地眨眨眼,隨即猛地睜大:“道侶——咳、咳咳……” 秦燕支見景岳一副“我是不是幻聽有本事你再說一次”的表情,淡然道:“老家主神智不清,眼神不好,錯認了你,對不住?!?/br> 景岳:“……” 他、能、說、啥?!于是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我跟女人哪里像了?” 秦燕支認真打量著景岳,心里描繪出對方化作女人的模樣,應該,也挺好看?但他的情商還沒有突破底線,于是正氣凜然道:“分毫不像?!?/br> 景岳好氣又好笑,本想問秦燕支為何不解釋,但想到秦展鵬的狀態,也就釋然了。 誤會就誤會吧,反正他又不掉一塊rou,景岳想了想道:“老家主的身體,即便有了地幽狐的內丹,只怕也……” 秦燕支眼神依舊平靜無波,連語氣也聽不出多余的感情,“命數如此,盡力便好?!?/br>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景岳也沉默下來,心里想著,若是自己能成功改良《噬靈大法》,或許秦展鵬可以稍稍恢復修為,再多活百年。 但這些話,他此刻卻是不好提的。 又四日,兩人終于回到了九天書院。 分別前,秦燕支又提醒了一遍年考的事,景岳懷著沉重的心情回了寢舍。 一推門,藍鳳就飛撲進他懷中,哭唧唧道:“景景,你走了好久,嘰嘰已經四十二個秋沒見你了,你是不是超想嘰嘰了?” 景岳開啟“聽不懂跳過”大法,摟著肥啾啾、毛絨絨、軟趴趴的藍鳳道:“書院這幾日可有事?” 藍鳳:“沒有,只是老有人來找你,想知道定獸符的進度?!?/br> 景岳:“……” 他怎么忘了!他哪里是沒事?明明還有一堆定獸符等著他煉制! 景岳欲哭無淚,可自己挖的坑,跪著也要填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 胭脂:只有一把劍跟我合葬。 景景:這是篇he文,不要賣慘了。 嘰嘰:是的呀!嘰嘰會陪你飛升的呀! 胭脂:……我選擇與劍合葬。 第59章 “鐵甲靈蛛,可激發防御罩護主,喜食枯葉蜓、大鐮螂,易飼養,對普通定獸符抗性強……” “白紋靈鹿,有治愈性天賦技能,喜食青芝草,易飼養,警惕性高,結契困難……” “單眼靈蝠,能以音波攻擊敵人,喜食凡鼠,易飼養,數量稀少,定魂不易……” …… 此后一段時間,景岳廢寢忘食研究各類靈獸適用的定獸符,趕死趕活,半月后終于成功交了差。他根據不同符箓制定了合適的價格,統一交給汪小貍安排。 兩日后,幾名書院學生昂首挺胸地經過樂城大街,引來眾人驚嘆圍觀。 “哇,那是鐵甲靈蛛嗎?啊啊啊,那個是白紋靈鹿!” “白紋靈鹿原來長這樣,我還是第一見呢,真可愛?!?/br> 這時,一只蝙蝠飛到某個背著葫蘆的男子肩頭,路人中有小女孩害怕地叫了一聲,牽著她的長輩道:“別怕,那也是靈獸,叫做單眼靈蝠……等等?單眼靈蝠?莫不是我眼花?” “那不是獸堡中十年也難成功結契一回,在最難征服的靈獸榜單上排名第三的單眼靈蝠嗎?” “對對,我記得白紋靈鹿排第五,不對啊……他們的靈獸好像都很難認主啊,怎么與他們這般親密?” “不愧是九天書院的學生,手段不凡?!?/br> 聽著路人們地贊揚,幾名學生胸脯挺得高高,只覺得腰間上故意亮出的書院令牌也更耀眼了。 他們都從獸堡歸來,都使用了景岳煉制的定獸符,都是一舉成功。 等他們回到九天書院,造成的轟動自不必提,總之汪小貍收靈石收到手軟,有之前一批人補繳的,更有后來人搶著送的定金。 同時,汪小貍還帶給景岳一個消息,說是獸堡幾次聯系了寒云宗的鋪子,想要更多的木天雀定獸符。 但這一切景岳已無心理會,他全身心投入到識劍中。好在自從點醒了枯盛,他與劍似乎心意相通了一些,識劍能力更上一層樓,一日能識數百柄劍,否則還真完不成秦燕支交代的任務。 一轉眼,到了年考的日子。 這一日清晨,天邊一抹瑰麗朝霞還未褪去,主修劍道的所有學生便齊聚劍閣門口。 大家神情不一,有人滿懷自信,有人不動聲色,也有人忐忑不安。景岳……就是明明忐忑不安還要裝不動聲色的第四種。 他身旁,幾名修士小聲猜測著考核方式,也有人分享著打聽來的各種小道消息,景岳卻有幾分心不在焉。他雖識得了劍閣中所有藏劍,可他總覺得考核不簡單,或許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障礙…… 正琢磨著,秦燕支來了,他今日難得穿了件紫衣,晨光描繪出他的輪廓——鼻梁高挺,眉目清雋,薄唇是淺淡的紅,看起來有些薄情。 景岳心神恍惚地想,秦真君道袍可真多啊,他見對方那么多回,好像每次款式或顏色都不重樣…… 他走神之際,秦燕支已經直入主題,“今日考核,所有人一律不許借用神識,五感中只允許動用聽覺。我會任意取劍,你們需要從劍鳴聲中告訴我這是哪柄劍,包括名字、尺寸、材質、適宜功法!答錯了,明年繼續留在藏劍閣?!?/br> 場中一靜,不少學生懷疑秦真君想故意為難他們,就連原本自信滿滿的人都面有憂色。 對于景岳來說,這份擔憂更甚,因為秦燕支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你先來?!?/br> 景岳:“……” 果真是薄情!不放水好歹讓他觀望一下??! 身為寒云宗老祖若是考核不過,只怕不到半天消息就會傳遍九天書院,不足一月就會傳遍整個修界! 盡管他內心翻江倒海,表面卻一派鎮定地上前,當著秦燕支緩緩閉上了眼睛,封閉了四感。 他的世界進入一片黑暗,沒有光,沒有氣味,甚至感覺不到晨日的溫度,只是聽覺似乎敏銳了些。 而在黑暗之外,秦燕支揮手一招,劍閣中某個劍匣受到感召直沖出來,穩穩停在他身前。秦燕支慎重地取出長劍,雙指一彈,一聲鈍響傳入每個人耳中。 那一刻,景岳奇跡般地安定下來,意識中漸漸生成一幅畫。 畫面一開始是由線條勾勒而成,簡單但細致,漸漸的,畫中染上色彩,畫上的人和景也活了過來…… 蒼翠青山映襯著天邊云卷云舒,朝陽為云層邊緣鍍上金光。飛鳥的軌跡劃開云霧,仿佛游魚躍出海面,最終,它落在了小村莊里的一棵老樹上。 不遠處有一家鐵匠鋪子,赤膊大漢正揮舞著巨錘用力捶打著手中劍胚,熱汗從他古銅色的肌膚上滾滾滑落,仿佛淋了場暴雨。 一個扎著牛角辮的小男孩蹲在他身旁,仰頭道:“爹爹,狗蛋也想玩?!?/br> 漢子爽朗笑道:“阿爹不是在玩,阿爹在為客人打一把好劍?!?/br> 狗蛋:“那狗蛋也想打好劍?!?/br> 漢子大笑不止,“好!咱們狗蛋有志氣!” 第二日一早,狗蛋就發現院子里多了條長凳,長凳一頭固定了塊很硬的青色石頭。 他不解地以眼神詢問大漢,對方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狗蛋年紀小,還揮不動錘,阿爹為你找了塊磨劍石。狗蛋去林子里搬一塊你能搬動的石頭,多磨磨,就能磨出一把好劍了,可不能半途而廢?!?/br> 狗蛋興奮不已,蹦蹦跳跳地去了林子,一位婦人從房中出來,對大漢嗔道:“你個沒正經的,又逗狗蛋,石頭哪能成劍?” 大漢摸摸腦袋傻笑道:“就是想找點兒事給狗蛋做,他沒有武魂,此生只能做個凡人。索性讓他從小鍛煉臂力和耐性,長大了也好子承父業?!?/br> 婦人神色一黯,幽幽嘆了口氣。 中午,狗蛋抱著塊足有他小半高的石頭回來了,那石頭很沉,狗蛋走幾步就得放下來歇歇,他喘著氣,臉上憋得紅彤彤的,就像顆蘋果。 大漢雖暗暗吃驚,但一直笑呵呵的,也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 等狗蛋終于將石頭抱上磨劍石,大漢手把手教了他該如何磨劍,便專心干自己的活了。 從這天起,狗蛋開始了日復一日地磨劍。 他每日清早便坐在長凳一頭磨啊磨,一直磨到晚上歇息,似乎從不覺得枯燥乏味。盡管石頭瞧不出任何變化,他也不氣餒,他相信阿爹所說——多磨磨,就能磨出一把好劍。 等他知道阿爹騙了他,石頭其實不能磨成劍時,卻早已養成了習慣。 狗蛋爹娘隱隱覺得這樣不好,但又談不上什么壞處,他們見狗蛋的身體確實被鍛煉得很強健,從小到大幾乎沒生過病,便也任他去了。 如此,狗蛋長到了十八歲,到了可以成親的年紀。 狗蛋娘請了媒人去提親,看中的是隔壁村的姑娘,可當對方打聽到狗蛋只會抱著石頭磨劍,鐵匠的本事半點都沒學到時便婉拒了。 之后又幾次提親,對象雖不同,但結局卻都一樣。一直到狗蛋二十出頭,依舊沒有姑娘愿意嫁他。 狗蛋爹娘勸了兒子無數次,希望他放下石頭學學打鐵的手藝,狗蛋卻始終如他磨的那塊石頭一般,頑固得讓他們束手無策。 家里雞飛狗跳,村子里都傳言狗蛋是個傻子,不要媳婦,只要石頭。 狗蛋二十六歲那年,他娘忍無可忍,讓鐵匠趁夜扔掉了狗蛋的石頭。 狗蛋發現后沉默許久,道:“石頭已經小了一圈,它是可以成劍的。這是我打造的第一把劍,一定不能半途而廢?!?/br> 他像有心靈感應一般,在滿山亂石中重新找到了屬于他的那一塊,只是回家時忽降暴雨,狗蛋不幸從山上滾落。 村里人找到他時,他已昏迷不醒,但懷中依舊死死抱著他的石頭。 等狗蛋再有意識,已經摔斷了一條腿,哪怕治好了也只能是個跛子。狗蛋娘眼睛幾乎哭瞎,后悔得恨不能殺了自己,鐵匠也是唉聲嘆氣,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但狗蛋似乎渾不在意,當他能杵著拐杖行走后,又開始重cao舊業。 這一次再沒人來說他,他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爹娘總笑看他磨石頭。只是如今,那笑容中卻帶著化不開的愁。 春去秋來,家門前的老樹幾度枯了又生芽,狗蛋的爹娘老了,又一前一后逝去。 他娘彌留之際曾問狗蛋:“你咋就這么倔?” 狗蛋懷抱著小了一半的石頭,口中還是那句話,“這是我打造的第一把劍,一定不能半途而廢?!?/br> 他娘眼中的光漸漸黯下,狗蛋將懷中的石頭箍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