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臉蹭在冬兵衣服那瞬間,莉莉腦海里只剩一個想法:完蛋了! 腳踝撕扯般的疼痛襲來,她低低叫出來,單腳站不住,慌慌張張扒住他的胳膊又慌慌張張松手,他倒巋然不動地站著,右手一震,槍聲砰然響起。 同時傳入冬兵耳中的還有莉莉脫口而出那一聲“詹姆斯!”。 背后,塞西睜大眼睛倒在地上,眉心穿透一個圓圓的彈孔,血rou模糊。 他實在不該絆倒莉莉。垂死掙扎沒有給他帶來一線生機,冬兵就在跟前,死劫無論如何逃不過去。 臨死之前還給莉莉惹出這么個麻煩?;艁y中她以為冬兵這一槍又沖自己,嚇得閉眼,不知怎么飛速回想起那日冬兵咬在唇齒間的名字,待槍聲頓停,才意識到竟喊出了口。 她現在還歪在他身上,手指按著的那處金屬臂膀,泛起微微的燙。 莉莉進九頭蛇以來從未如此狼狽過。發飾歪倒金發松散,eile saac的裙子經受一番折騰也蹭了臟,扭到腳正靠著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剛剛差點開槍打爆她的頭。 她打了個冷戰。 非常想單腳蹦著離冬兵越遠越好,奈何穿的高跟,再蹦兩下,兩只腳一起扭傷,她就只能爬地板出去。 “他們來了?!遍T口快步進來一個人。 說話好似有魔力,一時間散布四處的特工全匯集過來,清除現場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跡,準備撤離。 莉莉轉頭看見那說話的人,竟是曼薩大廈里幫她拿過頭盔的小哥,面上一喜,招手道:“幫我一下?!?/br> 全過程不敢抬頭看冬兵。他只顧收槍暫時沒推開她,已經讓她感動得想涕淚俱下叫大佬。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幫忙的人沒走近,大佬卻突然伸手捉了她的腕。 莉莉恢復些許的臉色又開始發白。仍舊不敢看他,剛準備求道“不要打臉”,便被他拽離胸膛,轉交給小跑過來的小哥。 冬兵的動作不見絲毫憐香惜玉,實在與轉交一條咸魚沒什么區別。 “上來三個人?!毙「绱驒M抱起莉莉,對冬兵道,“我先帶她走?!?/br> 冬兵沒說話。 莉莉忍不住探出頭偷瞄,只看見他轉身的背影。他手上已然又換了一把蝎式沖.鋒.槍。 小哥抱著莉莉一路暢通無阻,出大廳轉過幾處黑暗,幽暗樹蔭下??恐惠v車,他把她送進后座里。 “在這等一下?!毙「缍谒?,匆匆又離去。 警笛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莉莉把車窗降下兩指寬的縫,撥掉頭上的發飾,隨便抓了把頭發,低頭察看扭傷的腳。 試著動一動,疼得她皺起眉。 不經意瞥見后視鏡,看到口紅蹭得暈出了唇角,在后座找一通沒找到紙巾,胡亂用手擦擦了事。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小哥回來了。 還有個人一同回來。 莉莉看見冬兵打開前車門坐上駕駛座,頓時如同被踩尾的貓,急忙道:“我不坐這輛……” 冬兵的護目鏡不知何時摘了去,聞言從后視鏡里看她一眼。 這個男人的眼睛極好看。眼周暈著淡淡一圈黑,瞳中沉淀重重碧色,只是還沒等欣賞,往往會被沉碧中透出的冷意嚇退。 莉莉頓時噤聲。 “怎么?”小哥坐在副駕駛,沒聽清她的話。 莉莉挺直腰桿坐,看向窗外,避免再同冬兵目光接觸,若無其事:“快點走?!?/br> 坐冬兵開的車非常煎熬。又想到回去得挨皮爾斯的罰,莉莉簡直如同鍋里煎的雞蛋,正面煎完還要煎反面,一路上都悶聲不吭。 待見到皮爾斯,她坐在椅子上,腳踝裹著紗布,差點便抑制不住沖動要打小報告,說有人蓄意搞死了她的任務對象。 如果冬兵沒在旁邊。 “你沒拿到密碼?!逼査挂沧?。臉上沒什么表情。 莉莉張了張口:“……是?!?/br> 上司接下來的話令她瞠目結舌,一口氣憋著上不來下不去,險些將她炸成河豚:“巴黎信貸銀行的保險箱被人搶先一步打開,塞西·路易已經沒有價值。我讓他通知你任務變更?!?/br> 皮爾斯看靠墻站立的冬兵一眼,再看莉莉陡變的臉色,心下了然:“看來他沒說。不過也沒什么關系?!?/br> 怎么可能沒關系。敢情差點死掉的人不是他。 莉莉想捶他,更想捶冬兵。 但她氣氣地望過去,正好望見冬兵未換的束帶戰服,胸膛處隱隱沾著一點子紅。 原來口紅在那里蹭花的…… 她馬上收回目光假裝無事發生。 錢沒拿到,腳還受傷,只能自認倒霉,讓這件事快快過去。 可惜有人無法同她一般裝作無事發生。 莉莉隔天晚上才意識到這點,當她……在自己家里看見冬兵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沒有寶想要雙更的_(:3ゝ∠)_ —————————————————————————— 第4章 第四章 浴室里氤氳著玫瑰香氣的水霧,朦朧的磨砂玻璃門后隱隱約約傳來撥水和哼歌聲,顯然里頭的人相當自在。 莉莉仰躺在浴缸里。頭發包著,濕濕地沾了幾根在頰上。 溫水的包圍容易令她產生安全感。 運動過后泡澡,每寸肌膚都得到充分撫慰,吸飽水分滑嫩起來。抬起腳,腳趾頭透出漂亮的薄粉色,上頭還沾著泡泡。 她晃晃伸出浴缸外、扭傷未愈的右腿,搖頭嘆息,坐起身拿毛巾細細擦拭沒纏裹紗布的部位。 一個澡洗了快大半個小時。 出浴缸擦干身子換上松松的睡裙,她撐著洗手臺單腳站立幾分鐘,敷好面膜,打算下樓去冰箱里拿牛奶。 兩層的獨棟房只有莉莉一個人住。扶著扶手一格一格跳木樓梯的“咚”“咚”聲聽著便空曠又有些單調。 莉莉卻不這樣想。她是孤女,過慣了獨身生活,被皮爾斯帶進九頭蛇之前比較慘,食宿不定,如今有很多錢,生活質量顯著提高,她活得無比舒適。 樓下沒有開燈。 莉莉懶得特地蹦去按開關,扶著家具帶墻壁,經過小客廳進了廚房,老鼠一樣在冰箱窸窸窣窣翻東西,末了咬著一盒盒裝牛奶美滋滋原路返回。 腳剛剛踏出廚房門,她便感覺不大對勁。 小客廳向著院子的窗戶沒有拉窗簾,映照進一層薄薄的清冷的月光。 借著月光可以看清楚家里面很多東西。 小茶幾。 茶幾上亂放的水杯和購物袋。 皮沙發。 靠墻一側坐著的沉默的身影,仿佛隨時可以融入黑暗。 是個男人。 牛奶“啪”掉在地上。 莉莉緊緊抓著門框,驚亂地低喘一聲,隨即胸口起伏地忍住了涌到嘴邊的尖叫。 幸而及時看清了那人標志性的金屬手臂,呼吸順暢些,心跳還是馬路狂飆樣慢不下來。 “你……”莉莉小小聲道。 總感覺下一秒冬兵就會掏槍指住她。前天那一遭她已有了陰影。 手機在臥室,又不能跑,跑也沒他快,只得慢慢同他周旋。 冬兵緩緩站起身。 他那樣高,一起來便遮擋了大半的月光。 表情在背光的陰影中潛藏,沒有語言,空氣太過沉悶。 除開初次見面時那幾句壓抑的話語,再沒從他口中聽見半點聲音。 或許冬兵習慣沉默,莉莉卻受不了這樣的氛圍,無聲折磨比拿刀割她還難受,硬生生同他僵持了一會兒,繳械投降。 她非常想直接問他到底為什么私闖民宅,話一出口,卻是又慫又輕的:“你要不要喝牛奶?……我還有果汁……” 可以說非常狗腿了。 說話間她驚覺臉上還敷著面膜,趕緊揭下來,濕噠噠揉在手心里。 冬兵還是不說話。 莉莉扶門框單腳站這么久也有點累:“那我去開個燈?!?/br> 她連地板上的牛奶也不敢撿,蹦著去樓梯口對面的墻壁按開關。經過冬兵身畔時唯恐他突然伸手來抓,速度直接提了一倍。 他沒動她。 指尖觸碰到電燈開關正要按下,卻終于聽見背后那人冷冷開口:“詹姆斯?!?/br> 這個名字念出來,莉莉頓時睜大眼,手腳都有些僵硬。 “詹姆斯?!倍帜盍艘槐?,“他是誰?!?/br> 這才知道什么叫禍從口出。 莉莉縮縮手,很快回答:“不熟的人?!?/br> “你那天對我叫這個名字?!?/br> 軍靴踏在地板的聲音愈來愈近,每一步都踩著莉莉的心跳,他走前,很快便只同她隔著一條手臂的危險距離。 這個人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字字句句全是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