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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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驚寒出了門去,“巧樟,你說清漪這孩子是什么來歷?” “已經著人去查了,娘子不必擔心,一個十來歲的孩童而已,能耍出什么花樣!” “云沾衣的去向查到沒有?” “云二娘出城那日,守城門的是云州尉故舊,哪里肯向我們透露?” “這清漪長得是有幾分像那云大娘,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一時也不知道用什么詞來形容?!?/br> “娘子多慮了,云二娘找這么個女孩兒混進我們雁府,圖啥?郎君已經關進去了,這一去就要待十年。當年那件事,說到底就是個意外,我們雁府付出的代價夠大了,想那云二娘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那日人人都沒事,就云家出了事,她又豈能賴到我們頭上!再說,她若敢做出點什么事來,也是要償命的,她又不傻,不會亂來的。這清娘來我們府里,想來就是個意外?!?/br> “你以后盯著點清娘,囑咐雁德雁行兄弟倆看好驚寒,不得出任何差池!” 這時,清漪進了佩蘭殿,朝譚氏盈盈施了一禮,“娘子萬福!” “你姓什么?家住哪里?家中有什么人?” “姓云,家住城西桐花塢,家里還有個姊姊?!?/br> “你爹娘呢?” 清漪右手托腮,雙眼,沉思半響。 “可曾讀過什么書?” “《左氏春秋傳》《春秋公羊傳》《春秋谷梁傳》、《詩經》、《楚辭》、《論語》、《孟子》、《湖湘文集》、《隋唐文集》……” “可會背誦一二?”譚氏打斷道。 “十有八。九?!?/br>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登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鳥何萃兮蘋中,罾何為兮木上。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今有田十五,每田廣十五步,從十六步。問田幾何?” 不過須臾,清漪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三千六百畝?” “怎么算出來的?” “用小九九啊?!?/br> “你倒是說說看?”奉氏道。 “拆十六為四四,廣從皆為十五,分別乘四為六十,六十乘六十就是三千六百?!?/br> “可會寫字?” 見清漪點點頭,譚氏吩咐巧樟道,“去拿紙筆來?!?/br> 巧樟研好墨,清漪坐下來,拿起毛筆,蘸了蘸墨水,寫道,“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br> 字跡雄秀端莊,方正有力,方中見圓,落筆渾厚強勁,遒勁有力,筋骨錚錚,鋒芒畢露,大氣磅礴,渾然不似出自女子之手,更遑論是個十來歲的孩童。譚氏招了招手,“出去吧?!比缓髠阮^問巧樟,“這丫頭,看起來跟個傻子似的,詩詞算術書法,倒是樣樣精通。究竟是在裝傻,還是本性如此?” “娘子,她一個孩童,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耍出什么花樣?你且寬心罷!” “以后,你就去清蕖苑看著那丫頭,事無巨細,向我稟告!” 次日,眾人給老太太請安,驚寒早早攜了清漪一起,二人還未曾進門,老太太一個茶杯摔了過來?!白T氏,你過來!” 老太太住的是四進院落,眾人識趣地退出正屋,先去了過廳。譚氏跪在地上,“娘,叔沅之禍,媳婦感同身受,然而,這一切與清娘無關。這三年來,驚寒每日都去桐花樹下舞劍,有時坐到天明,做娘的看在眼里,心痛不已卻束手無策。此番驚寒忘掉前塵舊事,我豈忍心強行阻攔。況驚寒一向頗有決斷,從不胡來。此女容貌清麗脫俗,舉止端莊,頗有學問。愛人者,兼其屋上之烏,望娘接納此女,若此女日后德行有虧,再遣不遲?!?/br> “那便叫她進來吧,也好認認人?!?/br> 待清漪進來,譚氏一一將眾人指與清漪道,“這三位分別是你大伯母、二伯母和四嬸母?!鼻邃粢灰话菀?,禮數周全,并暗暗在心里記下,“大伯母穿綠色、二伯母穿黃色、四嬸嬸橙色,綠黃橙,就當有座皇城,是綠色的,叫它綠皇城?!?/br> 然后分別介紹了府中幾位姊妹,清漪剛在心中記住第一個,譚氏已經引薦完畢,后面的名字全沒記住,心中忙暗叫不好。 辭別老太太之后,眾人出了院門。 驚寒領著清漪往清蕖苑走去,笑敏快步跟上前來,“雁乙兄,清娘初來,對這邊不熟悉,不知兄長可舍得讓我陪她逛逛?”看清漪舉手投足之間的氣派,笑敏斷定,此人定有著不同尋常的出身。 “你要盡地主之誼,我感激不盡,豈能阻攔?”驚寒對這個懂事的遠房表妹,還是挺放心的。 “兄長糊涂了,我等著清娘向我盡地主之誼呢!” 清漪看著眼前朝自己笑的少女,眉毛擰成一團,心問,“這是誰?剛才怎么沒印象?”這時,葇兮跟上前來湊熱鬧,清漪見了,又犯愁地暗自嘀咕,“這來的又是誰?” 笑敏立即拉了清漪的手往外走去,葇兮見二人遠去的背影,悵然若失。本想著盤問一下當年之事,順便拉攏新來的客人,不曾想被笑敏搶占了先機,當下自是懊惱不已。這三年來,無論自己如何討好老太太和其他房中的姨娘姊妹,那些人始終都對自己一臉鄙夷,避之不及。葇兮想不通,明明來雁府寄住的窮親戚不只自己一個,那些人有的邋里邋遢形象猥瑣,有的小家子氣愛占便宜,有的還不自量力曾勾引過驚寒。然而自己安分守己,禮儀周全,卻屢遭人嫌棄。令葇兮大為不解的是,姨母相貌姣好,品性極佳,伶牙俐齒,在瑤碧灣素有美名。但自從自己入了雁府,卻發現眼前所見的姨母和以前聽過的有所出入,姨母在府中向來深居簡出,不問世事,性子也淡淡的,由于身子一直不好,老太太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雁乙兄倒是經常來芍藥居探望姨母。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跟新來的清漪處理好關系,不然以后在整個雁府,再無自己的立足之地。 今年開了春,奉姨娘的身子便虛透了,不過多久,便撒手人寰。臨終前,奉姨娘囑托葇兮,“我的孩子,我去后,你便回家去吧,若你還想就在雁府,就收收性子,凡事不要逞強,你不姓雁,即便你比別人做得好,也沒人會夸你。你總想著去各種宴會露面以圖被人賞識,殊不知,你不通六藝,容貌也并非拔尖,那些富貴人家憑什么會看中你,即便被人相中,也是給人做妾。寧為貧者妻,不為富人妾,至少做丈夫的會給妻子出頭,你若是個妾室,將來被人欺負了,誰會睬你?將來若碰到人品可靠的寒衣秀才,可以考慮終身大事,你若有本事,大可相夫教子。沒本事的,就像你娘,姊姊她光會哭訴姊夫無所作為,殊不知她自己……” 雁府料理好奉氏的后事之后,葇兮便跟譚氏請辭,譚氏著力挽留了一番,葇兮便留了下來。不料前不久,偶然聽到府中姊妹在背后議論自己。 “主人不過是客氣,客人還當了真,賴在雁府不走了,當真是鄉下來的村姑?!?/br> “是啊,這人竟然敢說自己父親是秀才,笑死人了!當我們雁府的人沒見過秀才嗎?” 唯獨驚寒甚是仗義,給自己送過不少布料上乘的衣服,也會囑咐膳房給自己燉些阿膠送來,逢年過節,還會拿些銀錢來。由于自己是外人,因此對下人出手闊綽,剩下的錢則寄回瑤碧灣了,自己每次去了菱角街,一想起家中的母親,就只能空手而回,權當飽了眼福。想到這里,不免嘆息一聲,“江葇兮啊江葇兮,你這臉皮也太厚了!” 雖說自從清漪進入雁府之后,驚寒不再似之前那般郁郁寡歡,但譚氏每見了清漪,總忍不住回想起往事,以至于多次繞道而行。 “娘子,已經著人問過了,那清娘確實是云家出事之后才來雁州的,沒有人知道她從哪里來。只知道云二娘平日里不怎么讓她出門,每逢出門,多半是去買書?!?/br> “云二娘并非好學之人,那清娘看起來不過十來歲的模樣,府里幾個年近及笄的女孩加起來沒她讀的書多,還寫得一手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字,只怕是出身不尋常?!?/br> 第9章 雁府風云 早在初入雁府時,葇兮曾被笑敏的善意所感化,當天便與她交了心,訴諸了一些秘密。就在第二天,葇兮父親的秀才身份在雁府不脛而走,成了眾人茶余飯后的笑柄。當事情傳出后,笑敏哭著來找葇兮,說是可能在“百香館”雅間密談時,曾被人聽了去。起初,葇兮也信以為真,可后來,逐漸發現了一些端倪。于是有一次,葇兮使了詐,編了一件子虛烏有的事情說給笑敏聽,當這件事被傳出去后,葇兮便確定了當日自己被一頓美食收買了。本來與笑敏虛與委蛇了一陣,可后來發現自己并不是對手,便放棄與之為伍。 葇兮來清蕖苑時,清漪正在看書。這處院所本來也并無兩樣,是普通的二進院落,只是驚寒特地為清漪題了匾額,還命人專門在屋前挖了一口池塘,移栽了一池荷花。為此,葇兮倍感失落。 見了生人來,清漪喚了聲“姊姊”。葇兮仔細打量了清漪一番,她梳的并非尋常少女的雙丫髻,而是左右各編了一條辮子垂在兩肩,一頭秀發散落下來,略微有些凌亂,就像村里頭干完農活的女孩,不過,清漪生得一副好皮囊,即使凌亂,也不會讓人覺得有礙觀瞻。 進了屋子,葇兮不禁大為驚訝,只見四處都是荷花。屏風是一幅湘繡,繡著仕女采蓮圖,一葉一花莫不用心至極,旁邊的木質框架上刻著梁元帝的《采蓮賦》,“紫莖兮文波,紅蓮兮芰荷。綠房兮翠蓋,素實兮黃螺。于是妖童媛女,蕩舟心許,鹢首徐回,兼傳羽杯。欋將移而藻掛,船欲動而萍開。爾其纖腰束素,遷延顧步。夏始春余,葉嫩花初??终瓷讯鴾\笑,畏傾船而斂裾,故以水濺蘭橈,蘆侵羅褠。菊澤未反,梧臺迥見,荇濕沾衫,菱長繞釧。泛柏舟而容與,歌采蓮于江渚。歌曰:‘碧玉小家女,來嫁汝南王。蓮花亂臉色,荷葉雜衣香。因持薦君子,愿襲芙蓉裳?!?/br> 葇兮認出那字跡分明是驚寒親手所書。 進了內屋,床上被子和錦帳也是繡著荷花的圖案,就連梳妝臺也刻著荷花,雕工不凡,看上去栩栩如生。 旁邊一架七弦琴,看得葇兮雙眼放光,每次聽見府里的姊妹彈琴時,她總豎起耳朵聽,卻不敢向任何人開口。 “清娘,我之前在哪里好像見過你,你可曾記得我?”葇兮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姊姊瞧著面生,我實在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鼻邃艉仙蠒?,無辜地搖了搖頭。這些年來,經常有人能喊出她的名字,而她卻對那些人毫無印象。 “聽人說,你跟云二娘住在一起,你的家人呢?” “我實在是記不起來了?!?/br> “那你還記得家住何處嗎?” “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來了。我只記得,我是被沾衣姊姊收養的,我的記性,真是差得很!” 記性差得很?春秋三傳、詩經楚辭、論語孟子,小小年紀讀過這么多書,竟然說自己記性差。葇兮蔑笑了一聲,覺得眼前的少女太過于矯情。 “你初來府里,記得離譚笑敏遠一點,她不是什么好人,成天在背后說人壞話籠絡人心?!比|兮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下手為強,免得這個無知少女被笑敏拉攏了去,到時候自己就四面楚歌了。 “譚笑敏,是何人?”清漪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道。 “就是咱們三房譚大娘子身邊那個伶牙俐齒的人,笑里藏刀,慣會見風使舵?!?/br> 見清漪沒反應過來,葇兮又補充了一句,“就是那日帶你去菱角街玩的那個人?!?/br> 清漪這才恍然大悟,她記得那日,那個愛笑的女孩帶她去菱角街,給自己買了好多吃食,還去陪自己放了風箏,當時,那人還說,千萬不要跟江葇兮走太近,此人不僅窮酸小氣,還總喜歡偷人東西?!斑€未請教姊姊姓名?!?/br> 葇兮臉上有些不快,心想,這個新來的小嫂子架子端的好大。但想到日后不免要看她的臉色,便只好和顏悅色道,“江葇兮?!?/br> 清漪犯了難,原來這就是江葇兮,這下該相信誰呢?當下只好說道:“多謝葇姊姊相告,我會小心的?!?/br> 葇兮走向那架七弦琴,雙手摸了摸,伸出手指撥了下琴弦,頓時發出了極為難聽的聲音,葇兮趕緊收回了手,面帶歉意回頭道,“真是抱歉,我不會彈琴?!?/br> “無妨,我來彈給姊姊聽?!闭f罷,搬了條凳子放到七弦琴的正面,坐了下來。 原來七弦琴竟是坐在那一側彈!葇兮有點窘迫,目光貪婪地注視著琴的每一個細微之處。 清漪一邊玉指揉弦,一邊清唱道,“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出了清蕖苑后,葇兮直奔菱角街的琴館。店內,眾多的娘子丫鬟正在試琴,葇兮踱來踱去,學習著眾人的指法。 “掌柜,這架紅色的琴多少錢?”葇兮伸手,撥出剛剛偷學來的指法。 “這是紅木的,售價十五兩?!?/br> “那架掛在墻上的褐色的琴呢?” “那是楠木的,得五十兩?!?/br> 葇兮掩飾住內心的震撼,“我再看看?!?/br> “小娘子請自便?!?/br> 葇兮掃視了一圈,見沒人看著自己,便迅速離了琴館,轉移到下一家店偷學。 此時的雁府,清娘不辨左右的事情傳遍了府里。雁家一眾姊妹自然不會錯過這次談資,前后涌入了清蕖苑,都想一睹為快。當眾人看見清漪的每雙鞋子都有兩道特殊的繡花撇向一左一右時,便確認了消息的真實性。其中還有一雙褪色的舊鞋,尺碼比其它繡鞋都小,仔細一看,竟然繡了一左一右兩個字。祁寧笑得前俯后仰,拿著繡了字的鞋給眾人瞧。 “清娘,原來你真的分不清左右?”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你們會的,我未必會,我會的,你們也未必會,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真有意思,清娘你都會什么呀?” 清漪指了指桌上的幾本書,一臉自豪,仰頭向祁寧道,“我會背誦這里所有的書?!?/br> 祁寧走過去,翻了翻桌上的書,杏眼圓睜,“春秋三傳、詩經楚辭、論語孟子、還有這么多文集,你全部會背誦?” “是的?!?/br> “真是有意思,這些書,別說我們夫子,只怕是當朝狀元,也不敢說自己都能背完。你說這大冷天的,你若是臉紅了,我也不好意思說,你不是被冷風吹的?!?/br> “少見多怪!自己不學無術,便不相信我才學滿腹?!鼻邃艉敛皇救?。 “你若能全部背下來,我給你一百兩銀子!” “全部背下來背到明天也背不完,你隨便說一篇,我背給你們聽?!?/br> “好,先來一篇《左傳·成公十六年》?!?/br> 清漪右側嘴角上揚,心里蔑笑了一聲,“這個蠢貨,敢如此小瞧我!”于是挑釁地說道,“那你可要看好了呀,我背得太快,你的眼睛要跟得上才行!” 待清漪背完后,祁寧說道,“這篇太簡單了,我們人人都能背?!闭f罷,翻了翻,讓清漪背《左傳·宣公十二年》、《季氏將伐顓臾》、《勾踐滅吳》、《哀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