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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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漪又是一陣啼哭,沾衣上了船,忙前去撫慰。待回到家,沾衣換了干凈衣服,擦了頭發,有發熱之癥,便去床上躺下了。 院子里有一顆枇杷樹,清漪一個翻身便爬了上去,三下兩下就摘了幾片葉子下來,又找了塊生姜,將兩者洗凈。生姜用刀胡亂切了幾下,和枇杷葉放入鍋中燒水。 清漪端了一碗來到床前,“姊姊,我煮了驅寒的水,你起來喝一碗?!?/br> “這是何物?” “枇杷葉生姜水?!?/br> “生姜驅寒我倒是聽過,這枇杷葉煮水我可從未聽過,何人教你?” “以前我咳嗽時,我娘便去煮枇杷葉水,喝了便好?!?/br> 沾衣便接過碗喝了幾口,忽然想起什么事,就問道:“院子里那枇杷樹高有丈余,你如何能爬上去?” “我家就住在山腳下,我經常去爬山爬樹?!?/br> 即便常去爬山,八歲的女孩子也不可能爬上丈高的樹,那樹干光禿禿的,下面連個枝杈也沒有,沾衣試探地問道:“你是踩著桌子爬上樹的嗎?” 清漪也不知怎么解釋,只好示范了一遍,她往上輕輕一躍便摸到了屋頂。沾衣心想,原來這丫頭竟是個有功底的,雖然傻了些,平常陪自己練練功夫倒也不錯。 過了幾日,沾衣見好,便說要去登山強身健體,免得日后稍有著涼,就頭疼腦熱。二人沿著溪流,溯溪而上,走了半個多時辰,便來到一處山腳下。山高兩百余米,羊腸小道,怪石猙獰。遠遠近近,數十座墳墓。昨日那場雨之后,地面冒出了許多地皮菜,還有蘑菇,二人便拾掇了些許,拿回家去。 “今日晚飯,咱不去飯店吃了,我來下廚?!?/br> “好?!?/br> “你每次說‘好’時,奶聲奶氣,且尾音綿延悠長,將來你父親一聽到你說話,就能認出你呢?!?/br> 清漪便抬起頭,嘴唇微張,雙目睜大,沾衣看了便又笑道:“還有你這副驚訝之狀,以后你走丟了,我準能憑借這個把你找回來?!?/br> 吃飯時,沾衣道:“自從我一家蒙難之后,我便不想再待在雁州城?,F下,人人都說外面兵荒馬亂,戰火連天。而我,卻覺得外面天高云闊,亂世出英雄,在這烽火年代,我若能結實一位少年英雄,方不負我此生?!?/br> 清漪又是一臉驚訝之狀。 沾衣接著說道:“算了算了,你哪能聽懂這些。不過,如今我有了你,就不能丟下你一人出去闖蕩江湖,等你再長大些,不再遺尿,能自己穿衣梳洗,我便帶你一同去游遍這錦繡河山,去泛盡天下五湖之舟?!?/br> 與清漪相處幾月下來,雖說覺得她甚是礙事,耳鈍目濁的,卻也逐漸有了感情,許是沒了親人,而這個丫頭又難得的聽話,倒也緩解了不少孤寂。 清漪聽完之后,又不知道該說些啥,只好“哦”了一聲,就繼續低頭吃飯。沾衣見她吃了很多蘑菇和地皮菜,“我也喜歡吃這地皮菜和蘑菇,如今見你吃得這么歡,就都讓給你吃吧?!?/br> 清漪也不推辭,繼續吃著碗里的飯。 沾衣嘆了口氣,連句感激的話也沒有,這也太傻了些。轉念又想,傻有傻的好處,最起碼會聽話。 到了晚間,清漪忽然上吐下瀉,嘴唇蒼白如紙。沾衣慌亂地背上清漪便往外跑,此時城內已經宵禁,到處不見人影。沾衣畢竟年歲也不大,負重前行走得緩慢,又怕耽誤了病情,故一路大喊:“有人嗎?救救我meimei?!?/br> 吏役聽見喊聲,忙過來瞧個究竟,沾衣求救道:“兄長,我meimei生病了,勞煩兄長將我meimei背去看郎中?!?/br> 巡夜的吏役正是云州尉的舊部,見狀,忙接過清漪道:“沾娘莫急?!?/br> 藥鋪早已打烊,二人在門外喊了片刻,郎中穿戴整齊,走出來一看,道:“此乃食物中毒之癥?!闭f罷,忙替清漪把脈。 “郎中,我們去南山采了些蘑菇,那些蘑菇我也吃了,為何我沒事?” “此女脈象無力,輕按不得,重按乃得,氣血兩虛,阻滯,陽氣不暢,臟腑虛弱。山野蘑菇有微毒,常人吃了并無大礙,然此女體質過于虛弱,故而上吐下瀉?!闭f罷,開了方子,“按此方服用,半月乃除?!?/br> 沾衣接過一看,有綠豆、茶葉、苦參、半邊蓮、鬼針草、龍葵。 清漪這一臥床,便是兩個多月,“本想你病一好,便去教你泅水,如今你這一病,就入秋了?!?/br> “當年父親也常教我泅水,總也教不會,我淹過幾回,就再也不想學了?!?/br> “不行,以后我不在你身邊,你落水了可怎么辦?楚國可到處是江河湖泊,你一定要學會泅水?!?/br> “你要離開我嗎?” “等我將來遇見少年英杰,嫁了人,自然要跟你分開?!?/br> “我可以跟你一起嫁過去啊?!?/br> 沾衣心想,這孩子真是有點傻里傻氣的,“又說胡話了,你若喜歡上一男子,你會忍心將他分我一半嗎?” “我會?!鼻邃羰趾V定地說道。沾衣則是一臉不屑地瞧著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卻也懶得同她講道理。 第7章 桃林邂逅 三年后,顯德六年(959年)。 這一天,是上巳日,也被稱為女兒節。當地的少男少女齊聚于湘江水岸,岸邊有一片桃林,一陣初雨過后,枝頭似錦,落英如織。各家少男少女盛裝打扮,前來踏青,相會有緣人。而此番沾衣前來,為的卻是緬懷故去的姊姊。 “桃花是我姊姊最喜愛之花,以前我們州尉府中,后院那里也有一片桃林,每逢花開之時,姊姊便在林中執劍起舞?!?/br> 半晌得不到回應,沾衣有點生氣地說道:“光我一個人說話,你怎么也不安慰我幾句?”這孩子,三年來跟個啞巴似的,自己本就是因為獨居才想找個伴來解悶,豈料所托非人。 清漪一臉無辜狀地問道:“你姊姊長什么模樣?” “她跟你一樣,五官柔和,面部平緩,清秀可人,身量纖纖,弱柳扶風,不似我這般粗獷。所以每次她舞劍時,猶如舞蹈一般,我以前總取笑她沒有將門風范?!?/br> “我從書上看來,湖湘一帶的女子長相理應如此,倒是姊姊你,生來與眾不同,在路上經常被人問是不是雁州人?!?/br> “這又是從什么書上看來的?你這丫頭,我的嫁妝錢全給你買書去了?!?/br> “《洞庭錄》?!?/br> “與眾不同不好嗎?你可別忘了,前陣子在菱角街上遇到吳知州府娘子,她們母女可說我是雁州城第一美人?!闭f起美貌,沾衣對自己相當自信。 “那我呢?你總叫我紗巾掩面,知州娘子和吳姊姊如果見了我,會不會說我是雁州城第二美人?” 沾衣讓她深居簡出,偶爾出門也是紗巾掩面,不過是擔心她家人尋來,自己會少了個伴。這孩子,竟然連自己長得是美是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爹娘生出來的怪胎。 “你啊,馬馬虎虎吧,長得不算丑,否則當年我也不會收留你?!闭f罷,見前方百步遠處人頭攢動,“正說曹cao,曹cao就到,你看那邊,吳家的幾位娘子也來踏青了?!?/br> 清漪道:“姊姊,我去小解,你等等我?!?/br> “快去快去,小心晚上又尿床?!闭匆麓叽俚?。 “姊姊不要再笑話我了,我這幾個月都沒尿過床,以后再也不會了?!鼻邃艚忉尩?。 待清漪走近吳家姊妹,當眾扯掉紗巾,吳家眾姊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幾人面面相覷,互相輕輕搖了搖頭,姊妹幾個這才發現自家人都不認識眼前這個冒失的少女,隨即便繞過清漪繼續往前走。清漪好一陣失落。 “好美!” 清漪聞聲,側頭忽見前方一俊俏少年,雙眸如星,眉濃如墨。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清漪手指自己,問向出聲的少年。 且看她正臉:兩彎新月出穹眉,一雙沁水含笑目,吹彈可破冰玉肌,粉面含春桃花腮,寸寸柔情,盈盈淺笑。少年也算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之人,頓時覺得她與平常所見女子都不一樣,正是自己喜歡的類型。雁州城不乏美貌之人,但如此清麗脫俗,倒還是頭一回見,心中兀自欣喜。雖見她與云沾衣一同前來,心中本有些遲疑顧忌,但這樣的女子,如若錯過,怕是會抱憾終生,于是一路尾隨前來。如此想來,只覺得喉嚨發干,于是咽了咽口水,“請恕在下唐突,我見娘子如世外仙子,不覺看呆了,如此無禮,還請見諒?!?/br> “你是在說我長得好看嗎?”清漪一臉疑惑地問道。 那少年被這么一問,饒是一向落落大方,這會兒也不免面帶窘迫,“是的,你長得真美!” “有多美?” 這……她在刁難自己?少年一時頓住,腦子里使勁回想夫子曾教過的詩詞,半天只想起來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紅”,又想不起上下句,只說這七個字又顯得太蒼白,想起四大美人,于是回道:“西子、昭君、貂蟬、楊妃般美麗?!?/br> “西子和昭君根本不是同一種美,貂蟬和楊妃也不是啊,我究竟是哪一種美?” 這該如何回答是好……少年余光瞥見自家小廝已經掩嘴輕笑起來。 清漪瞥見那人笑話自己,問道:“是不是我說話很奇怪?”沾衣姊姊時常說自己語不驚人死不休,可是,應該怎么說話才顯得不怪呢? “沒有沒有……是我自己失態了?!毙P連忙擺手搖頭道。 這廂,少年還未想到用什么話來回復,清漪一急,再次問道:“西施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昭君是‘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裴回,竦動左右’的美;貂蟬是‘色伎俱佳,艷妝逼人’的美;楊妃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美。不知,你覺得我是哪一種美?” 眼前的少女看來對此事頗為較真,自己不便糊弄。少年仔細辨別著這些詞句的含義,形容女子之美,自是“傾國傾城”一詞最有誠意,但既然這個詞是用來形容楊妃的,少年也就不便選這個詞,畢竟楊妃在崇尚纖弱之美的漢人看來未必會是什么美人,至于“艷妝逼人”和“豐容靚飾”,也不太適合描述這位清麗絕俗的少女,想來還是“清水芙蓉”更為合適。 “娘子之美,若清水芙蓉,與西子頗為類似?!?/br> 清漪高興地睜大雙眼,“你說真的?”她從未聽過別人對她容貌的評價,曾偷偷地攬鏡自顧,用“菡萏水中清,窈窕一淑女”來形容自己,此番聽到這少年說自己狀若西子,不由得心中竊喜。 “千真萬確!” 見眼前美人喜不自勝,少年提議道:“不知可否邀娘子一同乘舟,共賞這桃林美景?” “好啊好??!”難得聽見有人夸自己好看,清漪自是對他充滿了感激,不過轉念一想,方才自己借著小解的借口偷溜至此,于是又推辭道:“不行,我姊姊正等著我回去呢?!?/br> “今日是女兒節,我敢打賭,你姊姊才不會心急找你呢,說不定,還不希望你回去找她呢?!?/br> “為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姊姊或許今日會遇到如意郎君,你還是不要前去打攪了?!?/br> 見清漪還在猶豫,那少年便伸手道:“娘子,請?!?/br> “你是何人?” “城南雁驚寒?!背悄涎愀?,整個雁州城數一數二的大戶,別說雁州,就是在潭州,雁家也是久負盛名。 “不認識?!?/br> 驚寒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沮喪,至少清漪是瞧不出來的,“娘子可是本地人?” “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br> 這說的什么胡話,驚寒一時有些疑惑,以為眼前的少女對自己有戒備之心。 “那云家二娘是你什么人?”驚寒一開始見這位美貌的少女跟云沾衣走在一起,心里多少有些猶豫,可后來一想,這么多年來并沒聽說云家有什么親戚。 “是我姊姊?!?/br> “表姊?”驚寒再次問道。 “不是?!?/br> “堂姊?” “不是?!?/br> 不是不是,你倒是說你是誰??!驚寒心中著急,面上卻和顏悅色,“我倒是沒聽說云家有個三娘,你是她的什么meimei?” 清漪陷入深思,正構思著怎么回答才好。驚寒看在眼里,已經猜出五六分,知其與云沾衣并非血親,可能不便多說吧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機會問,忙說道:“算了,我不問了。娘子喚作何名?” “清漪。詩經有云,‘坎坎伐檀兮,河水清且漣漪’?!?/br> “真是個好名字,娘子人如其名!”驚寒才不知道什么河水清且漣猗,既然人家主動說出來了,自己總得附和一二。 二人來到河邊,前方有一行人叫了船只,待上了船,定睛一看,那船家竟是一小女孩,看著還不到十歲的樣子,雖著絳紫色粗麻衣褲,倒也是干凈如新。有人驚呆了,嚷道:“小娘子怕是還沒斷奶吧,就出來劃船,船翻了怎可使得?”說罷,便爭相要下船。 岸邊有漁夫一邊整理魚網一邊說道:“別看她人小,‘上樹爬墻,活像活猴子,入水鉆泥,真似真泥鰍’。放心,朱二娘的船,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