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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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吸引石亨,最初就是從琵琶開始的。還在教坊司的時候,明月的名聲如日中天,石亨作為武將,是欣賞不來那些琴棋書畫的,最后明月一曲大氣磅礴的琵琶曲,叫石亨開顏大笑,贊許不已。 明月如今重彈此曲,未嘗沒有勾起石亨回憶,重修舊好的意圖。 石亨果然來了,女人家的心思無非這幾種,石亨一聽就明白明月服軟了。馴服這樣一個先帝都那她沒辦法的烈性美人,石亨感到很驕傲。 可石亨驕傲的笑容無法保持,原來明月把他引來,說的還是老一套的勸諫,甚至指責石亨聽不進忠言,反而厭棄一心為他著想的自己。 石亨氣不愿與她多說:“冥頑不靈,你若還是這般不識趣,本公直接把你送人便是?!?/br> 明月聞言如聞雷擊,半響才緩緩擦干眼淚,道:“公爺忘了,明月如今是良民自由之身,怕是沒法兒送人。本以為得侍奉一生良人,卻不想中途見斷……妾雖女流,亦知忠貞不二之心。公爺厭棄妾,妾愿青燈古佛,為公爺祈福?!?/br> 說完便嚶嚶哭了起來。明月真想哄人的時候,絕對打動人心。姿容楚楚、梨花帶雨,仿佛放下了塵世的污濁凡俗,哭起來也清冷猶如天邊的明月,石亨第一次見明月不正是被她這種姿態所吸引嗎? 石亨有些舍不得明月這張傾國傾城的面孔,可明月的性子也十分讓人為難。罷了罷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明月既然適應不了與人為妾的日子,就放她歸去吧。 明月言出必行,又是忠貞的性子,石亨倒不認為她會二嫁,十分放心。 面臨分別,石亨也大度許多,嘆道:“去吧,去把,隨你,屋中金銀擺設,你自取就是?!闭f完大步走了出去,原本戀戀不舍的心,卻因路上連連遇到邀寵的姬妾,很快也淡去了。 明月安置家人都不肯用石亨的銀錢,更何況如今要走。 明月把房中值錢的金銀細軟都登記造冊,請內管事驗收,簽字畫押,一式兩份保存。走的時候除了自己當初穿戴的一身衣裳首飾,只帶走了原本的丫鬟小靜。 “jiejie,我們去哪里?”站在忠國公府后門,小靜怯怯問道。小靜不慕榮華,忠心不二,明月十分感念,笑答:“回家?!?/br> 第49章 難從良 明月換了布衣,坐著簡樸的馬車到了柳楠和柳松的家中,是的,柳楠、柳松二人已經被明月接回來了。兩人雖已娶妻生子,但京中物價貴,只能住在一起。 明月沒有故意養廢他們的壞心,因此院子只是普通三進院落,產業只有兩座山頭,銀子也只是朝廷賜還的那些補償金,但足夠柳楠、柳松重新讀書科舉。 明月到了門口,小靜上前敲門。 門吱呀一聲開來,一個穿著藍布衣的小幺兒開了門,怯生生的問道:“姑娘找誰?” “請問這是柳楠老爺家嗎?”小靜問道,她也知道柳家原先是沒有這個小男孩兒的。 “正是我家老爺,請姑娘通姓,好讓小的稟告?!毙$蹆河心S袠拥膯柕?。 “通什么姓名,你們姑奶奶都不認識了,還不快去通報,姑奶奶回來了!”小靜厲聲斥道。 小幺兒估計也沒經驗,讓人一吼就慌了,門都來不及關,一溜煙跑去報信兒了。 明月搖頭失笑,只看這多出來的仆人,明月就知道自己的擔心成真的。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來都來了,不進去看一眼,怎么能死心? 明月推門而入,剛走到正廳,柳楠、柳松一家就迎了出來。 柳楠、柳松這是第二次見面。 “哥哥、嫂嫂安好,給您請安了?!泵髟赂I硇卸Y,兩家人趕緊攔住。 “meimei,你……你這是怎么了?被趕出來了嗎?”柳楠手足無措的看著明月,明月與上次見面時判若兩人。上次見面明月還是石亨愛妾,綾羅綢緞加身,滿頭珠翠,此時卻一身布衣,除了耳朵上的銀耳環和頭上的絨花再無其他裝束,比寡婦還素凈。 “并不是?!泵髟螺p聲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绷闪丝跉?,把明月迎進客廳里分賓主坐了。柳家大嫂、二嫂本來領著孩子們一起出來的,現在看他們有話要說的模樣,趕緊把孩子帶下去了。明月還聽見年紀小的侄兒悄聲問道:“不是說有見面禮嗎?” 大約是孩子太小還不懂得收斂聲音,明月看著恍若未聞的兄嫂,也只能當沒聽見了。 “那meimei怎么這副打扮過來,可是出什么事了嗎?” “無甚大事。只是忠國公聽不進忠言逆耳,我也不愿委屈心意,便脫離的忠國公府?!?/br> “什……什么……”明月說的輕描淡寫,柳楠卻嚇得說不出話來,柳松也哆嗦著放下手中茶盞,問道:“你說什么?你怎么就出來了呢?忠國公可有說什么?怎么就允了呢?!” “忠國公儀仗功勛,驕狂自傲,我憂心勸諫,公爺卻聽不進去。我蒙公爺搭救脫離苦海,怎么能看著他執迷不悟呢?留在府中于我便是折磨,既然不能勸諫,我只能眼不見為凈,每日佛前三炷香,盼法力無邊的菩薩保佑他吧?!?/br> 柳家兩兄弟心里一陣刷頻,還有這種cao作,簡直槽多無口??!不說你一個做妾的干起了御史大夫的工作,就說你不好好享受榮華富貴跑出來做什么! “meimei啊,這可如何是好?你這般任性,國公爺可會生氣的啊……” “大哥放心,我與國公爺告辭過后才出來的,準備往西郊菩提庵而去,只想著多日未見兄嫂,今日故來團圓。小妹想在家中住一段時間后,再去菩提庵?!?/br> “怎么就到了去庵里的地步!”柳松痛心疾首道:“難得國公爺不嫌棄你,你既跟了他,自然要從一而終,這般負氣出走,實在不妥。我知道meimei心氣高,拉不下臉,不若二哥跑一趟,和國公爺告罪,也好接你回去?” “不必了,我心意已決,且和國公爺說好了。父親生前總教導我們忠貞直言,當初遭了大禍,我也不孝懷疑過父親的話。而今陛下為父親平反,我才知道公理會遲到,但總會來的。我如此行事,方不違心意?!?/br> “啊……meimei為柳家平反,我們都是感激的?!绷蓪擂涡Φ?。 “我這段日子就住在家里,大哥、二哥,好不好?”明月做出一副話題已經結束的模樣,笑問兩位兄長。 “哦,哦,是啊,好啊,這就是你的家,你既然想來,住多久都行?!绷?、柳松面面相覷,這個消息實在超出他們的理解范圍,兩人只能先安排明月住下。 這宅子本事三進的格局,明月買宅子的時候怕他們負擔不起進程的生活開銷,特意選了結構松散,容易分割,相對面積較大的宅子,若是一時銀錢不湊手,還能把東西跨院、后院出租。 而今大約經濟富裕,宅子全由兩家人住著,還添了些仆役。明月被安排在后院廂房中,離主院有些距離。 “jiejie,怎么讓咱們住后罩房啊,這是給下人住的,您什么時候受過這氣??!”小靜放下包袱氣得嘴上能掛油瓶。 “好了,別抱怨了。我讓你問的事情問清楚了嗎?” “問清楚了,家里的仆役是大老爺做主添的,下人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銀錢。有三家是買來的,還有五人簽了短契,聽說大老爺要光復柳家呢?!?/br> “可有聽說他們讀書、置業的事情?!?/br> “恩,聽說了,大老爺、二老爺都愛讀書呢,還教家中少爺們讀書,至于置辦產業的事情就沒聽說了?!?/br> 明月點頭,要光復柳家可不是靠恢復舊日排場就夠了的,關鍵是能立起來。大明是最優待讀書人的,哪怕沒有功名,終身只是個生員,也能自稱學生,待遇比平民百姓高出幾個等級??磥砹倚值苓€有上進之心,明月略感安慰。 獨木不成林,血脈是天然的聯系,若是兩兄弟能立起來,對她而言,也是莫大的助力。 明月在思考柳家兄弟,柳家兄弟也在談論明月。 “當家的,我都打聽清楚了,我親自找那小丫頭套的話。她是被趕出來的,身邊就只有一個小包袱。心高氣傲的,人家國公爺要奉送產業她都不要,帶了些舊衣服就出來了?!?/br> “那她日后可怎么生活?”柳楠皺眉。 “聽說菩提庵管吃住呢!到底是為國公爺祈福,公府家大業大的,也不缺這一口飯吃?!绷笊┛焖偬^這個話題,她要說的重點不在這里,“我說當家的,她要在這里住多久???日后是個什么打算?” “還能有什么打算,住吧!” 柳打掃不滿得推了推他,“你裝什么糊涂。她是什么名聲,你心沒數兒嗎?若是她還是國公爺的愛妾,離得遠,我也不說什么??伤羰呛驮蹅冏≡谝黄?,又沒帶什么積蓄出來,日后還不得咱們養著她??!” “養著也是應該的,若沒有meimei為柳家平反,我等此時還在西北充軍呢!”柳楠有些生氣,但對著陪伴自己甘苦與共的妻子也發不出來,只道:“meimei對柳家有大功,你不要說這樣是話,本該報答她的?!?/br> 柳大嫂清楚柳楠的性子,聞言拿著帕子輕輕擦眼淚,哽咽道:“你說的我又何嘗不知道,我這也是著急??!難道我不心疼meimei,她受了那樣的罪,又是咱們柳家大恩人,我就是供著她也愿意!可我這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家里只有兩個荒山頭和這座宅子,朝廷賜下的金銀你做主和二弟平分了,更是越用越少。一家子坐吃山空,又沒有來錢的源頭,這日子越發捉襟見肘,咱們還有三個孩子呢,日后可怎么辦???” “你和二弟還要讀書,科舉是最廢銀錢的,這筆錢又從哪里來呢?”柳大嫂的理由一個比一個充分,“你別忘了,咱們還有花兒呢,她都七歲了,過幾年就得說親,有一個當……的姑姑,難道……難道要讓人戳她的脊梁骨,說她和窯姐兒一起長大的嗎?” 柳楠聞言沉默了,這樣的話他已經聽到過了,知道他們一家底細的人,總會指指點點,說他們靠著窯姐兒過活。往日有忠國公府的招牌做保護,日后只會更艱難??!可meimei為柳家立了大功,又救了他們兩兄弟,柳楠實在做不出什么惡行來。 “唉,我知道了,讓我想想?!绷L嘆。 “我也不是狠心人,只是她不想去菩提庵嗎?讓她去便是了,本來就是她的心愿。日后等我們有余力了,自然要去看她、謝她的?!绷笊┭a充道。 “嗯,想想,讓我想想?!绷€是沒有松口。 柳大嫂見他的表情卻不再游說了,柳大嫂知道柳楠的脾氣最是優柔寡斷抹不開面子,可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答應是遲早的事情。 柳松夫妻對明月也是差不多的看法,只是柳松多留了個心眼,道:“她也是在教坊司過活多年的人了,不會不明白無錢寸步難行的道理,總會給自己留條后路吧!再看看,再看看?!?/br> 柳家兄弟需要再想再看,明月也需要再觀察。 第二天,明月一早起來,在宅子里閑逛,等到吃早飯都不見柳楠兄弟進書房看書。飯后一問,原來他們只在下午看書,上午要出去“討生活”呢。問他們找到什么門路,有推脫還在熟悉中。 明月跟進書房,旁敲側擊問了問他們的進度,卻發現兩人連當初的水平都不能保持了。當年柳楠兄弟也算基礎扎實了,而今卻都忘了。以他們現在的水平,秀才試第一場都過不了。 柳楠兄弟大約也明白,不自在的請明月出去了,“書房到底是男人家的地界,meimei去后院幫你嫂子繡花吧?!?/br> 第50章 難從良 待吃過午飯,明月就提著她的小包袱告辭離開。 柳家兄弟也未挽留,柳楠覺得如此體體面面的分開是最好的結局,柳松卻是打聽過后深思熟慮的結果——明月身上真沒錢了。 明月如今的名聲那是真好,先是力抗皇帝的貞烈,后是為家族平反的孝順,再次是勸諫不成寧愿舍棄富貴青燈古佛的忠義,好一個有情有義的奇女子!而今人們都不已妓/女相待,只當她是難得之人,欽佩不已。 柳松感嘆他這meimei遇到好人,即便流落教坊司,也被教養的天真純善。既然明月身上無可圖之利,柳松也不勉強自己做個好人。 小靜不解,問道:“jiejie,咱們就這么走了?你不是說要住一段時間嗎?那宅子和兩座山頭還是您置辦的產業呢,您住在這里名正言順!”小靜十分不忿,認為是柳家人態度太惡劣,才讓明月住不下去。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再住下去又有什么用呢?別以為咱們先走就失了體面、底氣,就他們這品行,我還指望什么呢?”明月嘆息,到底世上平凡人多,有情有義如同上輩子曹立昂的少,狼心狗肺恩將仇報如同曹爽的也少。大多數人趨利避害,她的身份,足以讓普通人家避如蛇蝎。 明月原本想著,就在柳家一直住下去,住到他們忍不住趕人,讓他們理虧,這樣日后暴出自己身懷產業,他們也沒有立場了??赊D念一想,就這些人的品行,撕破臉也會上趕著,只看你有錢沒錢罷了。既然這樣,還不如省些功夫,也免得讓自己受罪。 明月沒有去菩提庵,不管是忠國公府還是柳家,想必都不會去找她的。 明月帶著小靜,去了東城區的宅子,又是一座三進大宅院,不過這里靠近皇城,又是官員聚居區,治安十分有保證。明月的宅子在這里已經七八年了,無人sao擾。 明月讓小靜前去敲門,被下人帶著入了廳堂,一位婦人走出來,小靜大驚失色:“盼盼姐?” “明月來了,快坐吧。你來了就好,我鳩占鵲巢多時,如今也算物歸原主了?!迸闻涡χ埫髟伦?,見小靜還是一副轉不過神來的樣子,笑道:“這丫頭嚇傻了?!?/br> “別理她,過兩天就好?!泵髟潞敛辉谝?,也沒有為小靜解惑的打算,和盼盼興致勃勃的聊了起來。 “你是如何打算的,我看你梳了婦人頭,難道不打算嫁人了嗎?不是說后街的周亮聲想娶你嗎?他家世代做小吏的,有家底,人也有心,難得的好人選,你怎么沒答應呢?”明月問道。 “我這身份如何嫁得人?”盼盼苦笑,“你也別和我說大道理,你曾勸我的話我聽見去了,并未自輕自賤。只是我早已不能生育,這放在普通人家也是要被休棄的,更何況我這身份。我不看清自己,世情如此,世人回看清我。而我對男人實在不報期望,就這么清凈過一輩子也好。等再過幾年,我收養個兒子,能養老送終,也就是了?!?/br> “你放心,等……上位,你便是不□□,也是榮華富貴的命?!泵髟轮噶酥柑焐?,她們曾經在太子最艱難的時候雪中送炭,再等幾年,自然會得到最豐厚的報酬。 “這卻是你天真了,到時奉承的人只會越來越多,貴人哪里記得你我。再說誰有愿意讓人總是提醒自己最落魄的一面呢,讓個妓/女接濟,別視為恥辱就謝天謝地了。退一萬步說,貴人知恩圖報,可別忘了還有萬姑姑呢,我聽到消息,萬姑姑已經侍寢了?!迸闻纬鰜韼啄?,早就歷練出來了,說起話來條理清晰,邏輯嚴明,還掌握著第一手的消息。 “什么,他才多大?”明月驚訝極了。 “男子十二三歲初精不很正常嗎?”盼盼笑道:“我不知你有什么想法,但你別忘了,現在不是漢唐時候娼家女都能入宮侍奉,朝臣們絕不會答應的。遠的不說,只看李惜兒,當初多少教坊女子拿她做榜樣,如今呢?被勒死殉葬了!沒有靈位祭享,如同伺候的奴婢一般草草葬了,可見正經人家是怎么看她的。身前再風光又如何,她死的時候還不到二十??!別以為自己會是幸運的那一個,與其求那虛無縹緲的富貴,安樂一生,未嘗不好?!?/br> 明月只是驚訝時間如此之早,朱見深和萬貞兒之間的故事,已經是歷史奇談了,并不讓人驚訝。 盼盼的擔心是多余的,明月心氣至高,委身石亨已經是奇恥大辱,怎么會插足這對有名的帝妃之間。 “你放心,我從未如此想過。平安和順,才是我的追求?!泵髟滦χ参克?,眼神真誠,并未說假話。 “這就好,這就好?!迸闻伍L出一口氣,若是明月執意去宮中闖一闖,她豁出命去也要幫助她、報答她,若是能好好活著,平靜的活著,誰不愿呢? 明月在自家新宅住了小半月,她的府門口題的就是“明宅”。明月已經拋棄了原本的姓氏,她還清了原身的生養之恩,可以問心無愧的姓“明”了。 明月已經確定了和盼盼的情義,再無猜疑之心。盼盼、明月、小靜三人重敘齒序、義結金蘭,都以“明”做姓氏。對外宣稱,大姐明盼守寡,拉扯這二妹明月和三妹明靜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