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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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五見到門口就站了六名守衛,進去后發現里面也有守衛來回巡邏,顯然防守嚴密程度不比軍營差。李繼勉牽著她的手進門后穿過一個院子往東走過幾道門,帶她進一間帶著一方小池塘的院子中,道:“你就住這里?!?/br> 李五看了小院高立的四墻,還有院門口的守衛,道:“李繼勉,你不會想把我囚禁在這里吧?” “這不是囚禁?!崩罾^勉頓了頓,“是善待俘虜?!?/br> 李五嘴角抽了抽:“那我寧愿被關到軍營的牢房里去?!?/br> 李繼勉伸手拍了拍她的額頭:“乖,進屋補覺去,我還有事得回軍營一趟?!?/br> 李繼勉說完便走了,李五也實在是困得厲害,顧不得許多,進了屋瞧見那床直接爬上去連衣服都顧不得脫,倒頭就睡。等這一覺睡飽時,天已經黑了。她睜開眼,發現屋內點著燈,只當李繼勉回來了,坐起身道:“小將軍?!?/br> “姑娘,你醒了?!?/br> 回答她的卻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便見燈光照亮的幽暗房間內,一名女子站在床邊,態度恭敬道:“奴婢小鯉奉小將軍之命侍奉姑娘。即然姑娘醒了,我這就吩咐廚房上晚膳?!?/br> 李五道:“慢著,小將軍沒有回來嗎?” 小鯉道:“沒有?!?/br> “他什么時候回來?” 小鯉道:“奴婢不知道?!?/br> 李五又問了幾個問題,小鯉基本上是一問三不知的狀態,顯然就只是個被派來照顧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便也沒心情多問了。小鯉恭敬地退出門外,不一會便端來了晚膳。伺候她用完晚膳后,小鯉又將浴桶打滿熱水道:“姑娘,奴婢伺候你沐浴?!?/br> 待得李五沐浴完,小鯉拿來一套干凈的衣裳,捧到她面前道:“姑娘,奴婢伺候你穿衣?!?/br> 李五看了看她手上捧的分明是女子衣裙,道:“給我拿件男裝來?!?/br> 小鯉道:“這是小將軍臨走前吩咐的,讓姑娘換上?!?/br> 穿男裝還是女裝這種小事不值得計較,不過是男裝方便些,既然這婢女說是李繼勉的吩咐,李五便也不多言了,換回了女裝。 小鯉道:“天色已晚,姑娘早些休息,奴婢告退了?!?/br> 李五睡了一整天,現在夜里了反而精神了起來,想睡也睡不著了,叫住她道:“小將軍夜里不回來嗎?” 小鯉依舊是那句話:“奴婢不知道?!?/br> 李五只得道:“我現在睡不著,這宅子里有書嗎?” 小鯉道:“有的,姑娘稍等?!?/br> 小鯉離開后,不一會捧了一摞書過來,擺在案上道:“小鯉不識字,也不知道什么書好看,什么不好看,小將軍擺在床頭的那幾本書我給姑娘都拿來了?!?/br> 李五拿起書名看了看,《孫子兵法》《韓非子》《長短經》《商子》《漢書》《論衡》,依稀覺得封面有點眼熟,隨即記起來,這些書正是當年她還是他的奴隸時,與他一同去長安替他父親李制接受封王之賞時,她替他挑選買回來的書。那時的李繼勉還只是個少年,識些字,勉強擺脫文盲的行列,然而筆跡卻奇丑無比,好在很有上進心,堅持夜夜識字練字。 那時她每天睡前都要伺候他練小半個時辰的字,因他寫字不講筆法,還是她一筆一筆教他該如何橫提豎捺,于是她又做他的女奴,又當他的書童。 沒想到時隔十年,她買的這些書,他竟然還一直留著,還帶到了寧城中。每一本書都有明顯被時常翻閱的陳腐痕跡,顯然李繼勉一直在反復研讀這些書。 這些書講的都是治國治世的帝王學,當時她買這些書是想著等李文治再大些,給他學習的,沒想到李繼勉一直在讀。 李五隨手拿起一本《長短經》翻開,只見里面密密麻麻寫的都是他的筆記和心得,字雖然寫得極小,可工整有序,筆鋒沉穩、架構穩建,儼然是一手流利順暢的顏派書法,不再是十年前橫不直豎不立的模樣。 再一一詳讀他的筆記,李五頓時心生感慨。不怪乎她在戰場上被李繼勉虐得毫無招架之力,不怪乎李繼勉的騎兵隊一直神出鬼沒,讓敵人聞風喪膽,且看他習讀這些書籍后的筆記,便知這人心智是何等聰慧機智,不僅能由此推彼,還能舉一反三,且并不拘泥書本之言,對于書中看不慣的說法,直接批駁反對。 李五看他寫的筆記,不知不覺就看到了凌晨,趴在案上睡著了。醒來時天已經亮了,小鯉在門口候著,乖巧安靜,見她醒了才進來道:“姑娘醒了,奴婢伺候您洗漱?!?/br> 接下來的幾天,李繼勉一直沒有出現,李五問了小鯉幾次他何時回來,得到的答復皆是“不知道”,遂也不再多問,每天就在小鯉的伺候下好吃好睡,然后看李繼勉的讀書筆記打發時間。 一轉眼便過去了六日,這天晚上李五在案前看著李繼勉的筆記,又一時看忘了時間,直接趴著睡著了。迷迷糊糊間聽到耳邊有書籍翻動的聲音,隨即感覺到手里的書似乎被抽走了,自己也被人抱了起來。 李五意識到有人進屋了,睜開眼睛想看清來人是誰,可是困意濃郁,腦子有點醒了,身體卻一點都不想醒,迷迷糊糊道:“回來了?” 便聽一聲回答:“回來了?!?/br> 李五又覺得是有人回答她了,又覺得是自己在夢里說夢話呢,迷迷糊糊地感覺自己身體被放到了床上,觸上了棉軟的床墊,立即依著本能往被子里鉆去,可鉆著鉆著,卻鉆進了一團溫暖厚實的東西里去,然后亂扭的身子就被按住了手腳再也動彈不得。 于是李五在夢里又見到了那條巨大的黑龍,這次黑龍不再是盤臥著,而是站了起來,頭顱高昂、尾部上翹似要一飛沖天,而自己被它抓在巨大的爪子里,動彈不得。 黑龍的長須隨風擺動,身上的鱗片在光芒的照射下閃閃發亮,然后一聲巨大的龍呤震得天地動蕩,腳下的泥土崩塌,天上的浮云散開,黑龍抓著她呼嘯著向九宵云空飛去。 李五驀地瞪大眼,醒了過來。 第111章 眼前是男人挺直的鼻梁,一雙深邃的眼睛反射著晨曦的光芒, 亮亮地盯著她。 李五怔了怔, 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李繼勉單手托著自己的腦袋,稍稍架高身體。他比她早醒了一刻鐘, 卻一點都不想起,只想安靜看著身邊的女子甜美熟的模樣。 “昨夜?!崩罾^勉頓了頓,“你做剛什么夢了, 臉都揪出褶子了?!?/br> 李五回想了一下夢里的情景,撇嘴道:“我夢見你帶我上天了?!?/br> “哈?”李繼勉笑起來,“我帶你上天?總不會你夢見我得道成仙了吧?!?/br> 李五想著夢里的那條黑龍, 實在覺得這夢不是一個好兆頭, 坐起來便要下床,腰便被人抱住了,后背貼上來一個溫暖的胸膛。 “時間還早,既然醒了就陪我做點別的事吧。這幾日在軍營中忙得都沒時間回來,現在可算是得了空?!?/br> 腦袋歪了過來,嘴唇貼上她的頭發、側頸、耳后, 如春風一般輕柔地拂吻著。 李五被他這般動作弄得發癢, 細嫩的皮膚上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 扭動著身子躲避道:“大清早的,別鬧?!?/br> 身子扭來扭卻依舊逃不開李繼勉的懷抱, 領口在拉扯間滑向一邊,露出她一側圓圓的肩頭,李繼勉便將臉頰貼到她的肩頭上蹭了起來道:“好香好嫩……突然好想吃雞鎖骨?!?/br> 李五不知道他怎么能看著她的肩骨想到了雞鎖骨, 被他蹭得剛消下云的雞皮疙瘩又起了一層,用手去推他腦袋道:“我們之間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呢,李繼勉,你聽著,你如果希望我倆在一起時能開心快樂,彼此尊重是最基本的原則,跟我蠻橫、霸道、不講理是沒有用的?!?/br> 李繼勉聽她還想繼續那日帳中的話題,只覺這個女人有時候固執得真不可愛,當即露出一口利齒沖著李五的肩頭咬了下去。 李五正琢磨著怎么說服李繼勉呢,突然覺得肩頭一痛,側頭見著他竟一口咬了下來,當即就惱了:“你真當雞鎖骨啃??!” 李繼勉咬了一口,食髓知味,于是又舔了舔。李五被他這番舉動搞得冷不丁打了一個哆嗦,伸手去捂他的嘴:“小將軍,我是很認真的跟你說事情呢,你有在聽嗎?” 李繼勉的聲音帶了一絲暗?。骸霸诼??!?/br> “好,那我接著說,我們——啊” 李五發出一聲驚呼,人陡然倒了下去——被李繼勉按倒的。 李繼勉終于克制不住壓住她,吻上了那雙飽滿甜美的嘴唇。 小鯉將菜碟一一擺上桌,早膳準備得清淡,腌菜脆瓜配著一鍋熬化了的guntang米粥,以及幾盤精致點心。小鯉邊擺桌時,瞥了一眼李五,隱約覺得今日姑娘的臉似乎紅得有些厲害,不僅是臉,連脖子耳后都泛著紅。因為她的皮膚白皙光滑,稍一發紅便格外明顯,顯得整個人粉嫩粉嫩的,長著細白絨毛的毛孔里騰騰地往外冒著熱氣。這春末夏初的天氣,雖然太陽熱曬,早晚還是有點涼的,不至于熱紅了臉吧? 李繼勉整理好衣裳,神清氣爽地從屏風后面走出來道:“小鯉,你不必伺候了,下去吧?!?/br> 小鯉擺了早膳,收拾好食盒,矮了矮身子道:“是?!蓖顺隽碎T。 李五等得小鯉一走,那種被人看破的窘迫感才稍稍消退一些,怒瞪一眼李繼勉:“以后大早上的,你給我收斂點?!?/br> 李繼勉一臉懶散,毫不在乎,走到桌邊坐下,盛了一碗熱粥放到李五面前,再要給自己盛時,李五搶過他的粥勺盛滿一碗,推到了他面前。 兩人同時給對方盛粥,禮尚往來,一派和諧。 李五遂又趁機道:“你看,我倆這樣多好,你給我盛的不是一碗粥,而是對我尊重與信任,我感念你的好,于是同樣回報于你,只有這樣互相平等的尊重與信任,才能讓一段關系和睦長久?!?/br> 李繼勉聽她還在生搬硬套地扯道理,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打斷她道:“喝你粥吧,一碗粥而已哪有那么多廢話?!?/br> 李五道:“這不是廢話,這是先賢的智慧,人生的真諦,我倆——唔唔唔……” 李繼勉嫌李五聒噪的厲害,直接側頭將她的嘴巴堵住,廝磨的唇齒間彌漫道熱粥的米香味還有腌菜脆瓜的咸酸味,氣味別致,酸爽持久。 用完早膳后,李繼勉走到桌案邊,拿起自己做過筆記的書道:“我的筆記這么好看嗎?看到深夜都不肯上床睡覺?!?/br> 李五漱完了口,還是覺得嘴里有一股nongnong的腌菜脆瓜味,道:“離開你也有些年了,看看你的筆記,也好知道你現腦子里都想些什么?!?/br> 李繼勉道:“哦?我腦子里想些什么?” 李五道:“權力”頓了頓,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女人?!?/br> 李繼勉笑起來:“不對?!?/br> 李五挑眉。 “是權力和——”李繼勉賣關子一般看著她,故意拉長語音,最后輕吐一字,“你?!?/br> 門外傳來聲音:“小將軍,大夫已經來了,在門外候著?!?/br> 李五咳了一下,趕緊轉過頭,掩飾剛才聽到那個“你”字后的失態,就聽李繼勉道:“讓他進來?!?/br> 李五道:“你哪里受傷了嗎?”怎么請大夫來府里了?軍營中有軍醫,還需要特地請大夫嗎? “不是,給你請的?!?/br> 李五莫名其妙:“我又沒傷沒病?!?/br> 沒等李繼勉回答,大夫就已經推門進來,是一個矮胖圓潤的老者,看著親和慈祥,拎著一個暗紅色的藥箱,朝兩人躬了躬身道:“大人,夫人?!?/br> 李繼勉點點頭:“讓胡老你特地從外地趕了兩日的路來到寧城,辛苦你了?!?/br> 胡老道:“不辛苦,應該的?!闭f著走到桌邊放下藥箱,上下打量了李五一眼,道:“大人的夫人果然美貌如仙,夫人請坐,先將左手伸出來?!?/br> 李五不懂李繼勉叫大夫是什么意思,但還是伸出手讓那胡老三指搭上了她的脈門。胡老把得非常慢,把完左手又換了右手,一會點頭一會搖頭,一會指頭又力,一會指頭又稍稍放松,等把完了雙手,沒有說病癥,卻又讓她伸出左手重新把起脈來。 李五看著他搖頭晃腦不說話的模樣,看著莫名有點嚇人,心道李繼勉給她找大夫,該不會自己身患什么重疾卻不自知? 這時門外再次傳來聲音:“李從義有要事稟告小將軍?!?/br> 李繼勉聽是李從義過來了,對李五道:“你安心讓胡老診脈,我去去就來?!闭f著走出門,將門掩上,看了一眼看在臺階下的達木赫,直接掠過他走到院門外才停了下來。 達木赫跟著他走到了院門外。 李繼勉壓低聲音道:“可是高陵城有消息了?” 達木赫言簡意賅道:“是,玄友廉心口中箭是真,他在距高陵城還有二十里的山道里中的箭,箭是我們騎兵統一配發的箭矢?!?/br> “確定?” “非常確定?!?/br> 李繼勉皺眉,沒想到玄友廉是真的受傷而不是故意散布出的假消息,道:“那他現在情況如何?” 達木赫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平直得像一條線:“昏迷不醒,藥石不進。請來了高陵城所有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眼下只得一息尚存。他的部將似乎打算把他送回洛陽醫治?!?/br> 李繼勉道:“傷他的人能查到了嗎?” 達木赫搖頭:“除了他身上插的那把帶有我們軍隊標識的箭矢,沒有任何線索,沒法查,所有人都認定是小將軍你派人埋伏了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