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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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儀道:“這位申屠將軍是玄大將軍身邊的心腹,這次隨廉公子一道帶著四萬援軍過來支援?!?/br> 李五聽說過申屠元建的名字,這人是玄涼帳下的一名大將,有勇有謀,跟著玄涼四處征戰,屢立戰功。這三年一直在東疆駐防,所以雖聞其名,卻一直沒有見過面,遂抱拳道:“申屠將軍,久仰久仰?!?/br> 申屠元建笑道:“真想不到李將軍長得這般秀氣,早就聽說過你的諸多傳聞,說你俊美不凡,元建先時還不信,眼下見了才相信世上真有如李將軍、廉公子這般的美男子,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br> 李五心道,他聽到的傳聞怕都是坊間那些說她是玄友廉養的閹奴之類的不堪之言吧。要是一般人說出這話來,多是帶著諷刺意味,不過從這申屠元建口里說來,倒是聽不出一點諷刺的意思,像是真心夸贊她長得好看的。 李五又與申屠元建聊了幾句,發現這人個性豪邁,就是個真腸子,有話直說,不彎不繞,倒是挺對她的味口的。 徐敬儀道:“申屠將軍,李將軍這一路肯定累著了,先讓她到后面的馬車上休息吧,等到晚上軍隊駐扎了再聊,我們幾個也別擋在軍隊前面了,行軍要緊?!?/br> 申屠元建道:“是,是,行軍要緊,可不能讓那些晉李探子跑了?!?/br> 李五聞言微微皺了眉。 徐敬儀將李五帶到隊伍中間的馬車邊,李五與楊梟依次下馬。徐敬儀剛才就注意到李五身后的楊梟了,明顯是認出楊梟來了,但在申屠元建面前沒有吭聲,此時見兩人手上竟還拴著一個鏈子,更是疑惑大增。 待這兩人上了馬車,他也跟著上去,面露狐疑地打量二人,道:“李將軍,你怎么會跟陽城君在一起?”楊梟被封的領地是陽城,因為是義子,未曾封王,是以被外人喚為陽城君。 李五道:“徐叔,這是鵬奴?!庇值溃骸谤i奴,這是徐侍衛,現在改名叫簡良?!?/br> 楊梟道:“我知道,三年前在玄友廉宅子里住的時候就認出他來了,要不是看到他,我也不會篤信宮里頭兩位就是你和小十一,結果沒想道會是劉玲兒姐弟?!?/br> 徐敬儀震驚道:“鵬奴?難道……你是小世子殿下?” 楊梟道:“是我,徐侍衛好久不見?!?/br> 徐敬儀轉頭看向李五:“殿下,這倒底是怎么回事?” 李五遂將被楊梟劫走后又與他相認的事說了,當然隱去了她從楊銳手中逃脫后當了一日舞伎還被李繼勉睡了的那段黑歷史,也沒有說出她遇到李繼勉之事,只言自己被楊銳擄走后,被一批香料商人追殺,殺了其中一人,換了他身上的衣裳逃了出來。 她說的時候,一旁的楊梟則臉色發訕,不停地咳嗽掩飾尷尬。 徐敬儀邊聽邊感慨道:“沒想到殿下遇到這么多事。廉公子當時收到你的衣服,又急又怒,明知道是個圈套還是去了,最后受傷而回?!?/br> 李五道:“他受傷了?嚴重嗎?” 徐敬儀道:“刀劍之傷,還好只是受些皮rou之苦,并不嚴重?!鳖D了頓道,“小世子,你將殿下劫走后,玄友廉便懷疑有人通敵,派人秘密打探,不知道有沒有查到你頭上,為了保險起見,你留在軍隊里,先不要表明身份?!?/br> 楊梟道:“嗯,好?!?/br> 李五道:“對了,徐叔,你和申屠將軍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徐敬儀道:“我們的探子查到有一批晉李探子潛進了荊南,我們一開始以為他們是想趁荊南國打仗之機,干什么壞事,后來發現他們是想從荊南借道進入漢唐,與漢唐王結盟,所以廉公子派申屠將軍和我過來阻截他們?!?/br> 李五心里一驚,心道難道李繼勉他們的行蹤暴露了?問道:“有更詳細的情報嗎?” 徐敬儀道:“目前得到的情報是,他們的人數也就二十多人,但個個武藝高強,以一當十,并且偽裝成了普通的商隊掩藏行跡?!?/br> 楊梟立即道:“我知道了,是那批香料商人!不然一個普通的商隊怎么可能殺得了土匪還能追殺楊銳?!?/br> 徐敬儀點點頭:“從殿下剛才的描述,我也覺得我們要追的人就是他們,可是那些人為何要綁走四王子?這有點讓人想不通了?!?/br> 楊梟道:“大概是想抓起來當人質吧?!?/br> 傍晚軍隊進了一座城,不是之前李五扮做舞妓混進去的那座,但也是楊銳的領地之一。因為玄衣軍在荊南國內有極高的身份,在整個國境內都可以暢通無阻,所以那城的主事得知有一支玄衣軍過來后,立即大開城門并親自來迎接。 當夜軍隊就在城內住下,徐敬儀也找到鎖匠按著鵬奴給的鑰匙模圖打出了鑰匙,替二人將鎖鏈解開。然而鎖鏈解開后,鵬奴依然如連體人一般在李五周圍打轉,轉得李五都有些煩了,道:“你還不去睡嗎?” 鵬奴看著李五的眼睛直發亮:“媳婦兒,我想多看看你?!?/br> 李五道:“看了半個多月沒看夠嗎?” “那時我不知道你是我媳婦兒嘛!” “行了,都說了別叫我媳婦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父王母后都不在了,你我的婚約也早就沒了。而且我在這里是男人,是李將軍,要是將被下面的士兵聽見你這么叫我,我還有什么臉統領士兵?” 鵬奴聞言,見她居然不承婚約,臉一沉道:“外面還在傳你是玄友廉養的閹奴呢,你怎么不覺得沒臉統領士兵?” 李五側頭:“你說什么?” 鵬奴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忙道:“對不起,媳婦兒,我一時糊涂了,不該這么說你?!?/br> 李五頭疼道:“出去,你不睡,我要睡了?!?/br> 鵬奴:“媳婦兒,你跟玄友廉是不是那種——” “出去!”李五根本不給他說完的時間,將他推出了門外。 鵬奴站在門外,臉色一點點陰沉了下去。一想到自己的媳婦兒之前是李繼勉的女人,現在又成了玄友廉的人,他心里嫉妒之火就熊熊燃燒??墒浅思刀?,更多的卻是愧疚與挫敗感。要不是他沒有能力保護她,六年前沒辦法把她從李繼勉身邊帶走,她又何至于跟了李繼勉,現在沒有能力將她留在身邊,她又何至再次回到玄友廉身邊。 如今他雖然成了楊不疏的義子,成了陽城君,擁了自己的勢力,然而跟玄友廉、李繼勉相比卻微弱的不值一提,而且眼下他明顯已被楊不疏視為棄子,更無勢力可言,又怎么給李五未來? 在門外站著吹了一會冷風,妒火徹底被吹涼,只剩下深深的挫敗,鵬奴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第二日申屠元建找到李五與徐敬儀,告訴他們沙玉夫人派人連夜送來一封信來,言她的兒子四王子被一幫偽裝成商人的不明團伙劫持了,眼下束手無策,請求玄衣軍幫忙去救人。申屠元建道:“我懷疑劫持四王子的那伙人很可能就是潛入進來的晉李探子,沙玉夫人派人多方追蹤,他們行蹤最后消失的地方是興墾洞這一片山林?!?/br> 李五與徐敬儀相視一眼,徐敬儀道:“申屠將軍想怎么做?” 申屠元建道:“帶兵搜山?!?/br> 片刻之后,軍隊整裝完畢,向興墾洞的方向行軍。派出去的探子不停地回報在興墾洞某處林子里發現了有馬蹄車軌印或是開伙造飯的痕跡,又沿著興墾洞的位置在周圍尋找,隨著發現的線索越來越多,勾畫出一個完整的從西向東,往漢唐邊界方向前進的路線。 追蹤了兩天兩夜后,申屠元建將李五和徐敬儀叫到帳中商議,指著一張地圖道:“根據我們多日追蹤的線索判斷,以他們的腳程,還有行進的路線來看,再有三日他們就能離開荊南邊境進入漢唐國。若在此前圍堵不成,我們將再無機會。我剛才已經命一支二百人的先頭部隊輕裝上陣連夜行軍埋伏在這座山下。晉李的人要想進入漢唐,肯定要走這座山下過。我們今夜也不扎營了,連夜行軍,若是順利的話,明早我們就能聽到先頭部隊的捷報了?!?/br> 徐敬儀道:“申屠將軍追蹤敵人果然有一套,難怪廉公子特地命你來負責此事?!?/br> 申屠元建笑道:“簡將軍這話客氣,要是抓到晉李探子,你我都是功臣,你看看我還有哪里想的不夠周全,給我提點提點?!?/br> 徐敬儀道:“申屠將軍心思細致,想得極為周全,簡某哪敢提點?!?/br> 兩人客氣一番,申屠元建看著一旁一直不說話的李五,道:“李將軍,你一直盯著這地圖看,可是有什么見解?” 李五道:“那些晉李探子武功高強,你若在此地埋伏不成,讓他們走脫,逃進了山里,此山地形奇險,人一旦藏進去,根本就搜不出,你要如何追擊?” 申屠元建道:“李將軍果然有遠見,一下子就講到了點子上。我特地挑在這山下埋伏,就是因為即使他們逃進了山里,也無路可逃,這山三面陡崖,只有一面可以進出,我只要命士兵圍住山腳,無需搜尋,只需放火燒山,他們必死無疑?!?/br> 李五與徐敬儀的面色一變,早就聽聞這申屠元建行軍打仗手段非常狠辣,只要能取勝什么手段都敢使,放火燒山這不僅毀了一座,山里萬一有別的山民居住那不是殘害無辜了嗎?當然這些荊南國的百姓性命在申屠元建心里根本不算性命。 李五道:“燒山的話,燒死平民也就算了,萬一將四王子楊銳也燒死了,我們怎么跟沙玉夫人交待,怎么跟荊南王交待?!?/br> 申屠元建粗聲道:“四王子若是能救自然得救,若是救不了就算了,就說是我們抵達時,就已經被晉李的探子滅口了,我們為了給四王子報仇,燒山燒死了這幫晉探子。想必荊南王和沙玉夫人也說不了什么。況且比起一個無足輕重的小王子來,剿滅晉李的探子,阻止晉李與漢唐結盟的事情更重要?!?/br> 李五沉默。 申屠元建道:“李將軍難道是覺得我這法子不好?” 李五搖搖頭:“不,申屠將軍思慮嚴謹,實是我等比不上的?!?/br> 當下商議已定,軍隊不休息連夜行軍,第二天快至正午時抵達一座山腳下,山腳早已有人盯著,小跑過來道:“申屠將軍、簡將軍,李將軍,你們來了?!?/br> 申屠元建道:“人呢?” 小頭領道:“屬下沒用,沒能將他們全部抓住,殺了三四個,其它的都逃進山里去了?!?/br> 申屠元建眼中發亮道:“進山多久了?” “不到一個時辰?!?/br> “很好,圍山,派人給我朝山上喊,讓他們交出四王子楊銳下山投降,可饒他們不死,否則太陽一落,放火燒山!” “是?!?/br> 李五在營帳中坐立難安,鵬奴看出了她的焦慮,道:“媳婦兒,你怎么了?” 李五道:“都說了,別叫我媳婦兒?!?/br> 鵬奴頓了頓,道:“好,五兒,我問你,你是不是在替那些晉李探子擔心?” 見李五不答,鵬奴接著道:“那里面是不是有你熟識的人?必竟你在李繼勉身邊呆了很久?!?/br> 李五沉默了一下道:“是,有一個故友,救過我的命,我不想讓他死?!?/br> 鵬奴猶豫了一下道:“我到是有個辦法救他們?!?/br> 李五一怔,立即走到鵬奴面前道:“什么辦法?” “這山名為三斧斷山,三面的陡崖如被三斧子整齊削砍一般,陡直得根本無法攀巖,只除了東面可進出,的確如申屠將軍所說無路可逃,不過,其中南面的陡崖上天然形成許多巨大石洞,只需藏到山洞里面,便可逃過燒山之劫,等得山火熄滅,軍隊撤離,他們再出來不遲。但是,他們是外地人,根本就不會知道那陡崖上有石洞?!?/br> 李五立即站起來道:“我去山里通知他們!” 鵬奴拽住她的胳膊:“這么多人看著,你怎么進山?除非天黑,可是天一黑,申屠元建便下令燒山了?!?/br> 雖然鵬奴給出解決出路,可是眼下重兵圍在山腳下,李五根本就沒辦法躲過眾人視線進山,也就是說李繼勉他們還是難逃一死。 眼見太陽漸漸西落,山腳下已經堆滿了砍下來的木材,今天又是西風,只要山火一燃起來,迎風見長,不消兩個時辰就能這整座山都燒起來。李五無法眼睜睜地看著李繼勉被困在山中受死,悄悄牽了馬,試著偷偷地山,沒走多遠,就被山上的士兵發現,這時申屠元建也正從山上下來道:“李將軍,你怎么上山了?” 李五道:“我見申屠將軍遲遲未歸,有點擔心所以上來看看?!?/br> 申屠元建愛寵若驚道:“元建這一身糙皮硬骨,哪值得李將軍掛念。走吧李將軍,天快黑了,一會就要燒山了,你趕緊隨我下山吧?!彪S即走過來搭上李五的肩。 申屠元建長得矮小,只比李五高了半個頭,但是身體粗壯,手勁極大,這重重一胳膊搭在李五肩上沉如烏鐵,將她身形直接壓矮了一分,不情愿地被他帶著下了山。 兩人下山后,太陽徹底被西邊的云霞遮住,十幾名手握火把的士兵過來道:“申屠將軍,一切準備就緒?!?/br> 申屠元建迎頭看了看西天,隨即沉聲道:“放火!” 李五的心臟猛地絞痛一下,高喊出來道:“慢著!” 申屠元建疑惑地看向她:“李將軍,這是怎么了?” 李五道:“要不再給他們一點時間,等到天亮吧。我們夜里派人偷偷進山試試看,能不能將四王子救出來。這樣這次差事,我們也算辦得漂亮?!?/br> 申屠元建道:“李將軍,你想得太天真了,這一幫晉李探子窮兇極惡 ,不過二十幾人,但這一路上,殺了我多少派出去追蹤的士兵?那二百人的先頭部隊折損了七八十人,都沒攔住他們,讓他們逃進了山里,足可見其兇殘。沒有必要再派兄弟們去白白送死。傳我命令,放火!” 就在此時李五感覺什么東西滴到額頭上,涼嗖嗖的,伸手一摸,手上濕濕的,隨即一滴又一滴的落下來。 申屠元建見下了雨,焦急道:“點火,趕緊在雨下大之前把山火燒起來?!敝灰饎葑銐虼蟮脑?,小雨根本奈何不了山火。 大概是天不亡李繼勉,這淅瀝小雨竟在短短的一柱香時間內下成了滂沱大雨,李五與申屠元建不得不到帳篷里躲雨,士兵來報道:“將軍,雨太大了,木頭點不著?!?/br> 申屠元建見狀,心知這火是燒不著了,道:“所有人夜里不許睡覺,將山腳給我圍出,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來。等得雨停,立即放火!” 這一場雨下得突然,卻來勢洶洶,沒有一點停止的意思,一直下到了深夜。李五躺在帳中,聽著帳外雨聲嘩啦,根本睡不著覺。等得夜深之時,李五翻身從毯子上爬起來,穿上盔甲,悄悄出了帳篷,牽上馬偷偷向山上爬去,沒走多遠,就見前面立著一人似是在站崗,李五心里一驚,悄悄掉轉方向,那人卻發現了她的蹤跡直直向她走來,李五見狀偷偷地拔出了匕首,等得那人走近時,正要動手,便聽他道:“我就知道你夜里會偷偷上山,所以在這等你?!?/br> 李五聽到聲音一驚:“鵬奴?” 面前被雨澆得濕透的人,可不是鵬奴嗎! “你在這里干什么?” 鵬奴道:“我陪你一起去?!?/br> 李五搖頭:“不行,太危險了,你不能跟我冒險?!?/br> 鵬奴道:“我不可能看著你犯險卻置身事外,主意是我給你出的,我自然要陪你上去,別廢話了,再不走就要被人發現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