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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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零六年四月九日 十年前。 曹云山為什么要在書頁上留下一個十年前的日期?字跡還這么丑,就像用左手寫的一樣,而且她總覺得這串數字在哪里聽過,有種模糊的熟悉感。 在哪呢? 李文森盯著書頁上的字跡,大腦飛快地旋轉著,試圖在浩瀚的回憶海洋里撈起一滴小的水滴,卻一無所獲,越努力回想,越是覺得撲朔迷離。 就在這時,她放在背帶褲里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 喬伊:“need help?” 李文森:“……” …… 現行市場上買的到的《圣經》看上去一個樣,內里有很多種版本。舊約由希伯來語和亞蘭文書寫,第一卷 和最后一卷的時間跨度長達1500年。新約中的《馬太福音》是由亞蘭文寫的,其他是希臘文,幾千年翻譯下來的版本成千上萬,甚至宗教里還有一門專門研究《圣經》翻譯版本的科學,叫釋經學。 西布莉扔出來的這本中文圣經,就是依據1611年詹姆斯國王的欽定版,是英語《圣經》第一個通行版本。 “曹云山書的內頁和封面都調換過,如果把’who coverest thyself with light’理解為給某件事物披上不重要的外殼,意思上剛好可以對應,而書架上有一本叫《斗破蒼穹》的小說,書名和贊美詩的第二句’鋪張蒼穹,如鋪幔子’又契合在了一起?!?/br> 新入手的森海塞爾ie800耳機能清晰地能傳來對方的呼吸聲。who coverest thyself with light”就是“披上亮光”,《圣經》很多版本里用的詞匯仍是古英文,她的發音還算標準。 “斗破蒼穹?” 喬伊皺起眉: “這是什么?” “某種……仙神小說?!?/br> “類似《荷馬史詩》和《神曲》那樣的歷史神話作品?” “……差不多吧?!?/br> 李文森抬起頭: “事情發生的有點巧,雖然西布莉知道這本小說有點奇怪,但我在想,這會不會是個切入點?!?/br> 畢竟曹云山……是那么的不靠譜。 他的線索,說不定也和他是一個風格呢。 “那要把整首詩梳理過以后才知道?!?/br> 另一頭,喬伊坐在西路公寓五號的扶手椅上,正在做李文森藥片的模型——一半比例的安眠藥和一半比例的維生素,一顆一顆碾碎、混合、塑形,再原樣封好放入水中。 喬伊慢慢把一顆藥丸放進muji藥盒里,又問了一遍: “是否需要幫忙?” “你有時間?” “沒有?!?/br> “……” “但這只是針對其他無關緊要的人而言,身為一個十分稱職的未婚夫,看在我們馬上就要結婚的份上,我或許可以從百忙中抽出那么幾分鐘時間為你破解這個小密碼,你不必太感謝我?!?/br> 喬伊瞥了一眼一邊mac屏幕上幾十封未讀郵件和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語氣活像一只高傲的貓: “這叫未婚妻特權?!?/br> 李文森:“……” …… 密碼。 如果以外星人的角度俯視地球,那么這就是一個由密碼組成的世界——我們的語言是密碼,我們的手勢是密碼,我們的微笑是密碼,我們的電腦程序是密碼,而我們的大腦則是密碼中的密碼……一個自成體系的世界。 ——事實證明,李文森就不應該把喬伊拉到這個世界里來, 不管她單打獨斗的時候有多漂亮迷人,一旦和喬伊撞到一起,畫風就完全成了一邊倒的碾壓狀態—— “曹云山平時有沒有玩攝影的習慣?” “沒有……你為什么忽然提到攝影?” 喬伊嘆了一口氣: “顯而易見的原因?!?/br> “……” “他公寓里有幾個盥洗室?” “三個,一個在閣樓,一個在地下室,一個在他的臥室……但這和密碼有什么關系?” “非常明顯的關系?!?/br> “……” “當然,我也不是不能解釋給你聽?!?/br> 喬伊收起藥瓶,語氣輕巧。 “我做一次學術報告的出場費是xxxxxxx,但看在我們非同尋常的關系上,我可以給你打零點零零零零零一折……只要你承諾明天早上親手給我做一次鰻魚卷,我們什么都好商量?!?/br> “……” …… 李文森按了按太陽xue,只覺得頭很疼,非常疼。 她現在開始懷疑,她是否只是腦子一時抽風才答應他的訂婚賭約。畢竟期間她能不能忍受這個挑剔到令人發指、成熟到讓人害怕,又幼稚到讓人無語的男人,還真是一個未知數。 拜托,腦子抽風一次就夠了,她又不會一直腦子抽風。 …… 曹云山客廳里盥洗室的門不知為什么反鎖了,李文森咬著手電筒,解下左耳上的耳環伸進鎖孔里,一時沒有回答喬伊的話,好一會兒才把手電筒拿下來: “洗手間的門是鎖著的?!?/br> “鰻魚卷?!?/br> “為什么是鎖著的?” “鰻魚卷?!?/br> “……” 李文森抹了一把臉: “好?!?/br> “再加一壺黑咖啡?!?/br> 喬伊馬上得寸進尺: “你已經整整一天沒有給我煮咖啡了,你對我的關心還比不上你對地毯的關心,你記得給地毯除灰卻忘了給我煮咖啡……老實說我已經在考慮換一條新的地毯了?!?/br> “你還解不解釋?” “’在水中林立的樓閣’?!?/br> 喬伊立刻見好就收: “一個密碼不會有兩種破解方法,這首詩如果真像你瞎貓撞耗子碰到的那樣,是用單詞的詞源對應曹云山房間里的坐標,那么后面的解法也應該和第一句一樣?!?/br> “閣樓?” “沒錯,樓閣,chamber,晚期拉丁語延生而來的詞義有一種就是照相暗盒,14世紀開始用來組合形容解剖室,早先也有’立法機關’的含義,后來衍生出’洗手間’已經是十一世紀拉丁文的用法……攝影和法律排除,上次曹云山被狗咬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他暈血暈針還暈棉簽,所以解剖學也排除了,剩下的就只有洗手間?!?/br> “所以洗手間是下一個坐標?” 李文森又換了一個工具試了試,仍舊沒有辦法打開那把鎖——不過這也不奇怪,她又不是專業開鎖的,會開的只有最簡單的門鎖而已。 她取下耳環,又重新彎起扣到耳垂上: “我打不開?!?/br> “你當然打不開?!?/br> 黑色iphone開著免提,喬伊躺在扶手椅上像一只死貓,顯然興致缺缺: “曹云山為了遮掩他毛茸茸的小秘密,刻意做出了一副被害妄想癥的樣子,我上次來接你的時候就發現了,他公寓里樓層和樓層之間都是上鎖的,連衣柜安裝的都是三星級的復式鎖,如果連你這種水平的都擋不住他的戰斗力就太低了,根本沒有讓我花心思的必要?!?/br> 李文森:“……‘我這種水平?’” “……這其實是一句夸獎?!?/br> 喬伊立刻說: “我覺得你偶爾犯迷糊的樣子很好,蠢的非常具有個人風格……” 李文森:“你給我閉嘴?!?/br> 喬伊:“……” “第一個坐標是《斗破蒼穹》,第二個坐標是洗手間,那第三個坐標呢?” “天使或神父?!?/br> “為什么這么說?” “以風為使者,以火焰為仆役?!?/br> 這是詩篇里下一句。 他的聲音很低,貼著電話如同貼在她耳畔,緩慢的語調,干凈的嗓音,每一個字的尾音都帶著某種優雅的魔力。 “這句話的英文用的也是angel,而后半句中的’仆役’用的詞是……” “minister.” 李文森接上: “牧師?!?/br> “沒錯,上帝的使者是天使,上帝的仆人,當然就是神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