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但夏憐偏偏坐在了那里。正位邊上。 毫無疑問,客位中的正位,是留給夏意的。夏憐坐在那里,就意味著等夏意到的時候,他會坐在她旁邊。 夏文記得,往常在夏府的時候,幾個人用膳時夏憐都是靠著他坐的。他知道她對夏意一直有一種畏懼,所以都會選擇坐在離他最遠的對角。 至少……直到他離開夏府出門游歷,情況都是如此。 可是剛剛,夏憐幾乎是想都沒想,沒有任何猶豫地,下意識坐在了屬于夏意之位旁邊的位置。她的這一動作無比自然——是早已成為了習慣的那種自然。 小憐和大哥……什么時候,已經關系這么親密了么? 夏文只是一時覺得有些疑惑,因為之前夏憐是與他走得更近的。 “二少爺怎么不吃?” 說話的人是朔陽。他身為侍衛,平日里在夏府是不會與少爺小姐們一起用膳的,但這一次他們同為爹爹請來的客人,所以便與他們坐在了同一張桌上,這在以前從來不曾有過。 他見夏文似乎一直在思索什么,手中的筷子幾乎沒怎么動,所以才忍不住問了一句。 “噢,沒怎么?!?/br> 夏文只是淡淡一笑,“剛剛有些走神,可能還是沉浸在之前的經歷里吧?!?/br> 說罷,幾個人相視一眼,卻沒有人問什么。 他們在選擇的時候選擇了四季,進入了不同的門,走進了不同的季節。他們各自都經歷了一些事情,可是卻誰也沒有說,彼此之間默契地沒有交流。 不知怎么,他們似乎都覺得,那是一段獨特的、不知該從何說起的回憶。它似乎只適合珍藏,不適合交流。 但只有一旁的meimei知道,他們每個人的“回憶”,其實都是容華回憶的一部分。 他用這種場景再現的方式,將自己的記憶散播到很多人的腦海里。他們甜蜜著他的甜蜜,或是痛苦著他的痛苦—— 這樣,就好像,有人在為他分擔那段過去。 “你來了?!?/br> 夏憐幾乎就剛坐下不久,夏意便過來了。 “大哥?!?/br> 他換了一身衣服,換下了之前的淡藍色衣衫,而是換上了另一件月白色的長衫,和以往一般清冷如月,帶著些許冷冽的氣息。遠遠望去,就像神話中的仙人,姿容風流,卻無情無欲。 “嗯?!?/br> 依舊只有這樣冷淡從容的一個字。 他在夏憐旁邊的位置坐下,她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大哥,你剛剛去哪里了?” “見一見故人?!毕囊馕⑽⒏┥?,于是他的呼吸落在夏憐的秀發間,帶著淡淡的暖意,“你剛剛見過他了?” “嗯?!毕膽z小聲說道:“他有些奇怪,說了很多……似是而非的話?!?/br> 夏意的眸子幽深如水。他不再說什么,只是輕輕握住了她桌下的小手,“不用理他。先吃點東西?!?/br> “嗯?!?/br> 兩個人之間的互動并不明顯,但是對面的兩個人,卻都不由自主地在留意這邊。 一個是夏文,另一個,是秦青墨。 這兩個人都沒有說什么,但是各自卻都懷著各自的心思,內心有些復雜。 夏憐有些餓,便直接開動了。她一邊吃著,身旁的夏意用余光關注著她。 看樣子……她已經無礙了。東海明珠粉可以解世間一切奇毒,所以她現在已經恢復如常。 而容華……會對她說什么? 他沒有問。 就在前一刻,他還見到了他。他還在問他:“你不好奇我對她說了什么?” 可是他依舊沒有問。 “大哥在想什么?” 突然,一個溫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夏憐給他夾了一塊魚,“你怎么也都不動筷?!?/br> “只是剛剛正好在想事情?!毕囊鈯A起碗中的魚塊,里面的刺都已經被她挑出去了,所以只剩下一塊鮮美的rou。 他薄唇輕張,吃了下去。 魚大概是咸的,甚至還有些腥。 吃了魚的夏文和朔陽都這么覺得。而這兩個人自詡味覺沒什么問題,應該是和正常人一樣。 可是不知為何,夏意卻覺得這塊魚……似乎是甜的。 而且……很甜。 夏文和朔陽倒是不知道夏意是怎么品嘗這塊魚。因為他將這塊魚吃下去,這個行為本身已經令他們感到不可思議。 夏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夏意有潔癖,而且還不輕。他平生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別人給他夾菜。哪怕是那人還未品嘗過第一口,都會遭到他的嫌棄。 但是夏憐剛剛給他夾了這塊魚……他卻很欣然地吃下了。 夏文和朔陽感受到不可思議的同時,坐在夏意斜對面的秦青墨卻冷著臉。 只不過……他一直沒有開口。 一直到晚宴結束,整個過程中,容華都沒有出現。秦青墨也好,夏文也好,他們都有些失望,沒有見到主人。朔陽一直恪守著侍衛的職責,所以他不會想那么多。至于夏意和夏憐,他們卻是之前就已經見過主人了。 這時候,另一個小姑娘走了進來,她將jiejie叫了出去。 夏憐見meimei出去,心中有些疑惑。她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夏意,他的神色依舊是清冷寡淡的。 突然,她心念一動。 “大哥,”她突然湊過去,低聲在夏意耳邊說道:“之前那個叫爹爹的人……他和我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br> “是么?!毕囊夥畔峦肟?,側過頭,“他跟你說了什么?” “他說,大哥你……” 夏憐有些緊張,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夏意的眼睛。 那是一雙漆黑而深邃的眸子。 其實她即將要說的,并不是爹爹所說的話。 她是有一句自己的話,想要問他。 第59章 容華3 夏意靜靜地看著她。 夏憐咬了咬嘴唇,“他說,大哥你……有事瞞著我?!?/br> 她的聲音很輕,除了她身邊的夏意之外,其他任何人幾乎都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而她在猶豫之后,卻只問出了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夏意的反應。 他的神情卻依然是冷淡的,“你想聽什么?” 夏憐似乎有些失望,他竟是這般平靜自若的態度,就好像不論她說什么都無法觸動他的內心。 “大哥……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么?” “該你知道的,我自然會告訴你?!毕囊廪D過頭來,一瞬間卻正對上來自斜對面的一道視線。 是秦青墨。他一直在默默看著二人。 和夏意雙目相對,卻只消片刻,他便移開了自己的目光,轉而與離他不遠的夏文攀談起來,似乎并未在意這邊的情況。甚至他主動提出與夏文借一步說話,離開了夏意的視線范圍。 他將思緒掩飾得很好,當然,是他對夏憐的思緒。至于他和夏文……夏意淡淡望了他一眼,眼底的神情晦暗不明。 秦青墨和夏文去了另一側,而朔陽也眼尖地看出夏憐似乎有話要與夏意單獨說,所以也知趣地退下了,給二人留下空間。 夏憐見他們一個個都去了別處,倒也沒有在這件事上多想,只是袖口中的纖手漸漸攥緊。 她最不愿聽到的,便是他這樣的答案。 這意味著,他有事瞞著她,卻執意不肯告訴她。 當然,她相信他一定是“為了她好”。 可是,如果是他自己默默為她承受所有的一切,卻連知情的權利也不給她……這怎么可以? “爹爹說,你會告訴我的,因為我早晚都會知道。他還說如果我愿意聽,他也可以把他知道的告訴我,但是他相信,你會親口對我說出這一切?!?/br> 夏憐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神情很自然。 至少,她自己以為很自然。 可是她卻沒有抬眸看他。她剛剛一直在垂著眸子,只靜靜盯著桌上擺著的花瓶。 他卻沒有回應她。二人之間突然陷入了沉默,誰也沒有再開口。 而夏憐也沒有抬頭。 幾個瞬息過后,她才隱約聽到他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似乎是……若有若無的輕笑聲。 她抬頭看他,只見他似乎微微勾起了唇角,眼底的神情似乎也柔和了很多。 夏憐俏臉微紅,“你……你干嘛這么看我?” “你覺得你撒謊我看不出來?” “……” 被戳穿的夏憐就像是做錯事后被發現的孩子,有些難為情。不過她瞧著他的眼神,似乎不像是生氣,好像反而是……寵溺的意味更多一些。 頓時心里又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大概是他平日里太過于冰冷無情了,所以每當他對她有這樣的反差,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溫柔,都不免令她心中蕩漾起漣漪。 當然,這樣的感覺究竟是什么,她不會去細想,更不會往某些方面去想。因為只要一多想就會心亂,而且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