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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表妹萬福在線閱讀 - 第68節

第68節

    第96章

    胡良友打馬回城,已是深夜,徑回都司府,胡良才還在和幕府商議邊防之事。胡良友沖入,高聲嚷道:“大哥!你要替我做主!”

    胡良才見他滿身泥土,狼狽不堪,吃了一驚,忙問緣故,胡良友便將白日之事添油加醋說了一番,挺著脖子,露出脖頸的一道紅紫瘀痕,訴道:“大哥,這個裴右安下手極狠,弟弟我險些喪命于他手!我便罷了,大哥你厚待于他,他卻半點也沒將你放在眼里!你若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我們胡家兄弟的臉,今后在這素葉城里還往哪擱去!”

    胡良才大怒,朝外走了幾步,卻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轉身叫胡良友先出去,自己問于幕府。其中一個姓楊的幕府,熟知朝廷掌故和官場之事,道:“胡大人,此事不可莽撞!裴右安曾是天子近臣,萬歲對他倚重,有目共睹,此次突被發配來此,個中緣由,實在蹊蹺,朝廷至今無半紙公文,眾說紛紜。以小人之見,大人不可太過得罪于他,須知有東山再起一說。且裴家父子,在此地根基深厚,軍民至今不忘,大人來此,時日尚短,若是動他,怕他也不會束手就擒,到時萬一惹出亂子,怕是不好收拾。大人不如將參將隨從喚來,問問清楚,今日到底出了何事,以致于生出事端?!?/br>
    胡良才被幕府的一番話給提醒,忙將胡良友的隨從喚來,一番逼問,很快便得知了事情經過。原是追馬入了料場,調戲裴右安的夫人,這才吃了馬索套脖之苦,心中又氣又恨,氣的是自己兄弟惹是生非,恨的是當年裴顯當眾對自己施加軍刑,如今裴右安也不給自己一點兒顏面,強行忍住怒氣,將胡良友喚來,狠狠訓斥了一頓,命他往后離那料場遠些,不許再惹是生非。

    胡良友吃了個大苦頭,此刻咽喉還紅腫疼痛,本以為兄長會替自己出氣,沒想到非但不能如愿,反被教訓了一頓,唯唯諾諾,退了出去。

    數日之后,深夜,料場的一座倉廒,突然起了火光,只是放火的兩人還沒來得及逃走,便已被守在附近的楊云捉住,一陣鑼聲,老丁帶著人火速趕到,迅速將火撲滅。

    被捉住的兩個放火之人,便是那日胡良友的隨從,楊云連夜訊問,才三兩下,兩人便招供了,說是奉了胡良友的命,半夜潛來縱火。

    料場里貯存了三個月的軍馬糧草,先不論大火片燃是否噬人,倘倉廒燒毀了,軍馬失了糧草來源,按照軍法,看守之人,便是殺頭之罪。

    裴右安命楊云將人捆了,連同招供書一道,連夜送去都司府,交給胡良才。

    第二天,胡良才身邊的那個楊幕府來了,對著裴右安,畢恭畢敬,帶來了兩顆人頭,正是昨夜那兩個放火之人,以此賠罪,又說胡良友乃是被這兩人攛掇,這才一時糊涂,誤入歧途,胡大人已經打了胡良友軍棍,以示懲戒,原本今日胡良友也要一并來的,只是腿腳被打爛了,起不了身,這才沒有同行,請裴右安見諒。

    裴右安但笑不語,客客氣氣,送走了楊幕府,此事終于就此過去,再也不見那個胡良友來了。

    嘉芙終于放下了心,每日喂雞,遛馬,因天氣漸暖,又和兩個丫頭忙著裁單衣,做新鞋,日子雖然過的清貧,卻簡單安穩。除了有時想念家中親人近況,實可謂現世安好。又不期這日,清早起床,忽感到泛惡干嘔,自己起先還以為昨夜吃壞了肚子,嘔幾下停了,也就不以為意。裴右安在旁看到,卻露出微微緊張之色,立刻扶她躺下,拿了她的一只手腕,為她診脈。

    嘉芙見他鄭重其事,起先還取笑了他兩句,見他診完了脈,一語不發,凝視著自己,目光微閃,神色似喜憂半摻,忽然頓悟了:“咱們有孩兒了?”

    裴右安點了點頭。

    嘉芙一怔,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大表哥,我真的孩子了?你沒騙我?”

    裴右安再次點頭。

    嘉芙興奮地短促尖叫了一聲,一頭便撲到了他的懷里。

    裴右安抱住了她,低頭,見她宛若孩子般歡天喜地的激動模樣,心中漸漸亦被欣喜的柔情溢滿,輕輕拍她后背,待安撫下了她的情緒,將她輕輕放倒在床上,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微笑道:“踏雪脾氣壞,今日起,可不能再去騎它了,聽見沒?”

    嘉芙點頭,仰臉和他對望了片刻,摸了摸他的臉,目露不安:“大表哥,我有孩子了,你不高興?”

    “你是擔心這時候生下孩子,會被人說不孝?”

    她遲疑了下,問。

    裴右安一怔,隨即明白了,想是自己方才的顧慮被她覺察。聽她如此擔憂,失笑,搖頭道:“只要祖母不怪,有何可懼?”

    他伴她躺了下去,將她身子摟住,緊緊地擁了片刻,方低聲道:“芙兒要為我生孩兒了,我怎會不高興?方才只是想到如今境況艱辛,怕日后委屈了你和孩兒……”

    嘉芙搖頭:“我不委屈。咱們孩兒,不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也定會和我一樣,盼著出世見到爹爹?!?/br>
    裴右安笑了,目光閃亮,再次將她緊緊摟住。

    很快,檀香木香和丁嬤等人,便相繼都知道嘉芙有了身孕的消息,無不歡喜,紛紛過來道喜。嘉芙自此安心養胎,裴右安待她如珠如玉,照料的無微不至。

    她懷孕的消息,在顯腹后不久,被傳送到了千里之外的皇宮之中。

    那一天,皇帝的心情,原本很是惡劣。散朝后,御書房里剛出來幾個因為辦事不力被申飭得滿頭冷汗的大臣——皇帝最近這大半年里,情緒總是無常,李元貴也早習以為常,等大臣們散去,立刻入內上報。

    皇帝聽完消息,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半晌,眼睛里露出隱隱的激動之色和許久未曾有過的欣喜光芒。

    李元貴見機又稟:“萬歲,奴婢還收到了消息,說素葉都司府都司胡良才因早年得刑于衛國公,如今挾怨,對裴大人多有不敬,其弟為泄私憤,還派人縱火料場,蓄意加害裴大人?!?/br>
    皇帝面露恚怒之色,猛地拍案而起:“他如何了?”

    “萬歲放心,”李元貴忙道,“幸而裴大人有所防備,當時便抓住了縱火之人,裴大人和夫人,皆安然無恙?!?/br>
    皇帝慢慢地又坐了回去,冷冷道:“既無事,何必稟朕?他不是手眼通天,算無遺策?本事大著呢!戴罪之身,到了那種地方,如今不也如魚得水?朕日理萬機,往后這種事,少來攪擾于朕!”

    “是,是,奴婢明白了……”

    李元貴擦了擦汗,不住點頭。

    “傳朕的話,務必保護好甄氏,不得有半點閃失!”

    李元貴退出之前,皇帝忽又叫住了他,吩咐道。

    李元貴應聲,躬身告退。

    ……

    光陰彈指而過,忽忽大半年過去,至這年的冬十一月,嘉芙已是大腹便便,算著日子,再用不了一個月,應當便是產期了。

    隨著腹部越來越大,她的腿腳也腫脹的厲害,有些難受,晚上上床,裴右安總會為她揉捏腿腳,不厭其煩,直到她睡著為止。

    這天晚上,嘉芙蜷在裴右安溫暖的懷里,睡的正沉,突然被外面傳來的一陣雜聲驚醒,側耳聽去,遠處隱隱似有馬匹嘶鳴之聲。接著,老丁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裴大人,都司府里突然來了軍令,要緊急調用草料!”

    裴右安坐了起來,叮囑嘉芙繼續睡,自己穿好衣服開門而出,來到前頭,見倉廒大門敞開,四周火把通明,來了大隊的人馬,一個姓梁的佐將,正在指揮著人,將一袋袋的草料搬上車,士兵來回奔走運送,老丁和另些被驚醒的老卒站在一旁看著,低聲議論。

    那姓梁的佐將看見裴右安,急忙上來,對他行禮,態度甚是恭敬。

    裴右安側身避讓:“我已非官身,將軍不必多禮。但不知今夜為何突然要調如此多的草料?”

    他方才看了調單,如此數目,足夠供應萬匹戰馬數月的口糧。

    梁佐將道:“胡大人得到緊急消息,胡人和回人勾結,欲出動十萬騎兵攻打箭門關,圖謀入關,胡大人緊急應戰,派末將前來調運草料,不日發兵,去往箭門?!?/br>
    裴右安眺向漆黑夜色下的箭門關方向,沉吟良久。次日一早,入了素葉城,徑直來到都司府的門前,見大門敞開,不時有全副盔甲的軍官進進出出,神色凝重,附近聚集了許多的民眾,不安地低聲議論著,一種大戰即要來臨前的氣氛,迎面撲來。

    他平日極少入城,站在都司府的門前,那兩個守衛也不認得他。裴右安上了臺階,報了姓名,叫守衛代為傳報。一個守衛睜大眼睛,上下打量裴右安,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就是那個京城里的裴大人?”

    裴右安微微一笑:“正是裴某。煩勞代我傳報一聲,我有事要見都司大人?!?/br>
    守衛忙請他稍候,轉身飛快入內,身影消失在了都司府的大門之內。

    第97章

    片刻,那守衛出來了,躬身道:“裴大人,胡大人說軍務繁忙,此刻沒空見大人,大人要是真有事,便先等著,待忙完了,再見大人?!?/br>
    裴右安微微蹙眉,想了下,道了句勞煩,便立在了一旁。

    大門里的人進進出出,偶投目于立在一旁的裴右安,也無人識的,個個行色匆匆,軍馬倥傯。

    兩個守衛不時偷偷打量著這個年輕的清俊男子,即便此刻,依舊有些難以置信,那個大名鼎鼎的天下名臣會是如此書生模樣,且還這般近距離地站在自己的近旁,等著胡大人的召見。雖一身布衣,這等氣度,如此親下,乃平生第一回 見,心中只覺敬仰無比,甘愿聽他差遣。又等了約摸兩炷香的功夫,見他似漸漸露出了些焦色,不待他開口,便主動又進去問話,這回出來,卻耷拉著頭,期期艾艾,一時說不出話。

    裴右安何等聰明之人,知這守衛必定是吃了頓罵。

    倘若尋常之事,等等也是無妨,但此事卻關乎城池安危,且早也猜到,這胡良才即便有空,未必也肯見自己,方才那些不過只是托詞。便拍了拍那守衛的胳膊:“累你受責了。我有急事,耽擱不得,我自去見他吧。倘若怪罪,二位說是我強行闖入便是?!彪S即朝里大步而去。

    都司府里布局,裴右安自是了然于心,徑直便到了議事堂,推門而入。里頭那胡良才正和副將、參領、游擊、幕府等下屬在排兵布陣,忽聽身后大門被人推開,轉頭,見裴右安立于門外,一怔,隨即沉臉:“你怎入的此處?本將方才不是傳了話,叫你再等等嗎?”

    裴右安向他見禮:“叨擾胡大人了,因事情緊急,故貿然強闖而入,懇請胡大人撥冗,可否借地說話,我有一事相告?!?/br>
    堂中那些參將游擊,無人不知裴右安的名字,除了那楊幕府,其余人都是生平頭回得見,見他突然這般現身,無不吃驚,紛紛看了過來。

    胡良才瞥了眼,見個個面露驚詫,裴右安對自己態度又如此恭敬,眾人面前,心中頗覺受用,這才點了點頭:“何事須遮遮掩掩?這里說便是。本將事忙!”

    “胡大人,裴某聽聞大人獲悉,胡回勾結,欲出動十萬人馬襲取劍門,圖謀關內。胡大人可回顧過往,自古以來,胡人但凡大舉入侵,無不在春夏時節,數次大戰,皆是如此。如今天寒地凍,胡地冰雪覆路,寸草不生,即便人員萬全備戰,不懼寒凍,何來道路可走?戰馬又何來食源?胡人作戰習性,與我等不同,向無倉儲,出戰亦輕輜重,求迅捷,以戰養戰,靠沿途劫掠以供養軍隊。劍門路途遙遠,目下如此窮冬,胡人出動十萬大軍進取劍門,違背常理,不可輕信。以裴某之推斷,胡人應是誆我大軍去往劍門,趁著邊境空虛,奇襲劫掠,倘大軍去了劍門,恐怕到時顧此失彼?!?/br>
    裴右安望了眼眾人。

    “但既有了消息,也不可不防。以裴某之淺見,大人可知照燕云守將探聽消息,防守劍門,留兵于此地邊境,布防素葉、集乃幾個城池,嚴防胡人輕騎偷襲。大人以為如何?”

    他話音落下,堂中靜悄悄不聞聲息,胡良才環顧一周,見手下都看著裴右安,怫然道:“裴右安,你方才也說了,一切不過是你推斷,你便敢如此篤定,對本將妄加干擾?本將有確切的消息來源,錯不了的!倘若聽了你的,留大軍于此,萬一胡人攻破劍門,到時罪責,何人承擔?”

    裴右安上前一步:“胡大人所言不差,故請胡大人知照燕云守將,調兵多加防備,以免萬一。但此地邊境的數座城池,卻斷不能不防!”

    胡良才來此后,一直沒大的軍功,心中頗有郁郁不得志之感。他亦是個講手段的人,這兩年間,暗中往胡庭派去了不少探子,此次消息,便是其中一個信靠的探子秘密送至,胡良才收到消息后,第一時間又另派人員潛去求證,回報說,胡人大批兵馬,確實已集結成隊,先鋒往了劍門方向,就此深信不疑。

    劍門關位置重要,萬一攻破,便是掉腦袋的大罪,但若在那里能將胡人擊退,也是大功一件。他一心立功,唯恐被燕云兩地守將得知消息搶了功勞,故做出全速進軍的準備,明早便要發兵,此刻如何還聽得見去?冷笑道:“你不必說了!如今你不過一白身,管好你的料場便是,何來資格對軍機大事指手畫腳?倘再不自行退下,莫怪本將以犯上滋擾之罪,拿你問刑!”

    裴右安和胡良才對望了片刻,見他面帶冷笑,神色倨傲,拱了拱手,轉身而去,行至通往大門的路上,身后傳來一道喚聲,轉頭,見從前來過料場的那楊姓幕府匆匆追至,便停步。

    楊幕府上前,深深一禮,低聲道:“裴大人,實不相瞞,小人初聽消息,也覺蹊蹺,曾勸胡大人三思后定,胡大人不聽,反斥小人畏手畏腳,因他堅稱來源可靠,故小人也不敢斷定了,方才聽了裴大人一席話,小人深以為然。小人如今雖不過一庸碌幕僚,靠身以求糊口,當年卻也出身舉子,報國之心,至今未死,此事干系重大,關乎數城軍民安危,大人國士無雙,小人素來景仰,料大人必不會就此作罷,大人若有用得著小人之處,盡管吩咐,鞍前馬后,小人愿誓死效勞!”

    ……

    次日五更不到,天穹依舊漆黑,素葉城外軍營校場之上,號角聲傳,火杖通明,轅門之前,大軍磨盾草檄,按照先前排兵,只留少量人馬留于此地鎮防,其余人馬,由諸多副將參軍帶領,早整軍列隊完畢,只等帥正抵達,祭旗后便發往劍門。

    五鼓至,胡良才卻不見人影,再等片刻,依舊沒有動靜,諸多兵將,漸漸露出不解之色。

    胡良友見兄長過時不至,恐軍心動搖,正要叫人入城去探究竟,忽然看到城門方向縱馬來了數百人的一隊人馬,火把點點,向著轅門疾馳而來,以為是兄長到了,大喜,忙命人擊鼓相迎,等那隊人馬到了近前,卻見一人迎面縱馬而來,一臂高舉一物,高聲喝道:“帥節在此!爾等聽令,全部人馬按序退回軍營!”

    此人名喚李睿,在邊關多年,從前官至副將,機敏善戰,頗得軍心,胡良才來此后,因他是衛國公舊部,一再打壓,如今被貶成了游擊,此次出戰,自然也不會點他同行,只命他帶五百人馬留守此地。

    胡良友震驚,大怒上前:“李睿,你想造反?竟敢枉傳帥令!帥節怎在你手中?我兄長呢?他人何在?”

    李睿喝了一聲拿下,身后便涌出了十來人,迅速將胡良友擒住,咔嚓一聲,戴上軍枷。胡良友奮力掙扎,叫罵不停。

    此一變故,實在事發突然,直到胡良友被鎖拿了,他身后那些參將才回過神來,紛紛拔刀逼近,喝令李睿放人,兩邊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時,城門方向再次來了一人,戰馬疾馳入營,停于了雙方中間。

    來人挽韁高坐于一匹雄健烏騅的馬背之上,神色端凝,視線掠過前方那排宣囂攘臂的參將,兩道目光,銳利如電,縱一身布衣,其祲威盛容,逼迫而來。

    有人認了出來,驚呼一聲:“裴右安!”

    其余人愣住,定在了原地。列于附近的軍隊卻起了一陣輕微sao動,軍士低聲交頭接耳,紛紛踮腳翹脖,爭相觀望。

    裴右安翻身下馬,在萬眾的注視目光之下,快步來到那座點將臺前,沿著兩邊插滿火炬的階梯,登階而上,站上高臺,面向大軍,環顧一圈,提氣高聲道:“胡良才已被奪帥印,某裴右安,暫領其職。上從將領,下至士卒,全部聽令,就地返回營中,等待后命!”聲隱含威勢,振聾發聵,遠遠傳送,遍及角落。

    營房前一片寂靜,遑論普通士卒,便是那些個胡良才兄弟的親信,此刻被裴右安的氣勢震懾,一時面面相覷,竟也不敢作亂。

    胡良友雖被戴了枷鎖,竟不肯就此服輸,被他奮力掙脫開壓住自己的兩名士卒,厲聲喊道:“裴右安,你早不是官身,竟狐假虎威至此地步!你憑何代我兄長指揮軍隊?你貽誤軍機,就不怕日后朝廷追責?我乃朝廷堂堂四品龍威副將,我何罪之有?你今日公然辱我于陣前,戴我枷鎖,待日后,你想除我頸項枷鎖,便沒那么容易了!”

    他話音落下,一群親信約數百人,亦隨他高聲起哄,胡良友晃動脖頸枷鎖,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裴右安從高臺下來,行至胡良友面前,笑了笑:“胡副將,裴某若要除你枷鎖,又有何難?”唇邊笑意未絕,便轉頭,喝道:“來人!把他腦袋砍下,除了枷鎖!”

    胡良友起先聽裴右安說要替自己除枷,得意不已,做夢也沒想到,他接下來竟陡然變臉,要砍自己腦袋,見那李睿拔刀,疾步上前,大驚失色,奮力掙扎,卻被人強行壓倒在地,還沒反應過來,一道寒光當頭而下,脖頸一涼,頭顱便與頸項分離,枷鎖嘩啦落地,濺出了數丈高的血跡,瞬間染紅了身前一地積雪。

    李睿抓起人頭,高聲道:“胡良友長久以來違反軍紀,今日又抗命不遵,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胡家兄弟的那些個親信,見裴右安談笑之間,轉眼竟真就砍了胡良友的腦袋,無不震懾,又看到他兩道含笑目光再次投來,竟不敢再動半寸,僵在了原地,很快便被李睿之人解了兵器,束手就擒,剩余那些將領士卒,平日早對胡良友借兄長地位作威作福心生不滿,如今見他砍了腦袋,無不痛快,又皆仰望裴家父子之威,如何還有不服,朝著裴右安下跪,高呼:“我等唯裴大人馬首是瞻,誓死效力!”其余士卒,亦紛紛效仿,轟然吶喊,校場之上,熱血沸騰。

    裴右安暫保管帥印,當場點了李睿等諸人一道回城,命軍士暫時回營待命,派人火速向燕云兩地將領傳訊,自己帶人回城,入都司府議事,此時,天才剛剛拂曉。

    裴右安一直忙碌到了下半夜,諸多事情終于初步安排完畢,眾將各領其命。

    料場之中,雖已留了楊云,但算來,連上今夜,已是一天兩夜沒有見到嘉芙了,裴右安心中掛念,也怕她為自己擔心,將這里事情再交待了一番,不顧眾人挽留,于四更出素葉城,借著雪地反光,一路縱馬狂奔,寒風打面,踏碎了不知道多少野徑冰雪,終于在拂曉之時,趕回了料場。

    素葉城中,已換日月,這荒原中的他居了一年的此處家園,卻依舊靜謐如昔,淡淡黎明,四周靜悄一片。

    裴右安眺望前方那片白皚皚覆滿冰雪的矮屋屋頂,心中只覺溫暖無比,打馬漸漸奔至大門前,卻看見一人胳膊里拎了個包袱,站在積雪之中,應是趕了夜路,才到不久,似想拍門,又似猶豫不決,翹首東張西望,忽聽到身后馬蹄聲響,轉頭,認出了裴右安,面露喜色,拔腳飛快跑來,不想足下一滑,撲倒在地,也不顧疼痛,繼續爬著起來,奔到了路上,噗通跪在路中間,叩頭道:“裴大人,奴婢崔銀水,來此伺候大人和夫人。往后奴婢就是大人和夫人的人,聽憑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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