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那裁縫給冬青量了腰、腿、肩、臂,尺子一收,“不用整改,就這樣合適?!?/br> “那最好不過!” 瑾瑜讓店家把兩身衣裳包起來,又選了一雙配色的繡鞋,付了銀子后,帶著兩人去賣首飾的鋪子。 雖然他們窮,但冬青至少戴個銀的發飾才說得過去,而不是帶著布條和漆黑的木制發釵。 去買衣裳發飾,從頭至尾都是瑾瑜在挑,兩個女子倒還沒有發言。 主要是瑾瑜會畫畫配色,他的審美都還過得去,冬青也就懶得去選,都讓瑾瑜一手包辦。 買了幾件精巧錚亮但不是很貴的發飾,瑾瑜才領著二人回了客店。 時間差不多,冬青換上瑾瑜為她選的衣裳,給自己梳了個不高的云髻,插上那些閃光的發飾。 再細細涂了脂粉,描一抹新月彎眉。 待打扮完畢,瑾瑜看直了眼,我家娘子又美出了新高度怎么辦? 當然是上前吧唧一口。 冬青面露嫌棄擦了擦臉,“你這么用力作甚?在我臉上沾口水就罷了,還把我涂好的脂粉粘走,這下好了,我還得再來一次?!?/br> 瑾瑜抹了一下嘴,這胭脂水粉口感實在太差! 冬青重新整理好妝容,帶上小圓,跟著瑾瑜去了悠然苑赴宴。 與陳君然和李言卿同行,走到門前,看門人問了名字記上,才讓幾人入內。 院內假山流水,一條石子小徑穿過前院,來到中堂。 堂中已經聚集了不少中舉文人,路的兩側排了桌椅,有家丁丫鬟在其間穿行忙碌,擺上餐前水果點心。 瑾瑜因是亞元,被領座人領到了右邊離主賓位較近的一桌。 黎國以左和東為尊,看樣子除去主賓位外,下面緊挨著的座位是官員所坐,而后才是今年中舉的舉人。 而舉人也不是一視同仁,解元和亞元被引到緊挨官員的位置,解元坐了主賓位的左邊,他是亞元,所以坐主賓位的右邊。 哪怕是一個宴會,座位都體現著各種等級,不得不說長見識。 一般重要人物都壓軸出場,柳知府姍姍來遲,待最后人來齊坐定了,湘王才攜正妃踏進門來。 場中頓時全體起身,對湘王行了躬身禮。 “參見王爺!” 眾人低首行禮,瑾瑜偷偷抬眼,他倒是要看看,害冬青這么傷心的兩口子,到底長什么模樣。 第63章 歸程 路道燈籠密集排掛,整個宴會場地通明,視線暢通無阻。 湘王與王妃剛踏進中廳門檻,瑾瑜坐得靠里,從他的角度看去,暫只能看到兩個華服輪廓,看不清面容。 常年身居高位之人,帶著一股從容的氣魄,兩人不疾不徐,從在一眾舉人躬身夾道中緩行而來。 越發的近了,瑾瑜也終于看清二人是何模樣。 乍一看以為湘王與湘王妃是并肩而行,實則湘王妃在后小半步的距離,以示前者身份尊貴,無人比肩。 湘王獨行在前,當真稱得上是神形俱佳儀表堂堂。 一身玄色錦衣,暗紋金蟒盤旋其上,腰掛碧玉吊墜,腳踩黑色官靴,發有玉冠束起,再無多余贅飾,豐神俊朗氣勢攝人。 不過,這都是旁人看在眼里所感,瑾瑜覺得湘王確實長得挺英俊的,但也就那樣兒吧,什么氣勢逼人從容不迫,都是演技。 一個王爺,當然要邁著這樣的步子,不緊不慢面無表情走進來,難不成還能撩起下擺來個百米沖刺?那也太沒有威儀可言了。 轉眼看了看湘王旁邊的湘王妃,瑾瑜說不來湘王妃穿什么樣式的衣裳,朱紅長裙,逶迤拖地。 就他的眼光而言,配色不錯,款式不錯,那繡花也十分精致,但是看著繁瑣沉重而且朱紅顯老。 再看發型,一坨凌云髻,布滿各種看上去就很名貴的發釵,鑲嵌著寶石,行走間微微顫動,在光線下熠熠生輝。 總而言之,妝容太濃,衣裳沉悶顯老,發飾太多讓人眼花,比自家冬青差遠了。 但看上去確實挺震撼的,滿頭金光閃閃的發飾表明她很有錢,朱紅色的衣裳顯得她很端正沉穩,長得嚇人的指甲說明她什么事都不用自己動手,萬分尊貴。 很不錯,湘王帶她出席,大概就是這個作用,震懾一下這堆窮舉子,然后再放低身段作陪。 表現他連妻子都這么有錢這么金貴,他還禮賢下士陪這堆無權無勢無錢的窮舉人吃酒用飯,實在高明! 本就是王權社會,對王侯將相有著盲目的崇敬,一般的人被他這么一套下來,恨不得已經要對他感恩戴德。 眼看一行人要走到跟前,瑾瑜立刻垂眸斂目,看著自己的腳尖,整個人端正無比,仿佛他也是這些崇敬湘王的人其中一員。 冬青是女子,行半禮只福身不拱手,但卻將頭垂得很低,臉恨不得已經埋到胸口。 她怕柳飄云認出自己,也怕自己看著柳飄云會情緒失控,給瑾瑜添不必要的麻煩。 小圓是以婢女身份隨行,沒有資格落座,要站在主子身后侍奉。 所有下人都沒有任何殊榮,對湘王行的是全禮,雙膝下跪匍匐在地,額貼地面不能抬頭,沒能看到湘王與湘王妃是何等模樣。 待湘王與湘王妃走到上首,轉身面向眾位賓客,雙手一開,向上微抬。 “諸位免禮,入座?!?/br> “多謝王爺!” 眾人這才放下已經抬酸了的手臂,直起身子各自落座。 瑾瑜跟著瞎哼哼,幫冬青拉了椅子,一屁股坐下來。 湘王走這么慢讓別人行禮行得手酸腰痛,還非要謝他,這個邏輯可以說非常有道理,毫無毛病。 再來說電視劇里都是騙人的,這么多人行禮,一起說話根本不可能那般整齊,都是前的前后的后,畢竟沒人指揮。 果然,落座后的湘王和顏悅色了許多,滿面笑容。 一旁侍女斟了酒,湘王起身,舉杯給在座的舉人敬酒。 “祝賀諸位桂榜留名,再預祝來年萬物復蘇時,諸位皆能金榜題名,日后平步青云?!?/br> 場下眾舉人又嘩啦啦站起來,舉杯回敬,口宣謝語。 “……” 瑾瑜默默跟著起身,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心里把湘王從頭到腳嫌棄了一遍,早知道宴會如此無聊,還有如此多的繁文縟節,他何必帶冬青一起來受罪? 偏頭看了看冬青,冬青好像并沒覺得有任何不妥,應付自如,面上一點也不見不耐之意。 想來是因為習慣,之前在柳家和湘王府,見多了這些繁瑣又踐踏人權的禮節,習以為常。 瑾瑜反思,他如今已考上舉人,日后要踏上官途,繁文縟節想必更多。 應該趁此機會入鄉隨俗,習慣這些禮節,在官場才好應酬,待身居高位,便不用再卑躬屈膝。 湘王給在場眾人敬了一杯酒,酒杯放回侍女所持的托盤上,坐下后示意旁邊的掌事。 掌事會意,主持起了必要的流程。 先讓侍女傳菜,再傳喚樂隊舞人上前。 眾人一邊用菜下酒,還能欣賞舞姿。 一行人順著指引魚貫而入,場中樂聲四起。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 我有嘉賓,德音孔昭。 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 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 我有嘉賓,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樂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唱完鹿鳴詩,又跳魁星舞。 瑾瑜并不覺得場中節目好看,但這宴會提供的菜品不錯,全是大菜,平日吃不上的。 一個勁兒往冬青碗里夾,“多吃點,反正都來了,吃夠本再回去?!?/br> 小圓好笑道:“我是來侍奉姑娘的,你把我布菜的活兒都做了,我只能干站著?!?/br> 冬青白了二人一眼,往旁邊的桌子看了看,還好無人看向這邊。 “你們小點聲,莫要讓旁人看扁了?!?/br> “怕什么?我本不扁不圓,他眼里將我看扁,只能說明他眼神有問題?!?/br> 瑾瑜覺得若因為這點小事就將他看扁,那這人定十分傲慢,對窮人抱有嚴重偏見,不值得深交。 看扁就看扁吧,別人看扁不一定會表現在面上,反正都是虛與委蛇,誰也沒把誰當真。 手上不停給冬青夾著菜,卻感覺座位上不少人站了起來。 瑾瑜一愣,以為上首湘王又出什么幺蛾子。 抬眼一看,才發現是宴會過半,不少人起身給想結交的人敬酒,并不是強制性的。 解元林嘉華的桌前,已經站了數人,而后面榜尾的人,就無人問津。 這敬酒也挺有意思,是指望著混個眼熟,趁機勾搭上,以后對方發達了,也好請其顧念幾分。 瑾瑜尋思自己是不是也要去敬個誰,從而顯得自己不是那么不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