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月娘全名趙明月,林員外姓林,他娘姓齊,妻子姓吳,月娘與林員外便不可能是親戚關系。 男女之間關系近到如此地步,用得上深夜造訪,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除了是情人,瑾瑜想不出別的解釋。 聽完瑾瑜的推測,冬青無話可說。 仔細想來,月娘三十出頭,風韻猶存,除去眼角細細的皺紋,實在膚白貌美身段曼妙。 卻沒聽人說她的夫家如何出色,憑一己之力開著明山鎮唯一的繡鋪,還沒有誰人敢欺上門找茬。 想來,月娘如今擁有的一切,少不了林員外的一份功勞。 “那,那這下該如何是好?”冬青心思饒了幾圈,硬是沒想出瑾瑜此番舉動有什么用。 查出了誰是始作俑者,也查出了這始作俑者為何要作俑,卻沒有任何作用。 他們家人窮勢弱,又沒有切實證據,根本不能將林員外如何。 而瑾瑜為了查出真相,還去招惹了賴頭那個無賴,若是日后賴頭上門尋仇,更是雪上加霜。 “不用太擔心,我回來之前,給賴頭送了一份禮物,他若還想安生過活,就沒那個膽子再來招惹你我,而且……” 瑾瑜說著輕笑了一聲,“我還抓著林員外另一個把柄,足以讓他投鼠忌器?!?/br> “什么把柄?”冬青心中好奇,瑾瑜去鎮上待了五日,到底能挖到多少秘密? “林老二,是林員外找人打包送給張梁的?!?/br> 冬青心頭劇震,研墨的手頓住,猛的抬頭,“你是說……林員外將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打包送去給仇家削骨剔rou?” 雖然林老二死不足惜,但聽到這種事,還是讓冬青難以接受。 “為何?那大善人的稱呼,是從何而來?你手里有證據嗎?” 瑾瑜摸摸冬青的臉頰,“可笑就可笑在此處,大善人這個名頭,應該是林員外苦心經營得來的,若將暗藏的污垢公之于眾,他這大善人的名聲,只怕要到頭了?!?/br> “像林員外這樣花精力塑造名聲的人,很在意這個名頭,他可能一直視林老二為林家的污點?!?/br> “但他自己不能親手干掉林老二,那樣會讓他的大善的假面碎裂,恰好,林老二自作孽讓林員外看到了張梁這個機會。于是就有了借刀殺人這一出,借張梁的手殺了林老二,張梁報了仇,他也能擺脫林老二這個包袱,指不定……他在內心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善事?!?/br> 瑾瑜將心里的想法娓娓道來,卻沒有提起自己的陰暗面。 當初林老二盯上冬青,若林員外沒有出手,可能出手的就是他。 瑾瑜在心里感謝過林員外,至少于他而言,這確實是一件好事。 冬青聽得呆住,半晌才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連細節都知道得這般清楚?” “咳……” 瑾瑜捂嘴干咳一聲,“這個嘛……我自有辦法,總而言之,我們有法子牽制林員外,以后不會有人再來找茬了?!?/br> 冬青苦著個臉,“說來說去,就是說你手里并沒有證據是吧?這樣怎么能讓林員外心虛?若是林員外抵死不松口,我們人微言輕,你覺得旁人是相信林大善人還是相信我們?” 瑾瑜無奈道:“唉……所以我這不是在寫信嗎?” “對哦……所以你寫信做什么?” “……”瑾瑜手上不停,道:“一共兩封信,一封給李員外,一封借李員外的手送給林員外?!?/br> 冬青恍然大悟,“噢原來如此!” 李員外跟林員外是明山鎮有名的兩家大戶,林員外跟李員外不對付也是眾所周知。 當年二人還年輕時,一起考了科舉,李員外有幸過了鄉試成為舉人,而林員外連續試了許多年依然是個秀才。 兩人的梁子不止如此,當年兩人還同時看上一個姑娘。 很不幸,當年那個姑娘現在是李湘棉她娘,林員外又輸一頭。 后來林員外開始積德行善,大善人的名聲漸漸就壓過了李員外,但處處跟李員外作對。 去年李員外的老母親看中一塊風水寶地,想百年之后用來做墳地,被林員外搶先出高價買了下來。 不管李員外怎么好說歹說,林員外就是死活不賣,要留著自己以后用。 林員外連他老母親的墳地都搶,把李員外氣得不輕,這梁子是越結越大。 瑾瑜在信里說明情況,讓陳君然把信送給李員外。 有了陳君然的關系,再加上瑾瑜把林員外的把柄送到李員外手里,想來李員外很樂意差個家丁把另一封信送給林員外。 至于李員外要如何利用這件事,便與李老漢家無關。 “瑾郎,為何要告訴李員外你并沒有證據?” “我還沒寫完,因為我確實沒有證據,但我看到了細節,如果我虛張聲勢的時候連李員外一起騙,他報官來抓林員外怎么辦?到時候公堂之上我拿不出證據該如何是好?” 在寫給林員外的信里,瑾瑜直接用篤定的句式,威脅林員外,如果不停止找茬,就將他偷情有夫之婦和借刀殺人的真相公之于眾。 這不止關乎名聲,還關乎身家性命,又借李員外的名頭給林員外遞信,李員外是舉人,家底比林員外豐厚,林員外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事有輕重緩急,單單李員外就夠林員外喝上一壺,他再無暇為了哄女人開心,來sao擾這個每月一二十兩銀的小生意。 兩封信寫完,字體方正,沒有落款,折起來塞進信封里,用蠟液封好。 信封上面,用楷體分別寫了林孟遠與李長云。 瑾瑜隨后去了村長家一趟,把兩封信交給陳君然,讓他第二天去李員外家跑一趟。 陳君然捏著手里的信,疑惑道:“這……二狗哥,為什么要寫信給李伯父和林員外?” “你只管去送,確保李員外看了屬于他的那一封,另一封差人送去林家,不要提我的姓名。這樣,我們的挑花刺繡才能繼續掙錢?!?/br> 陳君然本來還有些顧慮,聽到如此才能繼續掙錢,便點頭應了下來,左右他只是跑個腿。 他不過跟著瑾瑜點了一月有余的挑花刺繡,手里有了五兩銀子,嘗到甜頭就再也不想回到過去。 瑾瑜步履輕快回到家,天色擦黑,燃起蠟燭溫習功課。 看了一個時辰,只覺得眼皮打架。 這幾天為了跟賴頭,隨意的躺在墻角就對付一晚,一晚都沒有睡好。 還好現在是夏末,夜里天氣不算冷,否則他可能要被凍死。但是蚊蟲讓人不勝其煩,更沒有冬青在身側,這幾天過得實在苦不堪言。 “瑾郎,實在困得慌就睡吧,強撐著也看不進去?!?/br> “也是,養好精神明天再戰?!?/br> 每天清晨早讀挑燈夜戰,相比較下來,還是早晨效率比較高。 “我要我家娘子陪我睡?!辫と聝上掳淹庖旅撊?,再三下兩下幫冬青脫了外衣,躺到床上摁進懷里。 “啊……”道不盡的滿足。 “晚安?!?/br> 第二日瑾瑜讓家里人按兵不動,該讀書的讀書,該下地的下地,該喂豬的喂豬,一切如常。 他要等陳君然帶回消息,再看看林員外的動向。 陳君然大清早就把信塞進懷里,沒有耽擱,往鎮上李員外家去了。 陳君然算李家的???,管家看到陳君然就滿臉笑容,“陳公子,來找大公子嗎?他好像在花廳那邊?!?/br> “不是,我這次來,是找李伯父有點事?!?/br> “嗯?”管家一愣,又道:“老爺在書房看賬,你先在前廳坐一會兒吃杯茶,我這就去把老爺叫過來?!?/br> 李言卿聽說陳君然造訪,自然是要上前廳一敘,只是奇怪陳君然為何不直接過去找他。 李湘棉更是忙著梳洗打扮換衣裳,一路小跑,快到前廳才立刻停下來整整衣裝,邁著小碎步踏進屋子。 李員外坐定,陳君然將兩封信遞給管家,“有人托我將這信交給伯父?!?/br> 看到林孟遠的名字,李員外眉頭一皺,這人光是就讓人生厭,“林孟遠那個老賊的信,為何遞到我這里來了?” “是這樣,寫信之人讓伯父只看自己的那封,再決定要不要將林員外的信送過去?!?/br> “哦?這倒是稀奇?!?/br> 李員外拆開寫有自己名字的那封信,一開始眉頭緊鎖,看到最后爽朗的大笑出聲。 “好!我就知道林孟遠那個狗賊不是個東西!” 李員外笑得讓下面的人一頭霧水,李言卿問道:“爹,是否有什么好事?” “確實是好事?!崩顔T外笑意不止,將林員外那封信遞給管家,“老福,你親自去送這封信,確保那個老狗看完,回來跟我說他什么臉色?!?/br> 李員外還是沒說是什么好事,笑意盈盈看向陳君然,“君然啊,你跟我說說,寫這信的人長什么樣,你認識嗎?我可得好好謝謝他?!?/br> 嘴上詢問寫信的人,李員外心里已經開始盤算,怎么著才能把這事物盡其用。 陳君然歉然一笑,“對不住了伯父,這次我以君子之名擔保不往外透露,只怕不能言而無信?!?/br> 李員外摸著下巴上的胡須,“那也行,待日后能說再說吧?!?/br> 隨后起身大步往外走,拍了拍李言卿的肩,“言卿啊,你們三個年輕人好好玩,過幾天你奶的風水寶地就能回來了?!?/br> 留下三人面面相覷,李言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他奶奶身體還很硬朗,但自古以來都講究入土為安,老早選址墳地很常見。 去年他奶奶看中的墳地出了岔子,僵持半年都沒沒能把那塊風水寶地買回來,正準備著手重新選一處,怎么著就過幾天那塊墳地會回來? 李湘棉沒想那么多,拉著陳君然的衣袖,君然哥哥前君然哥哥后,笑得眉目彎彎。 陳君然看著李湘棉純真的笑臉,忍不住一臉溫柔笑意。 都說李家三姑娘嬌縱蠻橫,他卻覺得十分可愛。 李言卿搖頭嘆氣,眼前的男女分明兩情相悅,陳君然非要為了自己那點堅持假裝疏離。 可憐了他沒有中意的姑娘,也沒有姑娘中意他,只能在旁邊唉聲嘆氣。 這邊瑾瑜收到陳君然確認信已經送出去,在等鎮上的消息。 一家人其樂融融下地時,卻在路上遇到了大伯一家。 趙氏老遠就扯著嗓門打招呼,笑得臉上的褶子一堆摞一堆,“這不是冬青和翠枝嘛!今兒個我記得是初八,逢雙數,你們倆不去鎮上出攤嗎?” 李老漢家一行人還沒接話,趙氏一臉驚訝又道:“我忘了,我聽陳家兒媳說,你們前些天出攤的時候,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是吧?都不敢去出攤了,唉……好可惜,怎么看你們那營生也挺賺錢的,就這么廢了?!?/br> “……” 冬青與翠枝無話可說,趙氏那模樣,哪兒像可惜她們生意沒了的樣子?分明幸災樂禍的,臉上的皺紋恨不得都能夾死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