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吸了吸鼻子，忍著心底的酸楚道：“那你想mama嗎？”

    “想，”小灰灰從她懷里爬出去，拿過枕頭上那個皺巴巴的小公仔道：“你看，mama送我的娃娃都在?！?/br>
    “那是你搶了芬妮阿姨的，”言晏破涕為笑道：“可不是我給你的?！?/br>
    “就是mama給我的?！彼荒樉髲姷?。

    “嗯，那就當是mama給你的好了。咱們現在睡覺吧，mama坐了好長時間的飛機，困了?！?/br>
    “好?！毙』一夜怨缘拇饝?，跑到窗下拖著一疊和自己一樣大的被子艱難的往前挪。

    言晏笑著接過來道：“mama自己拿！”

    他這才鉆進了自己的小被子里，露出腦袋瞧著她。

    言晏關了燈，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mama！”

    “怎么了？”

    “把手給我?！?/br>
    “哦?！?/br>
    那只小手攥著她兩根手指，又往懷里拽了拽。

    “乖，mama不會走的?！毖躁痰?。

    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忽然響了起來。

    “是爸爸嗎？”他忽然一骨碌爬起來，興奮的問道。

    “機器人不會發消息?！毖躁檀蛄藗€呵欠道。

    “機器人什么都會?！毙』一铱棺h道。

    “小孩子不能看電視的，對眼睛不好。姥姥沒跟你說嗎？”言晏嘆了口氣道。

    “mama，我一星期看一次，跟小朋友們一起?！?/br>
    “這就好?！毖躁涛⑽⒎畔滦膩?。

    消息提示音又響了起來，她拿過手機準備關掉，小灰灰爬過來伏在她懷里道：“mama。給我看看爸爸，好不好？求求你了，她們都說爸爸和你在一起?！?/br>
    言晏打了個呵欠，實在太困，也沒有精力跟他爭辯，道：“他坐著宇宙飛船上太空了，現在看不到?！?/br>
    見他實在纏的厲害，便打起精神道：“我看看有沒有語音消息?！?/br>
    劃開頁面，幾十條消息一股腦的蹦了出來。

    她瞧了一眼，約莫明白過來。

    剛才那條消息他沒有看到，但是看到了撤回的標記。

    有好幾條語音消息，但旁邊有孩子，她不敢貿然點開，便坐起身道：“mama去拿一下耳機?！?/br>
    小灰灰一骨碌坐起來，眼巴巴的等著。

    言晏摸黑去隔壁房間拿來了耳機，插上后試著聽了聽，道：“爸爸唱《平安夜》要不要聽？”

    “要！”小灰灰忙道。

    言晏拔掉了耳機，把聲音調到適中，躺下來摟著小灰灰，給他聽靳安唱歌。

    跟幾年前相比，他的嗓音低沉了一些，但音色依然純凈，直抵心間。

    她聽著聽著鼻子發酸，淚水漸漸濕了眼眶。

    小灰灰第一次聽到靳安的聲音，越聽越興奮，竟是怎么也不肯睡。

    “爸爸在太空唱歌，外星人也會聽到吧？mama，你幫我問問他好不好？”

    “睡覺吧，明天再問好不好？”

    “不好，問一下嘛，那我來問？”

    “這是之前發的，現在那邊沒網，收不到?！毖躁堂嗣哪X袋，道：“聽話，快睡覺吧！”

    “問了再睡好不好？mama。問一下嘛！”

    言晏拗不過他，只得假裝問了一下，這才把他給打發了?？伤琅f不肯睡覺，吵著還要再聽，言晏就一遍一遍的放，終于把孩子哄睡著后，她卻罕見的失眠了。

    天亮的時候她才合上眼睛，感覺有人再動她的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小灰灰拿了只大大的紅襪子再給她腳上套。

    “你干嘛呢？”言晏揉了揉眼睛，坐起來問。

    “禮物要裝在這里?！彼槐菊浀?。

    “可是這襪子太小了?！毖躁绦χ?。

    “我讓姥姥做一只大大的，把mama裝進去?！彼痤^道。

    “明年吧，明年mama送你一只大大的紅襪子，裝滿你要的禮物?！毖躁痰?。

    “什么禮物？”他爬過來伏在她懷里，眼巴巴道：“有爸爸嗎？”

    “不知道?！毖躁虛u了搖頭，有些苦惱道。

    “宇宙飛船飛到地球上要多久？一年也不夠嗎？”他又問。

    言晏苦笑道：“也許不夠吧！”

    “那兩年呢？”他不依不饒的問。

    言晏覺得頭又開始疼了，揉了揉眉心道：“你真的很想爸爸嗎？你想的話，我讓姥姥帶你去找他?！?/br>
    “我……不想的?！彼锵铝舜?，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懷里抱著一個機器貓狀的玩具。

    “這是什么？”言晏問道。

    “會說話，會唱歌?！彼戳税粹o，那玩具竟然動了起來，腦袋一點一點的，眼睛上的兩盞小燈也亮了。

    “原來是兒童早教機呀！”言晏恍然大悟道。

    “mama。把爸爸的聲音放進來好不好？我不想他的，就聽一聽聲音?！彼氖盅肭蟮?。

    言晏覺得心里堵得慌，眼眶一紅問道：“好?！?/br>
    這一天她都沒出門，一直陪著他玩樂高和跳棋。

    見她精神不太好，頂著兩個烏青的黑眼圈，言媽說什么也不讓小灰灰晚上再跟她睡了?？墒呛⒆映车脜柡?，非要跟著mama睡，并一再保證不吵鬧，言晏實在不忍心，就把他抱到了自己房間。

    “今晚可要早點睡，不然外婆知道了會生氣的?！?/br>
    “好?！?/br>
    她把孩子哄睡著后，自己卻怎么也睡不著，躡手躡腳的起身去倒水，竟然看到言媽坐在客廳角落的沙發里。

    “媽，怎么還不睡？”她輕輕走過去道。

    “你過來，我跟你說說話?！毖詪屔袂橛行┿皭?，招了招手道。

    言晏走過去坐下，轉過頭望著她。

    “我看你這次回來就拿了那么小一個包，可是還要走？”

    “是，我這次回來找個東西?！?/br>
    “你在美國都做什么呢？”

    “我學的戲劇表演，有時間的話就去跟芬妮當助理，要么去霍威的劇組幫忙。他們那個團隊都可厲害了，有個叫詹姆斯的導演擅長藝術方面的，像文學、音樂、美術方面的造詣很高，他是團隊的一把手，有獨特的魅力，可以領導所有人?；敉瞄L技術類，從編劇、場景、道具、攝影、照明、音響到剪輯，甚至化妝、發型、片名、字幕這些都能一把抓。我在他那里學到的東西一輩子都用不完。對了，我有時候也會跑個龍套，演個路人、或者尸體、小怪獸什么的，但我也演過幾分鐘臺詞的那種角色，不過你肯定認不出來，因為都是要化妝的?！?/br>
    她一說到那些，立刻就精神煥發了。

    “可是，你學了那么多，就為了在國外跑龍套嗎？前些年你那兩部戲反響都不錯，尤其是那個……那個下鄉的，不僅拿了獎項，還帶動了當地的旅游產業，對了，還上過報紙呢，有個什么專家的評價很高……”

    “媽，那些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我有勇氣面對陌生的未來，但沒有勇氣面對熟悉的過往?；蛟S我一輩子都只能做幕后，也或許除了跑龍套還能得到一兩個露面的機會，這就夠了。我現在過的很好?！?/br>
    “那小灰灰呢？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我不也沒有爸爸嗎？還不照樣健健康康的長大了？”

    言媽頓時無話可說，低下頭嘆了口氣，道：“那孩子挺實在的一個人……這幾年來，從沒放棄過找你……逢年過節他就來探望我們，送這送那的……”

    “媽，咱們家不缺什么?！?/br>
    “你要到什么時候才能過了心里的坎？”

    “你是我媽還是他媽？為什么要跟他一起逼我？”她忽然神經質的嘶喊道，并激動的渾身顫栗。

    言媽嚇了一跳，有些擔心的望著她，一邊伸手握住了她劇烈的顫抖的手，柔聲道：“對不起，mama不是故意的?！?/br>
    “mama、mama……”房間里傳來低低的聲音。

    “對不起，媽，是我失控了?！彼L長吸了口氣，輕輕抽回手道：“我去看看孩子?！?/br>
    “mama去哪里？”她推開門，看到孩子坐在床上，見她進來了，忙站起身走到床邊，伸出手臂道：“mama，抱抱！”

    言晏努力平息了一下情緒，躬身抱住他，輕輕拍撫著道：“男孩子不能這么黏人的哦！”

    “知道了?！毙』一尹c頭道。卻還是抱緊了她的脖子。

    言晏見他這么懂事乖巧，心里頓時有些過意不去，便道：“不過現在還小，黏人的話也不會被笑話的?！?/br>
    “mama真好?！毙』一翌D時開心起來。

    “不，mama不是個好mama?！彼念^有些凄愴，低低道。

    次日，吃完早飯后言媽給早教中心打電話請了幾天假，她不知道言晏回來幾天，也不敢問，怕不小心又刺激到她。

    天一晴雪很快就化了，溫度慢慢升高，日間倒是少見的暖洋洋。

    這天傍晚，言晏帶著孩子和姥姥姥爺去小區里散步。

    言媽一個人在家里準備晚飯，門鈴忽然響了。

    她匆忙關了火，下樓去開門。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拉開門的時候，卻看到提著大包小包的靳安站在門口，言媽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結結巴巴道：“你、你怎么、怎么來了？”

    “媽，原本圣誕節要來的，那幾天在外面呢，昨天才回來……”他穿的有些單薄，大衣服應該落在車里了，所以兩只手凍得紅彤彤的。

    “來就來嘛，還拿這么多東西……”言媽一時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如果接了就得讓他進來，不接的話堵在門口也不像話。

    “正好順路，想著您現在應該還沒做飯，就買了些吃的?！彼樣樀?，見屋內空蕩蕩的，不由得問道：“姥姥姥爺都不在呀？姨媽家的寶寶也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