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節
冀行箴從整體考慮,覺得那清風在這樣的狀況下還能做到這一點,本身就很不尋常,所以對他多有提防。 而阿音則是從他這個人的角度來考慮,覺得他如果真有出人頭地的打算話,應該更積極主動才對,而不是這樣懈怠地只在涼亭里坐一坐,旁的什么也不做。 說到底,她對這個被利用的人心里還是十分同情的。 冀行箴這些天總是讓她小心謹慎,還不許她隨意出宮去,她已經察覺到了什么。再者,她現在已經曉得了那水紅色的紗衣的事情,明明不是她所有,偏生有人說是她的…… 結合到冀符的被打,結合到那紗衣是在冀符歇下的宮里被發現,阿音明白那日出的事情或許和她有所牽連,且與冀符脫不開干系。這樣的狀況下,想到已經被牽連其中的那個戲子,她的內心深處還是十分感慨的。 鄭惠冉許是因為冀符的關系被牽扯進了事件中,但那戲子不是。沒誰會傻到把命搭進去來做這事兒。 她這便讓徑山和云峰過去一趟,把人找來。 云峰領命后,欲言又止地不時抬頭看她。 阿音讓他但說無妨。 云峰便道:“那清風剛剛凈身不久,雖然身上有功夫,想必也沒法走太遠的路?!闭f罷,他有些難以啟齒地道:“不知太子妃能不能讓他想法子少走點路?” 徑山不悅地輕叱道:“說什么呢!” 云峰不自在地低下了頭。 阿音考慮了下,說道:“轎子和車子,他是坐不得地。倘若你有旁的法子把他帶來也可以?!?/br> 云峰沒料到太子妃這樣好說話,興奮地道:“小的可以讓人用板車把他推來!” 阿音哭笑不得,“敢情你早就想好了?” 云峰撓撓頭,嘿嘿笑道:“其實是請了殿下過去之前想到的。太子殿下說無需理會,再做觀察,小的就沒再和殿下提過??汕商渝鷨柶?,這便說了?!?/br> 徑山瞪了他一眼。 云峰看看時辰差不多要到清風去小涼亭的時辰了,就朝阿音揖禮道謝,拉著徑山急急地往凈明苑那里去了。 云峰推人用的板車是平日里推菜蔬或者果樹用的。上面還有些臟污泥土,不甚干凈。 清風坐在上面,由兩個小太監推著,慢慢到了景華宮旁的一處小院子。 阿音就在院子中的荷花池邊等他。 因著臨近冬日,池子里早就沒了花朵,只有顏色各異的錦鯉在里面歡快地游著。 阿音不時地朝里拋著魚食,靜靜地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 聽到板車輪子碾壓到地面的聲音,她側頭望了過去,便見行駛的臟臟的車上坐著一個很漂亮的少年。約莫十九歲左右的樣子。 他坐姿很端正,即便是在這樣顛簸的車子上,依然脊背挺得很直。但也可以看出他的傷口很疼,嘴唇緊緊地抿著,臉上冒著豆大的汗珠。 車子終于停下。 他身子晃了晃,幾乎要癱倒。但還是拼著一口氣,應是穩住身子坐正了。 看他這樣堅持著如此,阿音對他的看法又改觀了些。待他過來行禮問安后,她便讓人給他拿了個錦杌。 清風疼得身體一抽一抽地難受,卻還是婉拒道:“多謝太子妃。怕是這臟污之軀會弄臟了太子妃的東西?!?/br> 阿音看也不看他,只不住地往池子里丟著魚食,“讓你坐你便坐。哪里來的這許多廢話?!?/br> 清風這才行禮謝過了她,挨著錦杌的邊緣稍微坐下了。 阿音手里一把魚食拋完了,借著拿下一把的工夫,側頭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說,這清風的相貌真是太過出眾,任誰一眼看到了他,怕是都會挪不開眼。難為他在戲班里唱刀馬旦唱得出彩,卻又能在平日里的動作不帶有絲毫的女氣。 “你可知道,霽月社被拆了?!卑⒁舻f道。 清風猛地抬頭看她,聲音稍微拔高了點,“拆了?怎么拆了?” 阿音似笑非笑地側頭看他,“你當一個戲班子里的人沾了宮妃之后,這個戲班子還能安然無恙?” 這話里的嘲諷意味極濃。 清風忍了又忍,額頭上的青筋都微微爆了出來。 他終是沒有能夠忍住,騰地下站起身來,牽扯到傷口,嘶地倒抽一口涼氣,卻還是堅持說道:“我不是故意的!那事兒并非我所愿!當時我口渴喝了一杯水,那水杯還是我自己的。然后我就——” 一通話急急說著還沒說完,他就猛地頓住。 事已至此,說再多也是枉然。 思及自己剛才太過急切都沒注意稱呼,清風深深一揖,“小的用詞不妥,沖撞了太子妃。還望太子妃恕罪?!?/br> 阿音沒有搭理他,任由他弓著身子。 許久后,看到清風再怎么堅持也無法繼續下去,身子都開始明顯地搖晃了,她方才輕聲道:“起來罷。說說看你是怎么進了霽月社的?!?/br> 清風這次是站不穩了,摸著錦杌的邊坐了上去。 “父母雙亡,只留了我和meimei兩個。我帶著meimei跟了師父進京學武。后來meimei去世了,師父去世了,師姐又不知所蹤。剛好霽月社招人,就去了霽月社?!?/br> “你還有個師姐?”阿音順口問道。 “嗯?!鼻屣L點點頭,“師姐岳眉是師父帶來京城的。幾年前她忽地離開,不知所蹤。我尋她多年都沒有消息?!?/br> 阿音聽聞后微微頷首。 這就是在京城里無牽無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