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節
阿音對這個效果十分滿意, 坐了轎子往御花園行去。 因著從永安宮到景華宮,再從景華宮過去,可是耽擱了不少時候。等她進入御花園時,鄭老夫人的茶都已經涼了再倒, 倒了再涼,如此反復三四回了。 阿音在遠處掃了下那個陌生的身影,笑瞇瞇地往里行著,聲量略大地道:“聽聞鄭老夫人來了?人在哪里?我可得趕緊些,千萬不能讓老人家久等?!?/br> 宮人恭敬說道:“老夫人到了有一會兒了。太子妃請這邊走, 就在——” “原來這位便是太子妃?!?/br> 沉穩有力的老婦聲音傳來,打斷了宮人的說話。 鄭老夫人端坐在楊樹下的太師椅上,凌厲的眉眼在阿音的身上掃了一圈, 語氣如霜地道:“老身已經來了一個多時辰了,太子妃莫不是才聽說?” “一個多時辰了?”阿音神色驚訝地張大了口,側身問剛才引路過來的宮人,“有那么久了嗎?” 宮人見阿音朝她眨了眨眼,思量了下說道:“婢子剛來御花園一會兒,并不知曉。待婢子問過剛才在這兒伺候的jiejie們方才能夠給太子妃答話?!?/br> “不知曉多少時候也罷了??偛荒転榱诉@點小事而興師動眾地去查探?!?/br> 阿音微不可見地對宮人點了下頭,滿臉歉然地與鄭老夫人道:“實在對不住,讓您久等了。我聽聞您來了就緊趕慢趕地走,許是稍微耽擱了會兒,還望您老莫要介意才是?!?/br> 雖然她口中說著“久等”,但是其他的字句還有她的態度都表明她分明沒覺得鄭老夫人等了多久。又或者是,她根本不在乎鄭老夫人在這兒已經坐了多少時間。 鄭老夫人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鄭大學士看著晟廣帝長大,教習他多年。雖然是君臣,可那師徒情誼也是抹不去的。 故而在晟廣帝的面前,鄭老夫人也是很有幾分臉面,帝后二人無論曾對鄭家如何,在他們夫妻倆的跟前卻是禮貌周到,面子上很能過得去。 可是如今眼前這個臭丫頭顯然有些不識好歹。 鄭老夫人看著眼前小姑娘嬌嬌嫩嫩的樣子,有些瞧她不起。思及孫子孫女兒們對這太子妃這些年來的諸多評價,鄭老夫人愈發不喜,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便有些不善。 “今上最是尊師重道。往年你們在崇寧宮與崇明宮學習,亦是因著圣上重視課業,知曉學識的重要性。以往聽聞太子妃的課業雖然算不得太好,也還能馬馬虎虎過得去。如今老身看來,太子妃許是連原本就沒記住多少的課業也已經忘了大半了罷?!?/br> 鄭老夫人下巴微揚,語氣加重了些,“旁的不說,‘禮’課的知識怕是就沒記住了多少?!?/br> 阿音懶得理會她這高高在上的語氣。 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課業之類,又特意說起‘禮’課,還不是為了提醒她鄭大學士是教授過晟廣帝的先生? 可是這些與她何干! 阿音似是不知鄭老夫人話中含義,笑道:“往年我的課業還是很不錯的。不知鄭家哪一個說我學得不好?往后我見到了可得好生問一問?!?/br> 說著話的功夫,阿音示意宮人拿了椅子來,自顧自地坐下了,又道:“倘若讓我知曉是誰在刻意詆毀我,我可不會輕饒了他?!?/br> 雖然阿音說話的時候面帶笑意,但是這話可是說得十分干脆,半點也不猶豫。似是打定主意要追究到底。 鄭老夫人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太子妃此話何意。難道我鄭家人還會蓄意詆毀你不成!” 阿音靜靜地看著她的怒容,忽地甜甜一笑,招手讓人來給鄭老夫人端杯新茶,語氣和緩地道:“老夫人別生氣?!?/br> 看到她在示好,鄭老夫人臉色稍霽。雖然接了那杯茶,依然板著臉道:“說起來,太子妃和惠冉這么多年都同在宮中讀書,可是有著同窗之誼了?!?/br> “同窗算不上?!卑⒁粜χ屓私o自己也倒了杯茶,接過后抿了一口,并未繼續說下去,而是輕嘆了聲:“渴了那么久,總算是喝上一口茶了?!?/br> 看阿音也喝了茶,鄭老夫人忽地意識到自己眼前那一杯或許并不是太子妃表達歉意而讓人端來的。太子妃不過是因著自己渴了,為了盡地主之誼所以先讓人給她倒一杯而已。 鄭老夫人看著眼前的那杯茶就愈發礙眼起來,拂手一揮,茶盞和茶蓋相撞發出咣當一聲。 阿音似是沒有發現一般,眉眼彎彎地接著先前的話頭笑說道:“鄭常在雖然如今已經去了冷宮,可好歹也是服侍了陛下一場。我和鄭常在怎會是同窗?老夫人莫要弄錯了才好?!?/br> 這話一出,鄭老夫人的臉色忽青忽白,甚是好看。 太子妃這是在提點她,鄭惠冉是晟廣帝的妃子了,怎能再和太子妃以同窗來論? 不止如此,太子妃還特意提到了冷宮…… 鄭老夫人記得如今是太子監國,不愿和太子妃就此僵持住,努力壓下心中怒意說道:“皇后娘娘如今在何處?老身去給她請安?!闭f著就站了起來。 “老夫人若是只為尋母后而來,那便可以現在回去了?!卑⒁羝仓枘┳?,微笑道:“母后覺得最近天氣不錯,所以時常小憩歇息。如今正在永安宮歇著,您若是隨意過去,恐怕會驚擾到母后?!?/br> 鄭老夫人忍不住冷笑一聲,“莫不是以我的身份,連見皇后娘娘都不成了么!” “您的身份?”阿音奇道:“和我外祖母不是差不多么?”思量了下又搖搖頭,“不對。我外祖母應當略勝一籌?!?/br> 鄭大學士和程大學士同朝為官,如今程大學士在鄭大學士之上。 說到此,阿音擔憂地搖了搖頭,語氣十分誠懇地道:“我祖母和外祖母都十分守禮,不會隨意入宮,亦不曾敢隨意沖撞皇后娘娘,不然的話說出去便是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老夫人還是莫要如此了,免得傳到外面,鄭家名聲愈發不堪了?!?/br> 原本鄭老夫人就怒氣越盛,現下一個“愈發不堪”徹底激怒了她。 其實鄭老夫人這些話也是一時間想到了脫口而出。畢竟她原先求見的是俞皇后而非太子妃,所以根本沒有想好面對太子妃的時候該如何才是。 更何況他看這姑娘嬌軟可欺,故而之前一直沒有當回事。 如今聽聞阿音連那樣的話都說了出來,鄭老夫人徹底忍不住了,撕拉一聲把手里的帕子撕爛,語氣冷厲地道:“太子妃這話未免欺人太甚!我鄭家何事惹到了你,竟是這般地一再出言相譏!” 語畢,鄭老夫人再也不肯跟這個腦子糊涂的太子妃待一處了,高聲喊道:“皇后娘娘呢?皇上又在何處?” 說到晟廣帝,她心中愈發敞亮,高聲哼笑道:“不麻煩太子妃了!老身自去求了圣上,請他給鄭家一個公道!再不濟,老身親自跪在宮門前,求圣上一見!” 阿音無視她拔高了的聲音,眉心輕蹙語氣緊張地道:“老夫人當真想跪宮門?” 鄭老夫人一拂衣袖重重地嗤了聲,顯然覺得阿音這個問題問得蠢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