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自打幾年前那傷藥和扳指的事情過后,晟廣帝待大皇子冀符遠不如以前親熱。原先他有意栽培冀符,雖然冀符年歲不大,依然放手許多差事讓他去辦。 可是自打那天開始,他便將這習慣停了下來,未再繼續歷練冀符。 俞皇后曾問起他的打算。 晟廣帝道,原以為此子性子溫和可做賢王。后覺得他心術不正,就先磨一磨性子再說。 俞皇后就沒再過問此事。 后鄭賢妃曾幾次三番替冀符向皇上討要差事,皇上也未曾松過口。 故而冀符如今雖又長大了些,卻無論人脈亦或者是對前朝的了解,都遠不如幾年前。 聽聞冀行箴往后可以向大理寺卿請教功課,冀符心里驚慌,卻面上不顯?;貋硪娺^晟廣帝后,與帝王閑聊半晌,方才旁敲側擊地提起自己的來意。 ——想要一同跟著大理寺卿學習。 “以你如今的資歷,還不能與他研習課業?!标蓮V帝對冀符這般做法有幾分不悅,直截了當地將此事推了,“你母妃如今就得你一個。你與其每日里去爭這些,反倒不如多陪陪她。也免得她自己在這宮殿里冷清無趣?!?/br> 冀符沒料到晟廣帝會說得這般直接且絕情,臉上燒得火辣辣的,也顧不上尋借口了,匆匆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離去。 晟廣帝思量了下,知曉冀符稍晚一些定然會將此事告訴鄭賢妃。他本想著提前去知會一聲,免得清蘭聽了后擔憂。 可是轉念想到皇后,他猶豫了下,終是繼續手中的事務。 過了晌午后,靜雪宮那邊來人,說是賢妃娘娘親手煮了晚膳,邀請皇上晚間去那邊用膳。 晟廣帝便順勢應了下來。 處理完政事到了靜雪宮時天色已經擦黑。 晟廣帝抬手止了宮人通傳。他遙看著屋中燃著的燭光,在院子里負手而立的好半晌,方才舉步往里行去。 鄭賢妃平日里容顏清冷,唯有見了帝王,方才會露出嫵媚的笑容來。 她親自上前給皇上換衣親手伺候皇上洗漱。 在拿著帕子給晟廣帝擦去手上水滴時,鄭賢妃似是不經意地說道:“聽說哥哥這次差事辦得好,皇上還當眾贊了他?” 晟廣帝聽出了她的意圖,不由抬眼多看了她兩眼。 其父鄭大學士當年教習晟廣帝文課,乃是當今帝師。如今是首輔大臣又是太師位列三公,鄭家已是榮耀至極。 很顯然,鄭賢妃還要再求鄭家更大的榮寵??申蓮V帝此時此刻卻是不能再給了。更何況那鄭勝章實在是不太成氣候。即便鄭家再風光,到了他之后也撐不起來。 “我心里有數?!标蓮V帝說著,避而不提此事,反而明知故問地問鄭賢妃,“今日讓我來可是有甚事情?” 鄭賢妃擔憂冀符。 前些年晟廣帝有意栽培冀符,冀符無論是在處事還是人脈上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可是幾年那件事開始后晟廣帝忽地停了給冀符的所有優待。如今更是開始讓冀行箴跟著大理寺卿學習。 大理寺卿乃是當年姜大學士在世時一手提拔的,且是姜大學士極其得意的一個學生。倘若冀行箴與大理寺卿交好,那么和對方有關的姜大學士一脈的文臣怕是都會和他或多或少有所牽扯。 當年入閣拜相的三大學士,鄭、姜、程,皆桃李滿天下。如今姜大學士已經故去,程家與俞家是姻親。冀行箴倘若再和姜家一脈有牽連,那他便會日漸羽翼豐滿,很多事情就更加沒有轉圜余地了。 這讓鄭賢妃愈發緊張。 不過她也不至于蠢笨到看不出皇上的不悅。 “沒有甚么旁的閑事?!编嵸t妃溫婉地笑道:“不過是想和皇上一起用膳罷了?!?/br> 晟廣帝便未多說什么,只點了點頭。 鄭賢妃忙讓人擺上飯菜。 用膳過后,鄭賢妃拉了皇上去到書房。 “皇上可還記得當年我們學字的時候?”鄭賢妃研了磨,將蘸好磨的筆放到了晟廣帝的手中,“你說我的字寫得不好,一筆一劃教了我。如今冀符寫字也有偏差,為何您就不肯教他了呢?” 提起當年紅袖添香的往事,晟廣帝有瞬間的恍惚。 當年他的皇祖母很喜歡乖巧可人的鄭清蘭,時常在鄭大學士授課的時候讓鄭大學士把女兒帶到宮里玩。是以他和清蘭自幼相識感情一直不錯。 若不是后來在俞家遇到正明的meimei,驚為天人,他許是就會聽從了皇祖母的建議,說服父皇想方設法娶清蘭為妻…… “不是我不肯教?!标蓮V帝知道鄭賢妃借了寫字來說冀符的前程問題,便在紙上提筆畫了一枝梅,“只是他年紀還小。再等幾年罷?!?/br> 鄭賢妃靜了好一會兒才笑著應了一聲,又拿了新寫的詩詞向皇上討教。 大理寺卿為人陰沉行事狠辣。許多難辦的官司難治的人,到了他的手里俱都服服帖帖迎刃而解。 可以說,在他的面前,幾乎沒有無法攻克之事。 晟廣帝并未說過要冀行箴跟著大理寺卿學甚么。但是冀行箴心中隱約有些明白,故而跟著連大人學習的時候分外努力。 可是,也正因為他要跟著連大人學習,所以平日里的空閑時間愈發少了。這一回連續四日都未能私下里去見阿音。 每每想起這不夠用的時間,就會讓他剛剛靜下的心開始愈發煩躁。 好不容易這天有了點空閑時間。 前一天晚上先生布置的課業少,少師又因故未能來給他上課。因此晚上得以早睡了會兒。 早晨冀行箴特意早起了半個時辰習武。練完劍回到景華宮正殿后,他打算快速吃過早膳,那樣差不多就到了阿音將要離開清瀾小筑的時辰。屆時他半路去攔人,順便和她說說話。 誰知他剛走到屋里剛剛把劍放到桌上,還沒來得及讓人擺早膳,徑山就匆匆進到屋里來,神色緊張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