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節
老夫人他們迎了過來,雖說老夫人總覺得不想見他們,可想到以后怕是想見見這個外孫女也不容易,何況她那一身傷著實讓人擔心,便就來見了。 不僅老夫人,就連臥病許久的施二夫人也下了床,穿戴整齊的與其他人一起迎上來。畢竟也不可能一直因為那些傷心事就這么把自己耗死,總得努力看開繼續把日子過下去。只是她那眼角的紋,虛弱的模樣,卻是再厚的妝也掩飾不去。 她跟著一塊出來,也就是想看看這小兩口是不是真的能一直恩恩愛愛,畢竟這丫頭不能生。身子骨又弱,懂房中事的人都知道這么個嬌弱的人定然滿足不了秦洬那種二十歲出頭的強壯男子。 小兩口長此下去,必然是會生矛盾。 只是當看到秦洬那小心翼翼將宗綾扶下馬車,生怕將其摔了的寶貝模樣時,事實證明許久不見的他們,還真是越發的恩愛了。 施二夫人這胸口瞬間堵的難受,幾欲窒息,尤其是想到她那日日躲起來不敢出門,連嫁出去都成問題的女兒,她更是悲從中來。 見到迎過來的施府眾人,宗綾下意識抽出被秦洬握住的手,垂了垂眸,正欲喊老夫人一聲“外祖母”時,施二夫人身旁的婢女慌張驚道:“二夫人……二夫人……” 其他人聞聲都看過去,只見施二夫人捂住胸口,有氣無力道:“我身子有些不適,先下去了?!痹倭粝乱彩钦垓v自己,她怕她會忍不住再次發怒,畢竟發怒沒有任何用處,還讓自己難堪。 施二夫人為何如此,也都心知肚明,倒也沒多說什么,只寒暄了一番,由她自己的兒媳慕容琴將其送去歇息了。 施德收回落在施二夫人身上的目光,嘆息了一聲,領著一干兒侄向秦洬行禮:“王爺?!?/br> 秦洬微微頷首。 宗綾也收回落在施二夫人背上那淡淡的目光,向老夫人喊了聲:“外祖母?!甭曇羧崛岬?,不難聽出其中的愧疚。 老夫人看著宗綾,淡問:“小兩口都有傷,傷勢如何了?怎不在王府歇著?”見到不過兩日的時間,這受了重傷的外孫女就能下地,足見其在凊王府是受過精心照顧的。老夫人那淡漠表情下,掩著一顆頗感欣慰的心。 其實她氣歸氣,最重要的仍舊是活著的人能幸福。 宗綾應道:“傷勢并無大礙,外祖母掛心了?!彼齻儽臼亲钣H昵的祖孫倆,如今相處起來卻變得這般疏離客套,宗綾心頭不由泛酸。 老夫人看得出來這丫頭的心思,暗暗嘆息了下,過去扶住她,道:“來,外祖母扶你進屋?!?/br> “嗯!”宗綾感動的應了聲。 在去正廳的路上,秦馥詩打趣道:“如今我倒是在猶豫,是仍舊喊小皇叔為小皇叔呢,還是該喚一聲表妹夫呢?”她最計較的便是這輩分問題,她狀似只是在說玩笑話,其實這心底還真感覺不是滋味。 秦馥詩不著痕跡的又多看了看宗綾,心中仍舊是不解她那高高在上的小皇叔為何會獨獨看上一個自己曾經不要,又做盡壞事,聲名狼藉的姑娘。而這個宗綾也是心大,經歷過那些事竟還能歡歡喜喜的與對方做一對恩愛夫妻。 與老夫人相扶而行的宗綾隱約間,她可以聽出秦馥詩語中透著的絲不對味兒,她抬眸看了看秦馥詩,抿嘴未語。 老夫人道:“嫁夫隨夫,與長輩可開不得這玩笑?!?/br> 其實話說回來,秦馥詩的年齡比秦洬還要大好幾歲,秦馥詩雖習慣了,但老夫人這么說著就有些怪不習慣的。 施明雀跟在后面也是覺得心里不是滋味兒,她手里拿著一朵粉紅的芙蓉花,低頭邊走邊撥弄著上頭的花瓣,隨意道:“嫁夫隨夫,那我不也得隨大嫂喊表姐一聲叔母?如此看來,咱們全家都生生的降了一輩。咦?”她突然抬頭換成了好笑的模樣,“那表姐不就可以稱呼祖母一聲姑啊姨啊什么的?可以稱叔父一聲兄長什么的?” 這還真是越扯越遠了,施佩志喝了聲:“莫胡鬧?!?/br> 被拎出來打趣的秦洬與宗綾倒是一個神色淡淡,一個垂眸狀似不甚在意。 去了正廳,浩浩湯湯的一群人入座喝了些茶,問了問宗綾在王府過的可習慣,宗綾沒提來之前發熱的事情。與還算友好的眾人聊了沒幾句,便到了吃回門宴的時辰,就都從大圓桌上圍坐了下來。 宗綾目前仍舊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坐在她旁邊的秦洬親手體貼的給她舀了碗離她較遠的補身白魚湯,擱在她面前。 宗綾便拿起勺子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硬著低頭喝湯,她后來抬眸看了眼秦洬那神色淡然的只拿著杯子呡酒的模樣,心下這才想起他不與人共食的毛病,想開口對別人說些什么,終歸是沒好意思,便作罷,只想著還是待回去了,他再吃吧! 其實嚴格說來,除卻四年前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在施家真正與宗綾有過節的也只有施二夫人母女倆,其他人看到小夫妻倆之間的小互動,心下也不過只是唏噓,頂多某些人有些小吃味。 后來由比較會活躍氣氛的施佩傾端了杯酒,笑道:“來來來……王爺,我也不知到底在王爺面前該自稱什么比較合適,反正咱敬你一杯?!?/br> 回門宴要敬酒,秦洬不知道,不過施家人都知道。 這時宗綾出聲道:“四表哥,他身上有傷,不宜喝酒?!?/br> 施佩傾聞言抬手捶了捶自己的腦袋,不大好意思的訕訕道:“我倒是忘了,看我這腦子?!彼阕詡€喝了手里的那杯酒。 其實話說回來,施佩傾是施明絮的親哥,雖說他妹有今日的下場是咎由自取,但人心都是偏的,看到眼前使得他妹身敗名裂的人,他這心里其實并不好受。 桌上并沒有不識趣的人,吃吃聊聊的,氣氛還算融洽。 宗綾吃飽了便對秦洬道:“我與外祖母去一趟風萍院,你在這里與二舅表哥們聊聊?”話出口她才意識到他不能聊,便暗暗嘆息。 秦洬專注的看著她的眼睛,就在宗綾不解他在想什么時,他微微點頭。 看著眼前的一幕,其他人仍舊是心中唏噓。 還真是乖,哪里像是以前那個淡漠的誰都不放在眼里的凊王爺。尤其是見他不能說話,只能點頭,就更顯得像個乖巧的孩子似的。 老夫人知道宗綾定然是有話與自己說,否則也不會特地帶傷也要回門,她親自扶著宗綾起身朝外走。 施明雀一個姑娘家不想留在這里跟一群男人在一起,便就也跟上了。 在去風萍院的路上,宗綾起初是沉默的,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后來還是老夫人問道:“是與你爹娘有關的事?” 宗綾垂眸點頭:“外祖母可以把風萍院封起來嗎?我會經常過來看看?!?/br> 老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見到她的自責,心里的那些怒氣又小了些,握著她的手道:“其實你與凊王爺的事情不必避著他們,他們的在天之靈并不會介意,他們只希望你能幸福就好?!?/br> 宗綾又怎會不知她的爹娘不會介意,她的爹娘是最疼她的人。但并不是他們不介意,她便能厚顏無恥的繼續帶著他們去凊王府。 她哪里來的那個臉? 宗綾沒說話,入了風萍院,進到偏房,她紅著眼睛低頭從堂中的牌位前燒了香后,便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她不知道她有什么臉多說什么,便就只跪在那里陪了他們一會兒后,起身走了出去。 這次過來一是想讓外祖母封住風萍院,二是想與爹娘道別,四年沒分開過,嫁給秦洬后,得分開了。 不來還好,一來,她心中的感受著實煎熬的她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