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友公公得令下去。 老夫人見齊云帝明察秋毫,松了口氣。 蔓陽長公主當場并沒說什么,畢竟事隔快半個月,當初驗不出來,現在也更不可能驗出。不過這次還真是她低估了太醫院的能力,也低估了齊云帝對宗綾的信任度。所有太醫數個日夜的不眠不休,竟是連驗帶推斷,倒真讓他們得出一個結論。 秦洬所中極有可能是南嵇國的民間失傳已久的水無毒。水無毒初體形態是粉末,遇水即化,一個時辰后便又會徹底揮發,任何方法都不能再查出來它存在過。哪怕是所中毒之人身上有這毒,也會在一個時辰后消失。 這是一種劇毒,一般人沾染這毒馬上就會被侵蝕五臟六腑,奇經八脈而暴斃。秦洬能活下來,全然是個奇跡,大概就是命硬的離奇。不過既然活了下來,那也會因為水無毒的消失而不再有生命危險。只是畢竟曾被這種毒侵蝕過,身體豈有不受損的道理,遲遲不醒,也就是因為身體被毒傷的太嚴重,得靠外來的藥養以及他自身的身體調節,才能慢慢復蘇。 “水無毒……”齊云帝瞇了瞇眼,“南嵇國……”他可不會認為這是南嵇國做的好事,畢竟有毒也不至于獨那兩份有可能有毒。何況這毒遇水后,一個時辰會消失。他想了下,立刻吩咐道,“即刻著手再調查究竟有哪些人碰過送入凊王府與施府的那兩份荔枝?!?/br> 隨著他的口諭下去,馬上有人來報,說是凊王爺醒了。齊云帝聞言大喜,越過御案,急急的便離去去了施府風萍院。 施府風萍院中。 秦洬神色冰冷的微垂著眼簾看著前方,二十多天過去,他的命是保住了,只是卻消瘦的可怕,一張俊臉菱角分明,如刀削般凌厲。最重要的是他看似臉色蒼白如紙,卻氣質冰冷,透著可怕的肅殺之氣,仿若睡了這么久后,換了一人。 蔓陽長公主親自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坐在床邊,她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吹,溫柔道:“阿洬,既然醒了,就多喝點藥。好的快?!敝八恢被杳灾?,那些藥很難入口,也只能是喂一點是一點。如今好不容易醒了,自然得讓他好好喝藥。 不想秦洬陡的一揮手,一碗藥連帶著勺子都摔在了地上,碗勺粉碎,藥湯灑了一地。綠嬤嬤趕緊吩咐婢女收拾殘局。 蔓陽長公主立刻不悅道:“這已經是第幾碗了?宗綾不顧你的生死跑掉,甚至可能就是她下的毒,你拿本宮與你自己的身體撒氣做甚?” 秦洬凌厲的目光陡的射向蔓陽長公主,嚇得蔓陽長公主不由立刻站起身。她睜著眼睛問他:“你這樣看我做甚?” 這還是她那個素來沒有情緒,表情清清淺淺的弟弟嗎?這看起來根本就是一把鋒利的刀,只是一個眼神便能割的人皮骨生疼。 秦洬收回了目光,倚著床頭繼續微垂著眼簾看著前方,眸中除了讓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便無其他情緒。 蔓陽長公主坐了回去,看著他,不悅的問道:“你是在氣宗綾?” 秦洬沒有說話。 蔓陽長公主繼續道:“無論這毒是不是她下的,就沖著她不顧你的生死離開耀都,沖著她的絕情,你便就不該再要她?;市诌€在派人著手調查這事,若毒真是她下的,無論原因是什么,她都罪該萬死?!?/br> 齊云帝沒等通傳,就快步踏進門,進來便聽到蔓陽長公主所說的這話。想到這些日子蔓陽長公主總是變著法子,或話多或話少的引導他處置掉宗綾,他不由起了些他一直都沒有起的想法。 只是沒由他再多想什么,蔓陽長公主就發現了門口的齊云帝,她立刻起身道:“皇兄,阿洬前前后后打翻了四碗藥,滴水未進。醒來至今,他一句話都未說過,甚至連嘴都沒張過?!?/br> 齊云帝抬手示意蔓陽長公主別慌,他過去坐在床邊蔓陽長公主讓開的地方,伸手拍了拍秦洬的肩膀,嘆息道:“醒了就好,先好生歇歇再與朕說說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br> 秦洬一直垂著眼簾,不語不動。 齊云帝看得開,只要秦洬沒事,就萬事大吉,其他慢慢再說。他看得出來這孩子心情不好到極點,以其素來固執的脾氣,怕是問也問不出什么。 后來婢女又端了碗新熬制的藥過來,齊云帝親自端在手里,對秦洬道:“是不是想找阿綾?” 秦洬垂下的眼簾掩飾了他在聽到這話時的情緒。 齊云帝繼續好聲好氣的哄道:“想找她,也得身體好了才能找。阿洬,把這藥喝了吧?嗯?” 秦洬不置一言,將那碗藥接過來就一口喝了。 其他人沒有發現,齊云帝卻是清楚的看到秦洬拿著藥碗時,他那只手分明是在顫抖著,昭示著如今的秦洬看似仍舊鐵錚錚,實則虛弱的讓人心驚。 蔓陽長公主見她哄了許多,藥都被秦洬給摔了,齊云帝隨便幾句話便就讓這孩子喝了藥,她這心里著實吃味。 接下來的日子里,秦洬雖仍舊是一句話都不說,渾身上下都透著冰冷疏離,好在還算乖,喝藥與休息都很配合。 多日后,受齊云帝直命查著秦洬這案子的錦衣衛指揮僉事劉裴來報,任何碰過那兩筒荔枝的人,從宮里的到施府的,都嚴查過,并無有嫌疑的。 齊云帝聽著劉裴所言后,不由又想到了蔓陽長公主,他目光深沉的沉默了許久后,終是道:“罷了,別查了吧!” “是?!眲⑴釕码x去。 齊云帝再沒了批奏折的心情,起身走出了宮殿。 日復一日,秦洬待在風萍院養身體,宗綾在外頭顛簸流離。終于有一日,宗綾沒了繼續在外頭奔走的力氣。想到這么久過去,秦洬以及秦洬的人都沒有找到她,她覺得她或許暫時是安全的,便想著找個地方暫住一些時日。 她尋了個貧窮且隱蔽的小鎮,騎著不知換了多少次的馬匹在鎮上緩緩漫無目的前行著。 她想,這個鎮她是可以暫時留下的。只是,在鎮上兜兜轉轉了半天,她卻不知道她究竟該從哪里停下。 停下以后呢?她又該做什么? 這個鎮大概是很少有外人進入,不管她晃到了哪處,總是有許多異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些目光中透著讓她心酸的陌生,天大地大,卻是沒有一個可以陪在她身邊的親朋好友。 不由的,她又摸了摸懷里包袱中的牌位,已求得一個心安。 努力平復了自己那顆無處安放的心之后,她決定在這個鎮上租一處小房子,暫時以賣畫賣藥為生。姑且不說她能不能躲得過秦洬,若她僥幸能躲得過,她就不該坐吃山空,必須得學會自己一個人生存的技能。 在宗家時,她依靠的是所有的長輩,后來被柳無風救了,她依靠的是柳無風和柳家。而今,她是真的要自己依靠自己了。 就著詢問得來的消息,她到了一處一進三合院前。聽說這屋子是要外賃的,看到院門的告示,也確實是外賃的。 隨著她站在院門口不久,一名穿的還算不錯的婦人走了過來,婦人上下打量了宗綾一番,哪怕見她穿的是男裝,也能一眼看出這就是個窈窕多姿的姑娘。 “姑娘,是要賃居的?”婦人熱心的問道。 宗綾沒有取下帷帽,轉過身應了聲:“嗯!我可以進去先看看嗎?”其他的,她都沒有要求,只要求里頭的環境比較干凈清爽。 “好好好……姑娘隨我進來?!边M了屋,婦人繼續道,“姑娘能找來我這,還真是找對了。這里本是我們一家子自個住的房,后來賺了些小錢才搬了出去,這里就空出來了。咱定的是實心價,價格不高,若姑娘住短期,一月五十文錢。若是長期,那就一年五百文錢?!?/br> 宗綾聞言眸色微動,剛才門上明明貼了,短期一月一百文錢,長期一年一兩銀子。 這是何故給她便宜一半的價錢? 她一個姑娘家獨身在外,由不得她不小心謹慎,由不得她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