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二娘回來了……平初死的不甘啊……” 老太傅說話有些吃力,沒說幾句就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兩個兒媳忙又是倒水,又是撫胸,驚出一頭的汗。 老太傅顯然是沒了辦法,一陣激動過后,顫抖著手,摸上了腰間掛著的一支笛子,顫顫巍巍地遞出。 宋拂接過笛子,有些不明,直到看到笛身上熟悉的字跡,她這才恍然發覺,這是阿爹的笛子。 她想問老太傅笛子的事,可大兒媳說什么都不愿讓她繼續留著,忙命人送她出府。 宋拂無法,只好走出門外。 她站在門外,將笛子放在唇邊。 就在此時,皇城東宮方向,傳來了沉悶的鐘聲。 她下意識地xiele一口氣,握著笛子,怔愣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太子……死了? ***** 皇后簡直快瘋了。 御醫們被抓進宮,卻一個都說不出皇后想聽的話——太子與人廝混,服下過量的壯陽藥,又用了進補的飯食,這一下死于馬上風,就是要驗成暴斃,怕也瞞不過陛下。 東宮已經披掛上了白綾,瞬間籠罩了令人窒息的恐怖。那對渾身□□的姐妹花,連遮擋的衣裳都來不及拿,就被憤怒的皇后下旨杖斃。 再問姐妹花從何處來,皇后才知,竟還是曹營和薛家牽的線,才讓番邦使臣向太子進貢了這兩個女人。是以,就連皇后都不知,東宮里何時多了兩張陌生的臉。 相對于皇后的恨,康王面對的太子的死就顯得平靜不少。 他還沒有出府,就已經有人帶著東宮的消息,匆忙趕來,跪倒在他身前,一五一十地將太子的死說了出來。 他是皇帝的手足,是整個王朝為數不多,能夠在朝堂上有一席之位的親王。 他和其他手足不同,那些人已經沒了膽子,都不過是一些被皇帝豢養的家寵,除了他。兇險的宮廷,險惡的朝堂,這都是他所希望,所喜愛的。 康王府內,陽光灑落庭院。然而書房內,點著數展燈。 書房外守著不少仆從,包括康王最貼身的幾個,也都站在書房外,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書房內的桌案后,拂春跪在地上,康王閉著眼不說話。 世子和蕭子魚皆站在桌案兩旁,康王的心腹則坐在底下,一張張臉都沉默著想著什么。 “東宮里的那幾位……” 康王沒說完,拂春已經聽明白了,低聲道:“太子出事的時候,那兩個女人已經嚇得想要逃跑,還是宮女怕一個人擔責,和幾位小公公一道把人抓著。后來皇后娘娘進了東宮,她們就被當場杖斃在太子的寢宮門外?!?/br> 太子離世的喪鐘,驚到了城中每一個人??煽低跏雷訁s是滿心歡喜,甚至不敢踏出康王府一步,生怕自己臉上的笑意遮掩不住,落人口實。 “父王,就快成了,父王的計劃就快成功了!” 康王揮手,命拂春下去。 世子又道:“父王,太子死了,姜家已經注定起不來了。不如我們趁機逼宮,一舉奪了地位——” “還不是時候?!笔捵郁~淡淡道。 世子一愣,瞪大眼睛看著蕭子魚:“怎么不是時候?” “兄長近日可有見過皇伯父?”蕭子魚瞟了一他一眼,問道。 世子笑了,抬手在蕭子魚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你在擔心什么?” 蕭子魚皺眉:“皇伯父的身體究竟如何,無人能知。若此刻逼宮,萬一是他們做的局,該如何應對?” 聽了蕭子魚的話,世子心里升起不悅,看著他的眼神難免帶了打探。再看他一側沒有了的耳朵,面上又情不自禁浮過譏諷。 蕭子魚看著他這個樣子,扭頭去看康王:“父王,此時還不是逼宮的最好時候……” 康王面無表情地看著蕭子魚的眼睛,道:“不能再等了。人是你安排的,下的毒究竟效果如何,你理當知曉。再拖下去,也許他連后路都已經找好了。而且,薛家、姜家、曹營、桓崢,這么多人被抓,大理寺被阻不得過問,再等下去,只會讓當年的事情被重新挖出來?!?/br> “沒那么容易,”蕭子魚仍是反對,“畢竟過了這么多年,如果當初有什么證據在其他人手里,不可能過了這么多年,仍然一點風聲都沒有?!?/br> 康王還是否決了蕭子魚的反對:“有些事情,該做的時候就得做。拖久了,只會夜長夢多?!?/br> 第79章 逼宮 太子一死,永安城內連笙簫都停了。 到處都能看到穿著素色的百姓,便是那些經營皮rou生意的人家,也都安分守己地關上了門,只等喪期過了,再開門營生。 雨,便跟著在這時候,開始淅瀝瀝地下起來。時大時小,頗有些惱人。 這一波雨正大,有人帶了個斗笠,穿著蓑衣在街上走著。雨水打在蓑衣上,還帶有夏末秋初微末的潮熱。 那人涉水走過街道,穿過坊門,一直走到一座院門前。門房皺著眉頭,將人上下打量:“什么人?”那人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看起來像是個漁夫,可身形好像又小了一些。 漁夫抬了抬斗笠,露出屬于女兒家才有的嬌俏的臉龐:“我找秦大人,煩請通報一聲?!?/br> 這里是中書令秦大人的府邸,往日里登門拜訪的人也從不會少,可哪里會有姑娘家孤身一人上門的。 門房怔了怔:“敢問娘子是?” “虞寶音?!?/br> 門房不認得虞寶音是誰,自是不敢隨意讓人進門。再者如今永安城中暗潮洶涌,誰知道這上門來的娘子到底是個什么身份。 果然,不一會兒,前去通報的門房跑了回來:“這位娘子,老爺不認得娘子,若無要事,還請娘子回吧?!?/br> 宋拂抬了抬斗笠,道:“煩請再通報一聲,就說刑部司在重查當年虞家的事,虞家二娘望秦大人能……” “虞家的事與秦府五官?!?/br> 從門內,走出來一位三十余歲的婦人。門房躬身喊了聲“大夫人”,想來是秦大人的長媳了。 “公爹并不知當年發生了什么事,虞娘子還是找別人去吧?!?/br> 這不是頭一回被人拒絕,宋拂已經心平氣和了很多。 的確,不是所有人都有義務幫她推翻舊案,洗刷冤屈。更何況,時隔多年,朝堂的政局已經改了幾番,即便是當年的舊友,如今只怕也有了各自的前程,哪里還顧得上也許會成為擋路石的真相。 刑部司奉旨重啟調查虞家一事,這是皇帝下的旨意,但人心是自己的。姜家、薛家、曹家,皆因其他的事入了獄,而后被桓岫劃入了調查的范圍之內。即便是再不知情的人,到此刻,心里都有了嘀咕。 她登門拜訪,有人將她趕走,也有人得知虞家還有后人,高興的不行。有用的沒用的證據,她都在收攏,她越來越發現,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向康王。 那個男人,戴著偽善的面具,一心望的都是皇帝身后的那張龍椅。 沒進秦府的門,宋拂冒著雨回了桓府。 她今日出門早沒帶雨具,這雨又來的突然,只能隨手在路邊買了蓑衣斗笠。她穿著這一身回府,將壽光公主嚇了一跳,忙差下人煮上姜湯驅寒。 公主知她近日在忙些什么,一邊親手幫她擦著頭發,一邊問:“沒見著人?” 宋拂笑道:“見著一戶,其余的還是老樣子?!币饬现?,倒也不覺得難過了。 “大人們都有各自的想法?!惫鲊@道,“可若是能讓虞家沉冤得雪,難道不該是樁好事嗎?” 宋拂喝了幾口姜茶,稍微舒服了點:“他們……認為虞家的欺君之罪,并不是冤枉的?!?/br> “怎么?” 宋拂道:“他們認為貞妃是被虞家藏起來了,所以,虞家欺瞞陛下,的確犯了欺君之罪?!?/br> 壽光公主神色微變。 宋拂卻笑著舒展手臂:“若是這就是欺君之罪,那些指正阿爹當年在大理寺所經手的案子,都是冤假錯案的證據,可不也是欺君。還有皇后,利用詭計將姑姑帶出宮出了意外的皇后,難道就不是欺君之罪了嗎?” 公主眼睛一亮,掩唇笑了起來:“對!那也是欺君之罪,且分明比虞家的重上十分百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