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你可曾有過兄弟姐妹?” “你可曾聽過寶黛這個名字?” 第46章 隱事 玳瑁沒有回答。 桓岫回了屋,卻是連燭火都沒亮,靜靜地一個人坐在隨著夜色降臨而變得暗昧的房間里。 屋外,透過光影落在門上的身影站了很久。久到他摩挲了手中的鈴鐺很久很久,那身影這才轉身,一步一頓,似有幾番回頭地從門外離開。 天完全就黑了。遠遠的,能聽見外頭有梆子被敲響,是更夫打更路過。 又過約莫一個時辰,更夫再度從桓府院墻外路過,而桓岫這時候推開了他的房門。 男孩總是從小調皮,再乖巧的小郎君也有不安分搗蛋的時候?;羔队啄隂]少在桓府里頭爬上爬下,今日爬個樹,明個兒翻個墻。 雖然自懂事后就再沒這么胡鬧過,可桓岫翻墻的本事這么多年過去了,絲毫不見少。 他翻出落了鑰的幾座小院,趁著夜色,避開府中巡邏的護衛,一路摸到了臨街的外墻,輕而易舉地翻出高墻。 桓家這座宅子與蕭秉瑞的平王府一樣,位于擇善坊內。擇善坊一貫被稱為永安城中最位高權重的里坊之一。同樣的,當年的虞府,也坐落在此。 虞氏一族的宅子建于前朝,那時的虞氏經商,自前朝覆滅起,逐漸逐漸脫離商籍,到虞邈這一代已經成了朝廷當中舉足輕重的一員大臣。 當年熱鬧非凡的虞家舊宅,如今已經成為了朝中某些人的禁忌。 桓岫站在虞家舊宅前,望著大門上發黃的封條微微出神。 論理,滿門抄斬的罪臣主宅,朝廷有權收走。然而,虞家舊宅自十四年前起,就徹底空了下來。 朝廷沒有收走,也沒有人得到虞家舊宅的地契房契。就仿佛所有人遺忘了這個地方,年復一年的讓它從曾經的熱鬧,變成門可羅雀,然后又到了如今荒蕪破敗的模樣—— 眼前已經沒有什么“虞府”的模樣了。曾高高懸掛的匾額已經搖搖欲墜,門前的兩尊石獅子被鋪天蓋地的銀色細絲纏繞,蛛絲像白綾長長延伸,掛在門上門下。還有野貓一聲“喵嗚”,從門前石階上飛快地躥過。 桓岫抹了把身上一不留神沾上的銀色密網,繞著虞府的院墻走了一圈,終于找到一處方便進出的地方,翻身躍進院中。 他一落地,就踩了一腳的瓦礫。 從身上摸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下依稀能看見被他踩在腳底下的瓦礫灰塵。月光被云層遮住,又顯露出,碎裂了十余年的瓦礫就顯得愈加清楚了,清楚到他甚至能看清從瓦礫底下長出的野草。 桓岫邁開腳步,在遍地灰塵和瓦礫中找尋原本的路徑。蛛網密布,那些經過十四年的風吹日曬仍佇立著的花木,早已沒了生機,有斷枝落在地上,他一不留神踩上,就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虞府對桓岫來說,很陌生。 他曾來過,可那時也不過只是來過而已。在他僅有的印象中,虞府的東北角是大花園,園中還有虞大人的充作書房的一座小樓。虞府被擴建改造過很多次,唯獨這書房,從始至終一直保持著原樣。 這一路走過來,就著月色,到處能見到殘破的屋舍。沒有人維護,沒有人打理,從房梁磚瓦,到蓮池花木,蛛網密布,簡直就要成了話本中的妖精洞窟。 走到了大約是花園的位置,桓岫忽然住了腳。 書房就在花園九曲橋的那頭,園中有柳,柳樹早已枯黃,橋下的池子污水渾濁,還發著惡臭。 而月光之下,最為明顯的,是敞開的書房大門。從門內一直到門外橋面上,散落著泛黃發白,甚至有些已經糊了的書冊。 垂在門上的棕黃色竹簾被人拽下了大半,再看這凌亂的書房,顯然在十四年前這里曾被人重點翻箱倒柜過多次。 桓岫一路無礙地避開地上書冊,走到小樓前,抬手撩開了懸在面前的蛛絲。他原是做足了準備,以為會見到門窗緊閉的景象,哪知現場所見,到處都是雜亂的場面。 甫一進小樓,竹簾被帶的動了動,立時就有嗆人塵土從天而降。他撣了撣落在肩頭的塵土,彎腰撿起了腳邊的一本書冊。 月光慘白,光纖下,殘缺了封面的書冊已經被十余年的雨水沖刷得看不清里頭的字,紙張蜷曲,還有一股子發霉的氣味。 桓岫轉手扶起書房內,被踢倒的一張圓凳,隨手把那本書冊放到了上頭。 虞大人的書房是二層小樓。一層用屏風隔開了書案和休憩用的臥榻。屏風早被推倒,壓在了臥榻上。另一邊的書案更是被翻得亂成一團,筆架、狼毫還有硯臺墨塊等物散落一地。 桓岫沒有多余的心思去將那些東西一樣一樣拾回書案。他轉身,徑直走到樓梯口,一腳踩上,就聽見了年久未修的樓梯發出“咔嗤”的聲音。每走一步,甚至還有灰塵飛揚而起。 書房的二樓是滿屋的書柜。他曾經在這里借閱過虞大人收藏的書,因此對這里還算有些記憶??傻搅硕?,他捂住口鼻忍不住咳嗽起來,皺著眉頭將滿地雜亂無章的書冊打量了一圈。 二樓的窗戶緊閉,破損的屋瓦只在一角,雨水淋不到書柜,就連被亂丟在地上的書冊,也好運地躲過了一劫。 他走到窗邊,伸手想要推窗,卻發現封閉多年的窗戶風吹雨淋地已經僵住了?;羔吨缓米髁T,回頭打開了一個柜子。 虞大人生平有一大愛好,尤為朝中人所知。他愛書畫,更愛古今律例。在他的藏書當中,最多的都是歷朝歷代以來的律法文獻。許多書經過這么多年已經被蟲蛀了,發黃的書頁當中還能看到缺頁缺字的地方。 他挑了幾本書翻了翻。 果真還就是前朝的律法文獻。頁眉處,還有虞大人的筆記,細細密密地寫滿了頁面上的所有空白處。 他往后又翻了兩頁,夾在書頁內的一張紙,無聲無息地飄了下來。 外頭轟隆了兩聲,沒有雨,只有震天雷聲與閃電,一陣接著一陣。 閃電的光亮劈開了微暗的屋子,桓岫借著閃爍的光亮,一眼就看見了那張飄落在地上的紙。 紙上有畫,畫功稚嫩,粗細不等的線條勾勒出幾只似鳥非鳥,似雞非雞的動物。邊上還有一行全然不見如今秀麗模樣的小字—— 阿音最喜歡的小鷓鴣。 大概是落筆的小人年紀太小,那寫下的幾個字歪歪扭扭,看著實在有趣?!苞p鴣”兩字的筆劃更是快要貼在了一起。 可是這一看,就是宋拂留的字。 她如今的字,筆跡灑脫,比過去好上百倍千倍,可透過這幾個狗爬式的小字,他仿佛就看到了十多年前,還只是個孩子的宋拂,他的小姑娘,捧著這幅畫獻寶似的送到虞大人的面前。 這幅畫,一定很得虞大人的歡心。 桓岫想著,將畫重新折疊好,夾進書中,放回柜子上。 外頭的雷聲閃電仍在不時響著,他再度檢查門窗,借著僅有的光亮,摸向樓梯。 他一腳才踩上樓梯,忽然有些遲疑,轉身又走回到方才的書柜前,打開柜子,取走了那本前朝律法。 做完了這些,他這才下了樓梯,悄無聲息地走出小樓,翻墻離開。 ***** 蕭子魚聽到雷聲從睡夢中驚醒。 他今晚值宿,人就在大理寺。入夜時,他正伏案審閱卷宗,許是燈火太過昏暗了些,看到最后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直到那聲驚雷,將他從睡夢中驚醒,他方才起身,滿身是汗。 有人這時敲門。 蕭子魚開了門,讓人進屋。門外夜色沉沉,臨近的幾個屋子早就熄了燈。說是值夜,可大理寺又不是什么千牛衛,無事時自然能好生躺下睡上一會兒。 蕭子魚確認無人跟蹤后將門重新關好,身后的人畢恭畢敬行了一禮,開口道:“大人,曹某查到了點事?!?/br> “什么事?”蕭子魚落座,看著連夜趕來報訊的男人,問道,“曹大人連夜趕來,想必不是什么小事?!?/br> 來人正是軍器監曹營。曹營能當上這個軍器監,靠的就是抱上了康王的大腿。 當年他也不過就是一員小吏,還是因蕭子魚的引薦才被康王重用。蕭子魚雖在朝中任職,可也并非天生一副順風耳,能輕輕松松得知許多事,曹營就成了他其中一副耳目。 朝堂之中,有忠君的,也有忠己的。曹營顯然是忠于自己的那類人,權勢比皇帝更能令他低頭。 所以,他低了頭,成了康王的一條狗。 “大人可知道當年的貞妃?” 曹寅道:“當年頗得陛下寵愛的貞妃娘娘,出身虞家。后來意外失蹤,失蹤的時候,據聞貞妃已經懷有身孕。后來有人說貞妃實際還活著,不光如此,且是虞家出手相助,這才令貞妃躲過了皇家的搜查。虞家滿門抄斬,其中就有因貞妃而起的欺君犯上之罪。虞家覆滅后,貞妃究竟去了何處,無人能知,不過有件事最近卻從陛下身邊傳了出來——” 他似有猶豫,頓了頓,見蕭子魚冷眼,忙道:“聽說,陛下近年來一直在派人打探貞妃的下落,似乎貞妃當年失蹤后,不光沒有出事,還順利生下了皇子。陛下,是要找小皇子回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