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節
“退下吧?!?/br> “父親!” “退下!” 往事襲來,他緊緊閉上雙眼,用力皺緊眉頭,眉心的那一簇火焰花繡,便因此顯得更為扭曲了。 ——為甚么連一個公平的機會都不給我? 這件事,他從八歲一直想到今日,永遠也想不通。而父親已經走了,他臨終之前,自己沒有回去看望,雖然家里母親和弟弟派人來催請過幾次,他全都拒絕了。只因為他不想讓這個令人痛苦的問題,再加上一個更令人痛苦的答案。 從小到大,所有的歡喜和悲傷,都不會被人注意,只要稍稍掩藏,自己便可如一粒塵埃般隱身,微小到沒有人看見。無論如何他都做不了那個任性而為的弟弟,他只能像一個哥哥——一個謙讓者的角色,不動聲色,不問不怨,接受一切安排。 他注定都只是那樣無論怎么努力跳躍都夠不到千鐘塔塔頂的那個人。不像另一個人,只要稍稍伸手,千鐘塔上的所有風鈴都會為他共鳴,贏來千萬人的頂禮膜拜。 太痛苦了。 年少時候的他,無數次偷偷看則弟弟在偌大的園子里找他,他躲在暗處,不肯現身,心中存在著隱約的抵觸和妒忌之情,所有他受到的傷害,都忍不住要朝弟弟發泄出去。 終于他向弟弟發起挑戰,卻在兄弟間的比武中輸掉,此事很快為師父紫衡所知,惹來震怒。 你不行的。師父紫衡真人的話回蕩在腦海。 心輕才能身輕,你要學會放下。師父云蟾子的話縈繞不休。 放不下,我放不下!慕容停盤膝而坐,俊眉緊蹙。 放不下一粒沙,一朵花,年少時留下的一點點恩怨,糾結不休,重似千鈞! ——太痛苦了。 既然生下我慕容洲,為何還要生一個慕容情。你們都要我停下來,我偏偏不停! 他痛恨這個名字,所以從來以道號自居。 可是到了最后,他卻發現自己依舊擺脫不了這個名字。只因為他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人總有根,他有無法擺脫的家族淵源。 他厭憎極了洛陽的一切人和事,偏生注定要回來。這一次他必須贏下比武,不但是為了讓碧游宮登上氣宗的首領地位,更是為了證明自己,奪回曾經被剝奪的一切! 然而,他同時也深深知道,以目前懷著執念的狀態,根本無法迎戰江遇白。 他睜開雙眸,忽然從蒲團上起來,他拔|出了掛在墻上的太上忘情劍。 漆黑的古劍,劍鋒上卻發出刺目雪亮的光芒,仿佛顯示著它非同尋常的地位。這把劍見證國觀多年的歷史和榮耀,紫衡曾經手握此劍削斷韓三秋的佩劍,挫其鋒銳,大振國觀的威名。這把劍一度是氣宗中享譽無數的神器,此刻握在手中,冰涼沉重。 他修長的手指緩緩撫過劍鋒。 忽然,倉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迅速收劍回鞘,掛回墻上。 “什么事?”他問。 兩個弟子跌跌撞撞跪倒在月臺上,隔著門傳來哭腔:“師父,不好了,丹朱師叔教幾個人抬著回來……” 話音未落,一道氣浪沖開木門,慕容停風也似的掠了出去。 上清宮的前殿廣場上,弟子們圍繞丹朱而跪,慕容停急行而至,趕到時眾人皆散開。 丹朱躺在擔架上,雙目微閉,五官流血?!斑@是怎么了?”慕容停問。 顧柔竟然也在眾人之間,她出來,神情悲傷道:“全都怪我……丹朱長老日前來說云泱子師父的事,要我教他輕功;我以為他學了去是為了幫你,誰知他學了去,竟然去挑戰江遇白,被對方的劍氣所傷……” “簡直荒謬!”慕容停不由得震怒,“誰允許你們這么做的! “師兄……”丹朱艱難地睜開了眼睛,他吃力地伸出一只手。 慕容停蹲下身,丹朱握住他的手:“不要責怪師妹,這都怪我,不自量力……” 慕容停一探他脈搏,筋脈盡斷,竟然自此成為了一個廢人,不由得震怒:“劍宗中人出手如此狠辣,真是枉為武者!” 丹朱聽了,眼中流出兩行清淚,喃喃道:“師兄為我報仇,否則真是死不瞑目?!?/br> 慕容停憤怒冷哼一聲。丹陽長老出來,命弟子將丹朱帶回房舍內醫治。 顧柔趁機道:“掌門,既然我是云泱子師父的徒弟,便算的上和碧游宮有些親戚,這個關頭,劍宗欺人太甚,咱們理應同仇敵愾,合力對敵。當年我師父帶走了碧游宮的一些武功,今日我想將這些心法歸還碧游宮,也算是為我師父彌補一樁遺憾,懇請掌門成全?!?/br> 她特地說得如此謙卑,并不說要傳藝于他,反而懇請他幫忙,算得上給足了慕容停面子。 慕容停此刻因為丹朱之事,臉色極為冰冷,雙目如孤光冷電,閃出兇戾之氣,連弟子們都嚇得噤聲。 “你隨本座來?!?/br> 慕容停將顧柔請入正殿。這回他終于靜下來,同顧柔討論關于輕功的一招一式。 顧柔將自己從云泱子處所學得來的全部招式一件件復演給他看。 同時,還另將丈夫在和江遇白對戰之時所發現的告訴慕容停。 “我夫主說過,江遇白的劍法雖然厲害,但是劍法劍法,他更重劍而非法。不過,我聽得不是很懂?!?/br> 慕容停道:“他的意思是,人控制劍的同時,劍也控制著人,他的劍無法徹底隨心所欲,而是有一定的定式,就像你說過的第三劍一樣,每出到一定程度,他有必出的一招,否則就無法連貫自身的整套連招?!?/br> 顧柔豁然開朗:“既然有套路,那就一定有反套路?!?/br> “是,這便是值得利用的一點?!?/br> 顧柔拍手道:“掌門真是一點就通,我夫主這些話我都聽不明白,您卻一下就明白了,看來你們真不愧是兩兄弟?!?/br> 慕容停面色一沉:“不說了,本座自己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