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節
顧柔安慰道:“孟軍侯喊我一定是有軍機要事吩咐,等會我去吃東西,見到點心捎一些回來給你?!弊P◆~好哄得很,一聽之下臉色頓時轉悲為喜。 顧柔來到孟章的行轅,只見室內立著陳翹兒,高興地朝她眨了眨眼,手也悄悄揮動一下。陳翹兒看起來精神有些憔悴,卻也笑著同顧柔點了點頭算是致意。 顧柔再定睛一瞧,那上座位置上,又有一無比熟悉的身影,竟是唐三公子。 “怎么是你……”顧柔驚訝出聲。陳翹兒亦朝她投以詫異的目光。孟章示意陳翹兒,示意她退下,陳翹兒不作多言,只好恭敬地退出去。 顧柔道:“唐三兒,你怎么來啦?!?/br> 唐三端坐軟椅上,朝顧柔擠擠眼,仍是那輕佻又燦爛的笑容:“小徒弟?!?/br> 顧柔心想,幾時成了他的徒弟啦?正要反駁,只聽見身后傳來一聲不悅的咳嗽,回頭一瞧,果然是國師趕來。 顧柔忙迎上去,親昵地站到他身后,和對唐三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 唐三嘖嘖道:“不愧是大國師,□□有方,以前她見了我,還稱呼一聲唐三哥,如今連哥字卻也省了?!?/br> 國師冷冰冰地咳嗽一聲:“唐三兒?!?/br> 唐三頓時拉長了臉:“是唐三,沒有兒字!” 顧柔點頭道:“唐三沒有兒子?!眹鴰熞颤c頭。唐三的臉拉得愈發冗長。 單身的唐三不像國師有顧柔幫腔,左看右看身邊只有孟章,頓時倍感凄慘,忙換個話題切回到正事:“我接到你的信,便立刻從蜀中趕來,如今漢中城內外已經戒嚴,郁榮頒布了政令,正催收全境內的冬小麥呢?!?/br> 顧柔插嘴道:“莫非他欲施行堅壁清野之策,對抗朝廷?” 唐三點點頭,沖她嘟了嘟嘴,對顧柔這一次的反應快表示稱贊和詫異。他繼續對國師道:“我已將唐門上下的人遷出蜀中之境,接下來便可以放手大干一場?!?/br> …… 在孟章處用罷午飯,國師留唐三下來秘密商談,顧柔先回白鳥營,她一進營房,便被陳翹兒拉住問東問西,三句話離不開金飛燕。 陳翹兒問顧柔:“你同那金飛燕,很是相熟?” 顧柔想,國師召唐三回來乃是一件機密之事,不便同外頭明說,便含糊以應:“過去見過一次,聽過這個名?!?/br> 陳翹兒道:“你休要瞞著我,我知曉他是蜀中唐門的人?!?/br> 顧柔吃了一驚,她怎么就曉得了? 陳翹兒分析得頭頭是道:“他是離花宮宮主,又從漢中來,人稱他三少爺,在漢中擅長暗器之術的門派沒幾個,我在那邊呆了那么久,還是有一點見聞的。只是真沒想到,他是唐門中人?!?/br> 顧柔佩服陳翹兒的敏捷心思,卻不能跟她深談這些,不置可否道:“這些話可不能到外面去說?!?/br> 陳翹兒苦笑:“我怎么會?”她將過去見過三少爺的那段往事,同顧柔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顧柔這才明白陳翹兒的煩惱由來,她問:“你當初也算唐三兒的救命恩人,怎的不直截了當同他相認?!?/br> “有什么好講,告訴他又怎樣,我又沒有仇家,也不圖他幫我什么忙?!标惵N兒話到此處,神色極為黯淡,她心中想的卻是——我過去是風塵女子,如今也做了花卒,拿什么臉去同別人相認?他當初嫌棄瓶兒出身勾欄,如今也必然不會想要認一位出身下賤的故舊。 還不如讓那個救過他的老婆子,永遠地消失在過去的記憶中呢。 唐三在白鳥營中暫住,他顯然經過國師的授意,留下來跟冷山、孟章密謀著一件大動作。與此同時,朝廷軍整備完畢,與冬春之交的時節,啟程瀘江北上,朝漢中進發。 顧柔跟隨軍中,白天聽冷山給她講解各種攻城器械,一件件熟悉武器,冷山教會她無論是觀察敵方,還是注意己方,都要一眼認得這些東西的布局和作用,并且給了她一些圖紙,要她好生揣摩兵器的構造拆解,壞了要會修繕。顧柔一邊學習,一邊回頭教會較為遲鈍的祝小魚。 這日,部隊剛剛開進長江之濱的江陽郡境內,在一處干燥盆地駐扎,冷山帶著顧柔去辨別水源和地形,這些東西過去他仔細地教過田秀才一遍,可無奈田秀才卻是個jian細,如今這空缺須得有人填補上,于是顧柔便成了合適的人選。 “這低洼之處,易守難攻,弓箭很難向上仰射,行軍要格外留心,防止遭到埋伏?!崩渖搅⒃谏焦认系囊粔K大石上,打開軍事路觀圖,按照圖上所畫地形,對應現場地貌指給顧柔看。 顧柔湊過去點點頭。冷山見狀,指著頭頂上方幾條蜿蜒的道路,提問:“倘若你是領兵打仗的統帥,在這里當如何行軍?”有意考考她檢驗成果。 顧柔道:“把騎兵分成兩隊以上的人馬先行,互相保持在視野范圍之內,要能夠隨時看到友軍上方的視野,可以走兩條平行分散的道路。騎兵打頭,步兵中間,輜重在后?!?/br> 冷山又問:“一旦發現遭遇埋伏,應當如何處理?” 顧柔道:“受到攻擊的一隊立即停止前進,原地收縮隊伍,弓箭還擊,矛牌防守;穩住局勢后,指揮官將隊伍引到有水源的開闊平地,防止對方火攻。沒有受到攻擊的一隊迅速移動尋找敵方位置,進行掩護和反擊?!?/br> 冷山英挺凜冽的眉宇驟然一舒,顧柔見狀,知曉自己答得不錯,不由得也朝他微微一笑。 冷山立刻收了笑容,警告她道:“休要自鳴得意。田瓜皮在的時候,我只教了他半月,他便能熟悉星宿和各種基本地形,你還差著不少了?!?/br> “我沒有自得??!”顧柔很是不服,然而想起了田秀才,卻忽然生出一股惋惜和遺憾,如果他不是敵方的臥底楊皓,恐怕此刻已經成長為白鳥營中最優秀的斥候了罷。 前方離瀑布不遠,宛若一道白練從天垂懸,濺落的水花打濕了顧柔的靴子。冷山見了道:“我們去那邊?!陛p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便又很快地松手。 顧柔跟了他沿著小溪岸邊走,一路勘察地形,問道:“冷司馬,當初進白鳥營的時候,所有新兵的身份戶籍都要經過審查,為什么便沒有審查出田秀才的毛病呢?” 冷山聽見,回頭瞥了顧柔一眼,微皺眉頭,又回過身去:“怎么,這是在挑我的過失了?” “沒有……”顧柔不是這個意思。 他緊跟著道:“的確,這是我的疏忽,我承認?!?/br> “這怪不得您。您公務繁忙,白鳥營的事情,也沒空件件過手?!鳖櫲嵝南?,管理戶籍資料的是孟章,要怪也該怪他才是。 “所以對待你們,我將會加倍仔細,絕不容你等再出紕漏,”冷山聲音一厲,回頭道,“你聽見沒有?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顧柔頭皮發麻,怎么說著又繞回到她頭上來了?像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近日陳翹兒的狀況不對,她怎么了?!?/br> 他將話題轉換得這般突然,顧柔聽來又是一怔——冷司馬還真是洞察過人,看他平時那么忙,這卻也被他瞧出來了。 冷山見她吞吞吐吐,猛地回轉身,顧柔想著心事,差點一頭撞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