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阿至羅現在和薛唐都是軍侯,朝他翻臉的資格還是有的,黑臉瞬間變得更黑:“她是正卒?!闭f完沒搭理薛唐,按著佩刀軍姿嚴整地走出去了。 薛唐莫名其妙鬧了個沒趣,挺尷尬,便回來跟自家兄弟薛建和老爹薛肯聊:“說阿柔立功,鬼才信,若不是仗著冷司馬不貪功,她能趕上這個運氣。冷司馬,您說是不是?” 冷山還在一邊出神,聽見邊上薛唐叫自己,“啊”了一聲算是應答,也不清楚他問了什么。 薛唐來勁了,覺得自己找著了一個可傾訴的對象,而且還是冷山——他早就看出來了,冷山出身名門世族,文韜武略,卻還窩在這么個小地方當白鳥營統帥,但是他在小地方做得風生水起,很快一定便能出頭;他絕非池中之物,早晚一定會超過石錫這等莽漢,飛到所有人的頭上,說不定像他的姑父鄺漢那樣當上大將軍都有可能。這種人應該趁早結交,這樣一來,等他飛黃騰達的時候,作為他的一個故交,自己多少能撈著些好處。 薛唐挨著冷山,悄悄地道:“冷司馬,不瞞您說,我這個表妹自從勾引上了大宗師,六親不認,囂張跋扈,可是能紅幾日?說到底還是個破落戶出身,大宗師不可能娶她,早晚被扔!冷司馬帶著她替她撈戰功,也是委屈了?!?/br> 冷山微微一怔,轉向薛唐:“顧柔是你表妹?”顧柔的戶籍出身,素來由國師手下的孟章負責,在過去,冷山除了她的江湖底子,其他幾乎沒有過于多做調查,全部交由孟章。 薛唐用力點了點頭,一臉替他憤慨委屈:“唉,我明白您的,不過這種委屈也不會太長久,您想想,以大宗師在國觀的地位,他早晚要奉道,怎么可能永遠跟一個市井女子廝混。也就我那貪慕虛榮的表妹,做著飛上枝頭的白日夢罷了?!?/br> 冷山聽得心臟猛然收縮:對,他怎么忘了,國師是北宗出身,北宗的歷代領袖,盡數奉道而終,哪有娶妻生子的? 那么一來,國師不可能娶她,而她的性子多愁善感,用情誠懇,真有那一日遭到拋棄,不曉得她要怎么度過這個坎? 他想到這,心都沉到海底。像是眼睜睜地瞧著她掉進火坑。 怎么辦?他總不能就這樣站在坑邊上看。她是阿至羅帶的兵,也是他帶的兵,就為著這點上下級的情誼,他也于心不忍了。 他cao心了起來,越想心越煩——女兵就是麻煩,事情多得理不完。她自己理不清,他還得替她理,誰叫她是他的兵呢?他想到這,馬上有了決斷,拔腿轉身就朝營帳外頭走去, 他走得急,這倒好,留下了后面談興滔滔卻又被戛然終止的薛唐:“冷司馬,您上哪兒去……”一臉不受待見的孤獨寂寞冷。 129||2.4 140 顧柔和白鳥營的士兵們在兵舍內休息,正同祝小魚向玉瑛等人聊著天, 大家聚在一塊討論顧柔晚上能領個什么獎賞。 向玉瑛道:“金銀錢帛定然少不了, 就是不曉得上頭怎么算咱們白鳥營的功勞, 若是運氣好,說不定還能回鄉領到田畝?!?/br> 祝小魚聽得兩眼放光:“真的有田畝可以獎?要是俺有了錢, 就能回家看俺爹娘和哥嫂了?!?/br> 鄒雨嫣剛好過來拿水囊, 聽見這話, 水喝了一半放下來, 不屑道:“說你傻還真不假, 他們都把你賣了, 你還想著替他們掙錢, 真懶得說你什么?!闭f罷走開。 向玉瑛安慰祝小魚道:“別往心里去, 她沒壞心?!鳖櫲嵝Φ溃骸拔以趺从X得,鄒伍長挺關心你?”那邊上一直在做縫補活計的譚若梅聽見, 也湊上來道:“你不知道, 這回她們去南門埋炸藥,小魚可救了她一命?!?/br> 顧柔笑著打量祝小魚:“喲,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了啊?!弊P◆~聽得似懂非懂,害羞地抓著腦袋:“伍長,你就別取笑俺了?!?/br> 譚若梅道:“這一回,小柔該真正升個伍長來做了罷?”向玉瑛搖頭:“豈止,我看百夫長也不為過,不過營里沒空缺,只有阿至羅剛升了后軍侯,總不至于讓小柔一下子升到屯長?!蹦穷櫲峥刹桓蚁?,忙道:“我對做官沒甚興趣的?!?/br> 向玉瑛道:“那你可不能這么沒志氣,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我還想當將軍呢?!弊T若梅擱下針線活道:“要是真讓你當上了,那可就是大晉有史以來頭一位女將軍了。向大將軍在上,請受若梅一拜,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咱們?!睅讉€姑子一起嘻嘻哈哈地笑。 正聊得歡快,冷山的衛士來了,把顧柔叫了出去。 顧柔跟著衛士來到行轅屋里,衛士返身關上門,顧柔走到書案前,問:“冷司馬召見屬下,不知有何吩咐?” 冷山坐在書案對面,靠著椅背翹著二郎腿,手里拿一冊兵書攤在膝蓋上翻看。不過,他愣是一個字都沒有看得進去,腦子里思忖要怎么起這個話頭。 顧柔見他看書看得入神,以為他沒瞧見自個,又繞過書桌,往他身邊湊了湊,俯身彎腰:“冷司馬?”一股香風迎面朝他撲來。 “聽見了,”冷山抬頭,犀利地朝她一瞥,似有幾分不耐煩,手指頭戳著桌案對面,“站那邊去?!?/br> “哦,是?!鳖櫲嵊掷@回原位?!袄渌抉R,您找我何事吩咐???” 冷山放下書冊,是一本《吳子兵法》。他負手起身,在書柜前頭踱了一圈,回到座位: “顧柔,你以后怎么打算的?” “啊,什么怎么打算?!鳖櫲岵幻靼姿囊馑?。 冷山皺起眉:“你這一回立了功,以后是打算繼續留在白鳥營,還是……?” 后面“做國師的情婦”實在說不出口,也很難找到合適的形容,便停頓了。 顧柔道:“當然要繼續留在白鳥營了,云南還沒拿下呢?!?/br> 他心頭微微一松。 卻又聽她跟著道:“要等平定云南,戰事結束,我就回老家成親?!?/br> 他的心忽然抽緊了。 他到希望她能夠夢想成真??墒菄鴰熌前闳?,視眾生如螻蟻,他再寵愛一個女人,也不至于昏了頭腦把她捧上天。 他想要戳破她的幻夢泡影,但見到她滿溢幸福微笑的臉,卻又動了一絲惻隱之心。 于是,他背著手,原地轉了一圈,很委婉地旁敲側擊:“你資質很好,我勸你多歷練幾年,大晉軍法公平,男女在晉升條例上頭一視同仁,你要是能混出個女官來做,以后自己也有份依憑?!?/br> 結果,換來顧柔沒心沒肺的笑:“冷司馬,我又不是為了加官進爵才來當兵,才不在乎那個?!?/br> 真是傻得可以!真是女之耽兮不可脫也!他恨鐵不成鋼,冷下了臉:“那隨你罷,出去?!?/br> 給顧柔整得摸不著頭腦,他怎么一瞬間,就翻臉不開心了——是不是自己又哪里做錯了? …… 到了夜間,牂牁郡官邸燈火通明,亮如白晝,正舉辦慶功宴。 官邸里頭是將校們的宴席,有管弦絲竹和歌舞表演欣賞;而官邸外面東西兩側,沿著夜郎大街,正擺著士兵們的流水宴席。 白鳥營這次帶來的一百余名斥候也開了八桌宴席,顧柔和向玉瑛祝小魚坐一塊吃菜喝糯米酒,田秀才從鄰桌老遠里跑過來,端著酒,非要敬向玉瑛和顧柔一碗。顧柔端著碗立起來,田秀才瞪眼作勢道:“跟我喝甜酒也太不夠意思了,起碼二兩燒刀子,小魚,來給她換了?!?/br> 顧柔連忙推辭:“不成不成,我喝不了那么多。小魚你少倒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