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她身心遭受雙重沖擊,早已鬢發散亂,俏眼微斜,隨他癲狂的光景也酥麻了,要昏不昏要睡不睡的模樣,也顧不上去理他這些發問。但唯獨聽見這最后一問,會強打起精神,突然將含糊的口齒整理清晰,好似個端端正正的尋常人,答道: 【我不?!?/br> 他渾身一僵,真似一盆滾油當頭澆下,烈火熊熊,既怒且熾,恨不得化作從天而降的一道閃電,將她劈成兩瓣。 …… 顧柔想回白鳥營這件事情,不論她情愿不情愿,最終都被國師一系列的強勢的手段所鎮壓。很快寶珠便從軍醫處拿來了蓋印的憑據,交給孟章轉達冷山,隨后經過層層批復,回到國師手上。顧柔正式地成了一個被除名的斥候。這一屆里頭,唯一一個被除名的斥候。 她為這事偷偷哭了幾場,捏鼻子也不再管用。自然,不敢到國師面前去哭,如今她是在他面前連提都不敢提,她曉得自己犯了錯,她只能加倍地用溫柔和體貼去彌補他的憤怒——一種于平靜中見兇狠的憤怒。他不說話,不表態,只在每天夜里用行動表達自己的憤怒和壓抑,他厭惡極了謊言。 顧柔決定了,為了他,自己應該放下白鳥營。 …… 又是一夜,顧柔慢慢蘇醒,屋內的歲寒三友屏風早已已被撤去,月光輕灑進來,落在地面上像一片冰冷的海洋,紗帳云霧般輕輕地飄。她的身上散發著沐浴過后的清香,大抵是寶珠來過,給她洗過澡,她不太記得了。 她唯一記得的是,大宗師變了,他不再溫情款款,他變得好生冷酷無情,昨夜將她似折磨似寵愛地在身下撻伐,逼得她幾度昏死又蘇醒,他又要逼她回答那些難堪的問題;她哪里回答得上來,她腦中只有一片劇烈搖晃的空白。睡過去以前,依稀地記得他說了句話:“從今往后,你一切須得皆依本座?!?/br> 今日他同部曲將校們商議軍情,還未回到行轅,顧柔便默默地趴在枕上想他,四肢酸軟麻痹,仿佛不再是自己。 有時候,她會迷戀他帶給她的這種感覺,依附著他,仿佛心有了依附; 然而隨著親密漸深,如今她又覺得,依附得太緊,她有些透不過氣。 她想得正出神,門口聽見寶珠的聲音:“大宗師?!彼貋砹?。 顧柔一骨碌坐起來,錦被從肩膀滑落,她巴巴地望著他進屋,趕緊披衣下床來替他更衣遞水。 國師還是同昨天一樣,清冷面容神色疲憊,也不跟她多話,她問一句,他便答一句;其他不作交流。 他坐了會,出去沐浴回來,熄了燈,照舊擁她入懷。如今他似乎是放開了來折騰她,也不管她消受不消受得住了,什么地方都敢干,什么把式都敢用,窗臺里,書桌上,妝鏡前,圈椅上……興發如狂,處處遺落風流痕跡。她推拒無門,只能隨波逐流地接納他的一切,他的好,他的壞,溫柔和冷酷,多情與無情,甚至在心里替他做小小的辯解——是她自己的錯,她不應該說謊欺騙,不應該妄圖離開他的掌控,他這么做,也不過是想要占據自己全部的心思和體力,讓她再也不能旁生別念。 可是,有一件小事,令她沒法釋懷,她突然發現,不管他怎么要她,如今都不肯親她的嘴。有好幾次,她被他弄得動情,將小嘴湊過去吻他,皆是被他搖頭避開。 這是怎么了?她有一絲絲的害怕,自打他這次從荊州趕來,她便感到彼此有些陌生。如今他只肯在下面要她,卻不肯親她的嘴巴,竟然令她產生了一種他不再愛他的惶恐。 這就好像他不再多跟她言語上的交流了,感覺越來越遙遠。 “大宗師,親親我?!睔g|好過后,她摟住他的脖頸央求。這幾天她一直很乖,很聽他的話,他想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討要一些獎賞也不為過。 可是,他卻照舊偏開了頭,沉默。她心頭一緊,略顯強橫地嘟起嘴把自個湊上去。 被他摁下腦袋按在胸口:“睡罷?!?/br> 那一刻,她簡直要崩潰哭出來,慌亂地抬起手,捏住了鼻梁骨。 ——大宗師,你為什么不親我的嘴。 這句話沉甸甸壓在心里,無論是口亦或是心,都始終未能傳達出去。她想,恐怕如今的他,也不會再愛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噙著眼淚,昏昏睡去。 …… 一夜很快過去,天漸漸亮了,有只小雀落下窗臺,在上頭吱吱喳喳地叫著。 坐在床頭的國師聽見,下意識地看向懷中人,所幸這鳥鳴聲并不算響亮,不至于將她吵醒,才稍放心。他伸出晶指,輕輕地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淚。 “大宗師……”她說著夢話。從她的表情看得出,那并非一個美好的夢。 他感到既心碎,又疲憊。這些日他通宵連軸轉,武陵境內各縣的敵軍基本已經全數驅逐,接下來的目標將會是整備軍隊,向西部進發,奪取云貴門戶牂牁郡;此外,白鳥營也傳遞來了新的關于敵軍鐵衣部隊的情報。他白天要對付接踵而來的戰事,夜里要對付她,便是鐵打的身子也會感到困乏。 然而他卻一刻也不能休息。他過去是太寵溺她了,如今他意識到了這么做的危險性,便像是要把她這個人徹底打服,野性徹底磨平,于是夜里窮奢極欲地占有她,讓她一刻也忘記不了她是屬于他的人。白天他不在的時候,便讓寶珠等人把守著她,拿些好書好食地給她看給她吃,轉移她的注意。 慢慢地,這些日,她臉上漸漸有了笑容,也不再反抗他,也不在他面前提白鳥營了。 可是他曉得,她并不是真正地忘記了白鳥營。他曾經好幾回從偏門進來,看見她跪在凳子上扒著窗口,探出半個身子,呆呆地望著窗外經過的孟章等人的身影出神——他們身上都穿著白鳥營特有的鷹繡兵服。 寶珠說,她能夠趴在那發呆,一趴就是個把時辰。然后偷偷抹眼淚。 也有那么一回,他從正門進來,撞見這一幕,嚇得她從凳子上摔下來磕破了膝蓋,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是在看鳥。 ——也不曉得從什么時候開始,她變得不再誠實。 偏偏他又是如此地痛恨謊言,他力求彼此的感情完美無瑕,不染一絲污跡,絕難容忍一絲欺騙。 他漠然地望向窗外,天亮了,他該起身去官邸議事了。 她在夢里哭:“大宗師,親親我?!笔譄o意識地摟住了他的腰。 他冰冷的心驀地一痛,俯下身,吻上了那張愛撒謊的嘴。 119|文|學2.2 130 處暑一過,秋風送爽,武陵郡的雨水開始頻繁。 朝廷軍在荊州軍的配合之下,逐漸將cao光的部隊逐出武陵,在云貴邊界對峙。由于連日以來天氣變化,秋雨一場接著一場落下,河流湖泊不斷漲水,道路泥濘,雙方的軍隊便各自進入了一段休戰整備期。 最要緊的還是糧草。國師命部隊在武陵各縣駐扎,等天放晴便協助收割稻谷,囤積后續用兵的資糧;另一方面,回書朝廷奏報戰況,并催促擔任后勤總提調官的太尉云晟安排周邊各地朝武陵撥送戰馬和軍械物資,以防這只老狐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在后方搞些惡心人的小動作。 他將安撫將士和日常cao練交給了石錫,其余時候皆拉著幾個謀士研究云南的兵防地圖,把己軍擅用的陣型在沙盤上反復推演。 同時,白鳥營有情報傳回,寧王連秋上已經對內宣布自立,改益州郡為建寧郡,還率其屬臣于五華山祭天。 各級將官聽得消息,均是憤慨——大晉的天下州郡,他來改名,這便是要占山據地而為己有了。孟章當下譏刺道:“他還建寧,這是想要建立他云南的萬世安寧?”奮威將軍徐超道:“就打他個雞犬不寧,看他如何建寧?!逼渌烁髯约娂娔θ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