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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師,你丫閉嘴在線閱讀 - 第181節

第181節

    ……

    夜里,顧柔躺在床上無法睡著,她想起冷山的話。他說他殺了常玉,因為常玉做逃兵??墒撬置饔浀谜l說過,常玉是個很優秀很優秀的斥候,他怎么會做逃兵?

    翻來覆去中,聽見了虛空中傳來他久違的聲音:【你歇了么?!?/br>
    顧柔忙應道:【嗯?!?/br>
    國師道:【我到荊州了?!?/br>
    她一個激靈,翻身打挺坐起,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完蛋了!

    她一直撒謊騙他自個在武陵!

    這要怎么跟他說呢,他定然很生氣,她還深深記得被孫氏趕出祠堂那會兒,她自作主張跑出去,把他氣得對她不理不睬,這次她跑出來還去打仗了,他肯定更生氣,怎么辦怎么辦。

    顧柔急得下了榻,在屋里兜起圈子來。忽然,她心念一動,心想他剛到荊州城,此刻人還在官邸,或許還能有時間拖延,從這里到荊州需多久?水路也要一至兩日罷?

    【大宗師,您現在是在官邸么,今日這么晚了,我就不來見您了,我明天還要去郊外有些事兒辦,等我辦妥,那個,所以……】

    國師:【不必編了,你沒那個天分;兩日后,本座來漢壽接你?!?/br>
    夜色平靜,他白衣長劍,立在荊州碼頭港口的大船船頭,看甲板放下,士卒起錨,船體動了,沿江緩緩而行,濤聲拍岸。

    顧柔:【……】

    向玉瑛披衣服起夜,看見顧柔點了個燈坐在窗口發愣,以為她又不好了?!鞍?,你別胡思亂想了,該吃吃,該睡睡,當兵可不就這樣?!?/br>
    “不是的,玉瑛,有人要來看,”顧柔突然拉住她,焦急道,“他可能不讓我當兵了,我該怎么辦?!?/br>
    “啊,誰???”向玉瑛睡臉惺忪,迷茫,“他不讓你當你就不當啊,管的著嗎他?!?/br>
    顧柔急團團轉,嘴里念念叨叨:“他管我很嚴的,他說東我不敢往西,玉瑛你幫幫我,我該怎么辦,這會兒他肯定已經生我的氣了……你會哄人么?你說是撒潑打滾好還是低聲下氣求饒比較好?”

    向玉瑛揉了揉蓬亂的頭發:“這誰啊,你爹?你很怕他?”顧柔急得雙手握拳左右晃:“比怕我爹還怕?!?/br>
    “有爹可怕是好事,不像我……”向玉瑛一陣黯然,突然捂住肚子,“不跟你扯了,憋尿憋得慌,你自個想吧,回來幫我開門?!币涣镄∨艹鋈?,急得門都忘了關。

    顧柔起來關門,懨懨嘆了口氣,唉!該來的總要來。

    1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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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大軍從荊州城抵達武陵境內。前部進入漢壽,其他分別在武陵各縣駐扎發動反攻,徹底將cao光的軍隊驅逐出武陵。

    與此同時,零陵郡也在援兵抵達后解困。

    兩日后,國師率領中軍將校抵達漢壽。

    顧柔躲在人群里,看見他于城內各級將校的夾道恭迎中登城。仍是一襲皎潔勝似霜雪的道袍披風,他走在錐形隊伍的最尖端拾級而上,衣袂飄飄,氣態出塵,身后跟著各級部曲。

    她心頭突跳,未見之時日日思念,臨著相見,卻又膽怯。

    便在這矛盾之間,他率領的隊伍已經離她所處的位置越來越近。她帶著一絲期盼,果然看見他從階梯上來,俊目修眉,高鼻薄唇,一塵不染的面孔平靜而雍容。

    她深吸一口氣,仰起頭;可是下一刻,他卻已經提步走遠,與她擦身而過。

    ——他居然沒認出她。

    顧柔有些吃驚??墒歉谒砗蟮氖a、孟章、寶珠這些人也都認出她了啊。石錫眼神不動,但總歸看得出波瀾來,孟章偷偷地沖她笑,寶珠揮了揮手。他們都認出她來了,為什么他沒有。

    顧柔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個的臉,是不是最近被太陽暴曬多了,容貌變得黑丑,故而令他一時相見不相識。她曉得他此刻萬眾焦點,一舉一動皆會影響大局,有可能顧忌這些才會假裝不識,但連他一個眼神都沒接著,心里卻難免有些許失落。

    不過幸好,這番迎接儀仗一結束,寶珠便遣人來接顧柔。

    白鳥營的斥候們都不認識寶珠,顧柔借口說家人來探,同她一起出去。

    寶珠將顧柔安排在漢壽城內的一處行轅——原本是太守楊琦為國師準備的起居休息之所,此刻國師還在出席城中當地官員貴族舉辦的接風宴,尚未得歸,顧柔便一人慢慢等。

    她趁著這等待的時辰,拼命地開動腦筋,琢磨一會兒他回來見面的對策。假使他朝自個發脾氣,那也是她的不是,不該騙他跑出來,低頭認個錯倒也不難。假使他向上回一樣對自己不理不睬,卻倒麻煩;不過,死乞白賴哄他就好,再不成便撒撒嬌耍耍賴。反正她現在清楚得很,他是再重視她不過的,吵吵鬧鬧后總歸離不開打和。

    想到這里,她自覺拿捏住了大宗師的軟肋,稍微心安,便趴到榻上小睡。這些日以來,她一閉上眼,腦海中便會反復浮現戰爭中最慘烈血腥的場面,折磨得她無法安寢。這會反倒因為想到他要來了,沒有多想,一覺睡去不覺醒。

    夜深了,國師方才踏著星光夜色回到行轅。

    ——白天的慶功宴一直擺到午后,然后他不作休息,率領部曲等人同當地官員詢問武陵目前的兵丁、物資、地形等具體狀況,商議了后面的戰略部署,又著白鳥營軍司馬冷山繼續加派人手盯防追蹤cao光軍隊的方向。當地眾官見他躬親縝密,皆是不敢怠慢,紛紛獻計獻策拿出手頭上的東西來討論,如此忙到半夜,眾人才散去休息。

    寶珠迎國師入臥房,退出去合上門,國師走進梨花榻,蹲下身察看顧柔的睡態,修長瑩縝的手指從她臉上輕輕撫過。

    顧柔夢見一支流矢飛來,擦破了自己的臉,驚醒:“前方有賊!”坐起來一看,國師近在眼前。

    她愣了愣,揉揉眼睛,聲音綿軟下來:“大宗師?!睅е鴰追中奶撃懬?。

    他摸了摸她的臉,溫聲道:“累了罷?!?/br>
    顧柔積極觀察他的臉色,暫時還看不出要爆發的苗頭。

    “累了就睡罷,洗過澡了么?!?/br>
    “還沒有?!?/br>
    “先睡罷,明早起來再洗也成?!彼阉牌?,替她蓋好薄被。顧柔看著他在一件一件寬衣,動作神態皆平靜,心里頭很奇怪,總覺得有哪里不大對,卻又說不上來。

    他吹熄油燈,在床榻外側挨著她躺下,顧柔連忙掀開被子一角,將他納進。他的手壓在薄被上面,平躺,一動沒動,黑夜中看不出是睡了還是醒著。

    這平靜得有些不似他。顧柔感到一絲惶恐和不安,這會兒她倒希望他能夠朝自己說點什么了,她伸出手,在被子下面抱住了他的腰,把腦袋朝他懷里供。他便抬起手來,放她進入臂彎。

    顧柔從他腋下冒出頭,眨巴眼睛,想要就著透過窗紙那一點稀薄的月光,觀察他臉上的神情。

    他側過頭,和她面對面,于是月光又被阻隔在他腦后,黑夜只看見他微亮的雙眸。

    “大宗師,你是不是累了?!彼X得他話少了很多,而且自己還欠著他一個解釋,他居然提也不提。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答非所問:“這些日,你想本座了么?!彼c頭:“想,每天都想?!薄班??!彼矄枺骸澳悄隳??你想我了么?!薄班??!甭犓@般講,顧柔好一陣鼻酸。外面的世界太殘酷了,他不在身邊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沒有他的時候她可以面對苦難做到堅強,可是他來了,她卻反而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她迅速捏住了自己的鼻梁。

    這細微動作為他所察:“怎么了?!薄皼]什么?!彼瞄_她的手,翻身壓上。她有一絲驚詫:“不成,還沒洗澡……”他吻住她的唇,開始剝她的心衣,似是以行動說明了他不在乎這個細節。

    后半夜,她精疲力竭癱在繡枕上,已沒了思索的能力,腦中的雜念也被清除得干干凈凈,昏睡過去以前,腦海里只有一個念想,還是大宗師好啊,永遠地保護在她身邊。

    國師替睡著的小姑娘擦了擦汗,理順黏在額上凌亂的發絲。隨后他坐起來,靠在床頭靜默。他身邊的小姑娘因為身心上的過度疲憊,在今夜睡得十分香沉,卻不知他就這般睜著眼,坐了整整一宿。

    ……

    翌日天不亮,白鳥營軍司馬冷山軍裝齊整,趕赴行轅面見國師。

    這會雞才剛叫,離眾位將官約定議事的時辰還早,加上昨晚各人商討軍情又睡得晚,大部分人還在夢鄉。連冷山都是剛起身,他正準備按老習慣先練功半個時辰用飯,便突然接到了國師要召見他的命令。

    他沒多想,收拾了下便去了。

    國師暫住的行轅乃是個坐北朝南的四方宅院,木梁結構,北邊有房三間,南邊花廳兩間,帶周圍廊,那接引衛士領著冷山,沿著圍廊繞過了花廳,徑直走到后一進院,繞過影壁來到北房中間。

    冷山當下便有些詫異,忖度著國師有何等機密要事私授。

    寶珠將簾子挑開迎他入內。屋里北面擺著一張巨幅的歲寒三友巨幅屏風,將北房隔斷成里外兩間,國師于那屏風前的紫檀木幾之前端坐,目光灼然地看著躬身入內的軍司馬冷山。

    “末將冷山,參見大宗師?!?/br>
    國師以眼示意他免禮入座,冷山掀開衣擺,與他隔席而坐,寶珠上前奉茶。

    國師問:“按照大晉律例,兵丁服役期限多長?!?/br>
    此一句乃明知故問。他身為國師,不可能不曉得這些,但冷山依舊按字逐句答道:“按大晉律例,二十以上男丁三年耕一年儲,至五十六歲止?!?/br>
    國師點頭,又問:“本座記得,女卒沒有這個年限?!?/br>
    言及至此,冷山已徹底明白他的意思,回答道:“大宗師若問的是白鳥營,白鳥營無論男女,能者居之,不能用者立即汰之。均無此年限之說?!?/br>
    ……

    顧柔迷迷糊糊,似乎聽見行轅院落外面的蟬噪,夾雜著少許人的說話聲。

    昨夜她遭他強橫撻伐出了一身大汗,精疲力竭地睡去,醒來時已天亮,日光被外間的歲寒三友大繡屏所遮擋,又因透過里間密密層層的紗簾而薄,化作朦朧疏淡的微光,令人不辨晨昏。

    她四肢酸軟地坐起身,到處摸索衣裳,忘記昨天他扯落自個心衣以后丟在哪了,頭腦昏眩,尋了老半天方才在床尾尋得。她睡眼惺忪地穿起,又探出半個身子吊到床下,把散落于地的單衣拾起來。

    ——“按照大晉律例,兵丁服役期限多長?!?/br>
    屏風前方傳來國師的聲音。顧柔愣了愣,一半身子還翹在床沿外,她抬頭向外望去,卻只見那紗簾之后,屏風之前,似乎是有人。但是隔著許多屏障,卻又分毫地看不清,只落個聲音聽。

    她支起耳朵,緊跟著又聽見:

    “按大晉律例,二十以上男丁三年耕一年儲,至五十六歲止?!?/br>
    顧柔差點沒倒栽蔥摔下床,雙手用力撐住榻前的淺廊?!渌抉R的聲音?他他他他怎么會在此地?

    內間咕隆咚的聲響,雖然霎時便止息了,但在外間,耳目敏銳的冷山依舊有所察覺,他心有疑惑,卻聽見國師繼續問道:

    “那依照元中所見,你帳下女卒顧柔,可算得上能者么?”

    里間外間的顧柔和冷山聞言,均是微微一詫。

    尤其是顧柔,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個會有一天,全身只穿著一件心衣,躲在里間偷聽大宗師和冷司馬講話。

    冷山沉吟,答道:“此人機敏,頑強,有韌勁,有情義,算?!?/br>
    顧柔在屏風后面聽得驚呆了。

    冷司馬居然夸她!還夸得這么不留余地,她簡直覺得他說的不是自己。要么她聽錯了?

    她顧不得羞臊了,趕緊把所有衣裳匆匆忙忙穿起來,悄咪咪地穿過紗簾,摸到屏風后面貓著。

    這下,前面兩個人的對話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一屏之隔,國師的聲音清晰地傳來:“這么說,她倒還成了精英了?!笨谖抢飬s沒有喜悅。

    冷山道:“表現在同屆士卒中確屬優異?!?/br>
    顧柔激動地握了握拳,大宗師曉得她沒有偷懶就好,她盼著這樣可以抵消些她騙他的過錯??床怀隼渌抉R這個人平時兇神惡煞,到了緊要關頭,居然搖身一變佛光普照,化作如此救苦救難的大菩薩,下回見到他一定要好生道謝一番!

    冷山不是輕易夸人的人,這般重的褒獎,國師聽來,卻愈發沉郁和凝重,甚至,似乎按捺著一股情緒。

    國師道:“那么,按照大晉律令,兵丁受傷,可以免役得歸,或是轉做文職。有這一條么?!?/br>
    冷山道:“是。還會視受傷情況發放布帛米粟等費養,功勛卓著者加封?!?/br>
    “很好,如今顧柔受傷了,也不要費養同加封,調離她出白鳥營即可。此事元中你處理罷?!?/br>
    國師此言一出,顧柔在屏風后頭驚訝,她都不曉得自己受了什么傷。

    果然冷山聞言,又是遲疑:“敢問大宗師,她受了什么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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