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然后他舉起手中的武器,槍口對準同伴的后腦,輕輕叩動扳機。 賀飛章有些猶疑,他聽出那句希臘語是道別的意思,忍不住用眼神詢問周放:怎么回事? 周放搖搖頭,眼睛卻一直盯著樹下的男子。 巨蜘蛛們搶食著最后一絲血rou,螯肢“咔咔”作響,又蠢蠢欲動起來。 唯一的幸存者目光悲切而又絕望,眼看巨蜘蛛“唧唧”叫了幾聲,又朝這里追了過來,寄生者仿佛走投無路,他后退著抵在樹干上,卻仍然堅定地舉起步槍。 槍口咆哮著噴出烈性火藥,巨蜘蛛動作敏捷地逐一躲過,偶有幾發砸在身上,轟斷了螯肢或附肢,蜘蛛們便憤怒地“唧唧”狂叫起來,兇狠的揮舞前足奔了過來。 然而,在距離獵物只有五十米的地方,巨蜘蛛們仿佛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脅,不得不停下腳步,謹慎地站在原地按兵不動。 五只巨蜘蛛,四十只紅寶石般的眼珠,一眨不眨地轉向金合歡樹,似乎想從那濃密的枝葉中,尋找出潛在的危險勁敵。 樹下的寄生者也察覺出了什么,他仍然舉著槍,卻抬起頭向樹上看來。 這一看,正好和賀飛章向下俯視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寄生者:“……” 賀飛章:“……” 周放一巴掌打在賀飛章后腦勺上,那意思非常明顯,這是在責怪他毛手毛腳,連躲著看熱鬧都能看出烏龍來。 賀飛章被他打得一個踉蹌,差點兒從樹上掉下去。 下面的寄生者驀然回神,立刻用英語大喊道:“救命,先生,請救救我!” 賀飛章趕緊重新趴回周放懷里,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假裝自己聽不懂英語,扭頭對周放抱怨:“你也別總打我腦袋啊,萬一打傻了可怎么辦。說真的,我最近個子一直沒再長,說不定就是被你給打回去了?!?/br> 周放完全不背這口黑鍋:“少來,你都二十多了,還當自己是十幾歲的青蔥少年?別亂找理由,你這輩子也就這個高度了,死心吧?!?/br> 賀飛章惱道:“二十多怎么了,二十多我也還是青蔥少年,你都快三十了,更沒資格鄙視我?!?/br> 樹下的寄生者弱弱道:“先生們……蜘……蜘蛛……救命?!?/br> 賀飛章沒好氣地沖下面喊:“談戀愛呢,沒空!”然后又一把扒住周放,逼他給自己揉腦袋:“我和你說,這屬于家暴你知道嗎?我看別人家談戀愛,都是你親我一下,我再摸你一下。怎么到了咱倆這兒,就變成你打我一頓,然后你再抽我一頓?” 周放靠在樹干上,感覺自己快要笑死了。 他抿起嘴唇,艱難地壓下嘴角的弧度,干脆伸手捏住賀飛章的耳朵,隨便揉了揉:“那我摸你一下?” 賀飛章被這一下,揉得酥了半邊身子。他強撐了一會兒,干咳一聲,小聲說:“那,作為回報,我親你一下?” 周放沒忍住,終于哈哈大笑起來。 賀飛章:“……喂,我覺得這氣氛不對啊,咱倆這真是談戀愛,不是你逗我玩兒呢?” 周放抽風似的大笑:“哈——哈哈,寶貝兒,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不行了,讓我笑一會兒,哈哈哈哈哈——” 樹下的寄生者:“雖然不想打擾你們……但是我想說,巨蜘蛛把我們包圍了??!你們想死嗎!” 賀飛章吼回去:“圍就圍唄,你小點兒聲會死???沒跟你說我們談戀愛呢嗎!” 男子和他對吼:“談談談,一會兒全死光了還談什么戀愛,你們神經病??!” 賀飛章:“我就是神經病啊,你有藥???!” 男子:“……哈?” 顯然,這名希臘男子沒聽過德綱兄膾炙人口的經典段子,一時間接不上賀飛章的咆哮,卡殼了。 賀飛章志得意滿:“嘁,渣渣?!?/br> 周放:“哈哈哈哈哈——” 這幾個人一個在樹下,兩個在樹上,又是咆哮又是大笑,立刻將原來驚悚可怕的氣氛攪得半點兒也不剩了。 樹下的寄生者強自冷靜了片刻,眼見四周成圍剿姿態的巨蜘蛛們停滯不前,更加肯定了樹上兩人的實力不一般。其實,如果不是一些特殊原因,他應該也能像外圍那些蜘蛛一樣,感受到來自賀飛章和醬包身上的強大氣場。 他抹了把臉,索性將槍扔在樹邊,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憩起來。 幾分鐘后,男子靠在樹旁,終于從連續不斷的奔逃中緩過了神來。 身旁五米外就是腦袋開花的同伴,他想了想,還是爬了起來,在地上找來一根樹枝,小心走了過去。 暗紅色的星光下,男子用樹枝挑開同伴打得稀爛的腦袋,仔細翻找著什么。 賀飛章注意到他的動作,差點兒沒吐出來,咋舌道:“我靠,這是什么深仇大恨,爆完頭還得攪和一下腦漿?” 周放瞇起眼睛,突然將他從懷里推開,轉身坐了起來:“不太對,咱們下去看看?!?/br> 賀飛章沒意見,聳聳肩,干脆一把抱住周放,攬著他的腰身直接從高空翻了下去。 穩穩落地,兩人直起身,緩步走到那名希臘男子身后。 因為兩人一狗的出現,四周蟄伏的巨蜘蛛隱隱sao動起來,頗為懼怕地向后撤出幾十米遠。 醬包甫一落地,立刻沖著遠處蜘蛛群的方向,示威般的“嗚嗚”低吼起來。 巨蜘蛛們瑟縮一下,愈發不敢輕舉妄動。 賀飛章和周放沒管這些蜘蛛,而是開始圍觀那名男子的一舉一動。 男子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目光中有明顯的戒備,賀飛章謹慎地觀察了一下他的舉動,開口道:“這位先生,你……” 男子打斷他,另一只手上的步槍舉了起來:“別靠近我?!?/br> 賀飛章壓根不怕步槍。事實上,他完全感覺不到對方身上有什么寄生獸的氣息,一時間有種遇到了普通人類的感覺。 周放上前一步,擋在賀飛章身前,低聲說:“閣下是從‘克羅諾斯’來的嗎?” 男子回頭又開始撥弄尸體,口中道:“是的,你們是亞洲人,那一定是‘青鳥’或者‘魔盒’的吧?!?/br> 周放沒答話,不置可否。 第117章 男子也沒真想從他那里聽到答案,只是有些急切地問:“你們那里有沒有遭遇突襲,有沒有出現變異的寄生獸?” 賀飛章莫名其妙,周放按住他,神色不變:“難道你們也……?” 他不說有,也不說沒有,給人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賀飛章:“……”哎,周哥這是又要忽悠人了? 周放不動聲色道:“‘克羅諾斯’現在是什么情況?” 男子深吸一口氣,拿樹枝使勁兒挑開地上的尸體,朝他們說:“你們別過來,就站在那兒??吹竭@些了嗎,白色的,顆粒狀的,它們都是蜘蛛卵?!?/br> “我的同伴死前被蟲卵寄生了,我……我可能也……”他有些說不下去,哽在了那里。 賀飛章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發現那里正是尸體的大腦。 因為男子手上的動作,這具尸體的大腦被攪和得一塌糊涂,這其中,有十幾顆奇怪的白色蟲卵黏在腦脊髓液里,隨著他攪動的動作,紛紛滑落出來。 不論是從蟲卵的外形數量,還是孵化方式和孵化的環境,都已經與正常的蜘蛛產卵有了巨大的差異。 這些蟲卵大都是橢圓形的球體,長直徑在1.5厘米以內,如果細看,還能發現在蟲卵的表面,粘膜層在細微抖動著,就仿佛里面的小蜘蛛感受到了威脅,正在掙扎著準備爬出來一樣。 賀飛章看得差點吐出來,他捏著鼻子,蹲下身遠遠的看了一會兒,然后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在他身側,周放眼中的“超隱”突然有了動靜,開始長篇大論的在他眼前刷起屏來。 【滴。發現科學違禁品,開始對在場所有生物,進行無差別掃描?!?/br> 【滴。掃描完畢,檢測結果:巨蜘蛛變異體蟲卵??赏ㄟ^口鼻感染,孵化成功后,會咬穿宿主破體而出,吃掉宿主后,體型會瞬間膨脹至兩米左右。此寄生獸性情殘暴,一般只聽從“養蛛人”的指揮,與其近距離接觸,將有感染蟲卵的風險?!?/br> 【滴。檢驗到變異蟲卵攜帶者兩名,感染部位為大腦,距離孵化還有二十三分鐘。請注意,即使宿主死亡,變異蟲卵仍有百分之三十的存活幾率?!?/br> 【警告。為免影響兩個世界的生態平衡,建議將變異蟲卵就地清除?!?/br> 即使沉穩如周放,也不禁暗自深吸一口涼氣。 他一把按住賀飛章,將他向后拖出去好幾步,這才沉聲道:“變異蟲卵,你也被感染了?!?/br> “看來你知道這些?!蹦凶尤玑屩刎?,他搖搖晃晃地離開尸體,避開兩人走向樹下,邊走邊說:“你們是哪里人,方便說嗎?” 醬包前爪刨住地面,眼睛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此時見他這么來回走動著,它周身的毛發立刻炸成了菊花,嘴里也“嗚嗚”低吼起來。 賀飛章就蹲在它旁邊,他看看周放,又看看希臘男子,索性什么也不說,將話語權全部交給周放。 周放聽了男子的問題,想了想,還是說道:“我們來自華國?!?/br> 男子點點頭:“果然是‘青鳥’來的朋友,謝謝兩位的坦誠相告。我的時間估計也不多了,為了答謝你們出手震懾巨蜘蛛,沒有讓我死在它們的利齒之下,我想,我應該將‘克羅諾斯’發生的事情告知你們?!?/br> 看了看離得遠遠的兩位華國人,他艱難地說:“不瞞二位,‘克羅諾斯’基地現在,已經被cte的寄生者們盤踞了?!?/br> 賀飛章和周放對視一眼,都對這個消息表現出了一絲驚訝。 男子按住太陽xue,不適地晃了晃頭:“我……大概還有十幾分鐘時間吧?” “超隱”還在發出警告,周放道:“你還有十八分鐘?!?/br> 男子嘲道:“哦,那應該夠我給你們講故事的了?!?/br> “‘克羅諾斯’在克羅諾斯大沙漠的正中心,你們可能不知道那里,因為我們在沙漠中放置了很多陷阱,沒幾個別國寄生者走進去過?!彼皇职粗杧ue,一邊將后背靠在樹干上,平靜地說:“就在十幾天前,從傳送門里出來了一伙兒寄生者。我沒見過他們,大概整個基地的人,都沒幾個人會認識他們?!?/br> 看這樣子,這就要開始講“克羅諾斯”基地的辛秘了。 周放沒有打斷他,而是拉著賀飛章站在原地,與男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又時刻關注著幾十米外那幾只潛伏著的巨蜘蛛。果然,那名希臘人又開口了。 “那些寄生者不是自己人,他們進來以后就迅速控制了一部分教授和學者,然后又和這里的駐扎部隊打了起來,想要掌握‘克羅諾斯’的使用權?!彼肓讼?,道:“我的寄生獸等級太低了,只能在基地外圍工作,對核心區域的事情,了解得非常有限?!?/br> “但是后來,戰爭蔓延到了外圍區,幾位將軍組織了大部分寄生者,我們共同對抗傳送門另一端的外來者?!?/br> 男子咳嗽了幾聲,捂住嘴繼續道:“我們打了好幾天,有輸有贏,死了很多人。后來,傳送門那邊又來了一批人,他們帶過來一種奇怪的水?;乩锍霈F了內jian,我們都喝了這種水?!?/br> 賀飛章有些心神不寧,他頭上的獸耳一動,發現遠方似乎又有什么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他沒有出聲,只是分出了一絲精力,暗暗留意草原盡頭的風吹草動。 另一邊,神色萎靡的希臘人還在說著:“在那之后,我的寄生獸就陷入了深度睡眠,我叫不醒它,能力也開始消失,就好像,我變回了一個普通人?!?/br> 賀飛章輕輕“嘶”了一聲,對這個消息感到震驚。他小聲道:“難怪了,之前怎么也感覺不到你身上的氣場……” 周放對他擺擺手,示意別插嘴。 賀飛章眨了眨眼,他將食指平舉在唇角,橫著一劃,表示自己一定把嘴縫上。 來自“克羅諾斯”的幸存者,此時已經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