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沈苑休被他晃得頭眼昏花臉色青白,血色沿著唇角滴落而下,他癡癡地看著常嘉賜,拉下了他的手。 “對不起,嘉賜,我騙了你……這世上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北斗七星陣,那些人也不是北斗七星的命格……那個堪輿陣法并不是在找人,而是在找他們身上所帶的碎片……被打碎的三魂鏡的碎片?!鄙蛟沸莸?。 三魂鏡的碎片?! “那碎片有何用?”常嘉賜小心翼翼的問,“又怎么會散落在那些人的體內?!” 沈苑休自他的眼里看到了無邊的希冀,卻也看到了深藏的忌憚和盤算,沈苑休軟下聲:“那些碎片應該是從陰司地府和修真界的罅隙中飄出的,然后被不少修士所吸納,他們可以帶來極強的法力,不過你不用緊張我會將其占為己有,我只是想借用一下而已,畢竟那是你們打碎的那面三魂鏡的碎片……” 心內的陰暗被沈苑休說了個正著,常嘉賜這才發現自己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一面又冒了出來,他竟擔憂和自己有相同目的的沈苑休會是個阻撓。 常嘉賜嫌惡的蹙起了眉:“你怎么知道這是我們打碎的那面鏡子的碎片?” “因為的我們的三魂鏡早就修補好了,”見常嘉賜還是有些不明白,沈苑休嘆了口氣,坦白的解釋,“也就是說……我已經都集齊了碎片?!?/br> “什么……時候?!” 常嘉賜問出口卻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你當年殺了那么多人的時候……你、你并不是為了報仇才濫殺無辜!而是那些人和伏灃他們一樣,身上都有碎片???!你和秋暮望當年打碎的鏡子碎片?” 沈苑休沉默,但常嘉賜卻知道自己說對了。 “所以你解開了三魂咒???” 常嘉賜第一時間想到的并不是死在沈苑休手中那么多無辜的性命,他只是興奮于此消彼長的三魂咒是有解的!常嘉賜仿佛一下子拋卻了方才的種種陰翳逼仄,整個面龐都亮了起來,相較于此,過去的苦難、重重的誤會他都可以忘記拋卻,至少他們還有希望,還有希望…… 常嘉賜的的視線殷切熱忱,看著沈苑休就好像看到了他的整個人生,沈苑休的心沉了沉,終究做不到親手將那幽微的火光掐滅,因為眼前的這個人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他只能點了點頭:“我解開了……” “怎么解?是不是只要集滿那碎片就可?我現在就去找……我們已經知道大半的人了,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夠了……” 常嘉賜著急地自言自語,撐著地就要站起,卻被沈苑休抓住了手。 “不,嘉賜,不止如此……” “我知道,我知道,找到了碎片解開三魂咒后,還會需要很多很多修為來恢復嘛,要不然你也不用再覬覦我的碎片了。沒關系,待找齊了,你要借用我就給你,只要你教我怎么破陣,至于集滿后我和東青鶴需要用的修為我可以另想法子,總有法子的,總有的……” 常嘉賜高興的不停絮絮叨叨,笑得說不出的甜膩,甜得讓沈苑休毛骨悚然。 “嘉賜,嘉賜!” 沈苑休忽然低喝一聲,打斷了他,死死圈著對方的手腕,沈苑休咬牙道:“三魂咒的確可破,但付出的代價簡直難以想象,你真的……不會后悔嗎?” 常嘉賜一下就收了笑容,面容竟說不出的平靜,他目不轉睛的和沈苑休對視,仿佛將他這么久以來沉沉背負的一切都看穿了。 常嘉賜幽幽的說:“你后悔了嗎?” 沈苑休一頓。 常嘉賜見之,彎起了嘴角:“有些東西,不是只有你舍不得的……” 第一百零八章 東青鶴睜開眼, 身邊的床鋪已經空了, 觸手一片涼意,想是主人已離開一陣了。披衣下床打開門, 天色蒙蒙亮, 院子內有一道身影正在甩著長鞭騰挪飛舞, 那躍起的身姿像一只金紅色的蝴蝶,在晨光中朦朧又綺麗。 東青鶴默默倚墻欣賞了良久, 直到迎面飛來兩道白光打破了那靜謐和美的氣氛和粘附專注的目光。 東青鶴微微歪頭一避, 那白光便打在了他臉側的門欄上。 “含苞欲放,也是可惜了……”東青鶴看了眼那被深深的嵌入木門內兩朵還未來得及盛放的玉簪花, 又望向常嘉賜, 笑著感嘆, 也不知說得是花還是人。 遠處的常嘉賜聽他那輕飄的語氣心口不由一跳,立時板著臉涼涼地瞟東青鶴:“悄無聲息窺墻聽壁,好一個正人君子?!?/br> 東青鶴仍是帶笑,抬步一邊走過去, 一邊大方的對他張開手來, 攔腰環住了身前的人:“浮云朝露, 群芳初曉,我不過是怕擾了剛醒來的景色而已……” 東青鶴說著,低頭落了個吻在常嘉賜的唇瓣上。 常嘉賜任他綿軟的親著,整個人都窩進了他的懷里,手還環上了對方的頸項,眼看著那繾綣旖旎都要染過這秋日園色, 東青鶴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企圖在自己后頸攻擊的爪子。 東青鶴抬起頭,看著面色有些緋紅的常嘉賜,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這是做什么?怕我要奪你的鞭?” 常嘉賜淡淡問:“你沒這打算嗎?”東西是自己從萬遙殿搶的,他就不信東青鶴能那么安穩的任自己重新據為己有。 東青鶴承認:“我原本的確想將其物歸原主?!?/br> 見常嘉賜冷下臉來,東青鶴又說。 “但……我也試著召喚了對方不少回,卻始終……未得到回應?!?/br> “哼,你說那兩個鬼差嗎?”常嘉賜直截了當,“他們應該不會來了?!?/br> “為何?” 常嘉賜頓了下,搖頭:“不知道……哦,或許是覺得我太可憐了,便把這玩意兒施舍給我?”說完自己也覺著這個理由十分可信,不禁露出了自得的笑來。 這笑被東青鶴看在眼里卻覺得不是滋味。 “胡說什么,這哪里是什么施舍……唉,罷了,你要真喜歡,便暫且使著吧?!狈凑约涸谶@兒日日看著他,常嘉賜也答應不再沖動了,大不了下次那倆鬼差尋上門的時候,再拿別的寶器和常嘉賜換好了。 正說著,卻見青儀端了一只瓷鍋向這里而來,站在了東青鶴的面前。 東青鶴疑惑:“這是什么?” 常嘉賜卻脫出他的懷抱高興的走過去道:“這是冰糖桂花粥,我昨兒個夜里做了一個夢,夢見多年以前曾喝過這東西,忽然十分懷念,便起了個大早做了一碗?!?/br> 說著揭開鍋蓋,眉頭卻蹙了起來,看向青儀。 “怎得是這個模樣?”灰灰糊糊,還有一股焦味。 青儀不快道:“我怎么知道,我按著你的意思熬得,你肯定哪兒記錯了?!?/br> “我喝了十多年了我會記錯嗎?”常嘉賜沉聲。 眼見二人劍拔弩張要吵起來了,東青鶴捏了捏眉心說:“燒壞了就重煮一鍋吧?!?/br> “不行!”常嘉賜一口否決,將那鍋捧著進了屋,“熬了快兩個時辰,說扔就扔也太不劃算了?!?/br> 他把鍋往桌上一放,攤開兩個碗,拿著勺子盛粥。 “要喝了,”邊說邊看向東青鶴,“總不見得比那穿腸毒更可怖吧!” 東青鶴難得遲疑:“云蠶子長老一會兒要來門中?!币馑际亲约河行┓稚矸πg,無暇享用美味…… 常嘉賜挑眉:“是嗎,那便毒死我一個人,讓我孤零零的上黃泉吧?!?/br> “你不如把這粥送給閻王老爺,他喝了,應該會慈悲地再把你送回來的?!币贿叺那鄡x忍不住道。 眼見爭斗又要起,東青鶴不由嘴角微微一抽,最后無奈地揮退青儀,自己坐到了桌邊。 “我自然陪你……”東門主溫柔的說,就是舀起粥的動作有些沉重。 常嘉賜盯著他,忽然說:“這粥真的應該很好喝,淡淡的桂花香,米粒軟滑爽膩,配上冰糖馨甜可口,讓人嘗之難忘……”卻沒想到被自己給燒壞了。 東青鶴觸到他眼中流露的眷戀,覆住了常嘉賜的手。 “下回再做,我同你一道,一定會做好的?!?/br> 常嘉賜卻搖了搖頭:“太費時間了,時間多珍貴啊,說不定一轉眼就要沒了……” 東青鶴聽著常嘉賜的呢喃,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沉重,剛要再說,那頭青儀又去而復返了。 看見常嘉賜瞪他,青儀問心無愧道:“門主,哲隆長老來了?!?/br> 結果東青鶴還沒開口,常嘉賜就道:“快請啊,正好讓長老也嘗嘗這個粥?!?/br> 另兩位:“……” 沒一會兒哲隆就進門了,大嗓門一入內便吆喝著要對東青鶴稟報偃門的事兒,然而一看到坐在桌邊的常嘉賜又立時止了話頭。不知是東青鶴的吩咐,還是哲隆對常嘉賜本就忌憚,那眼神看見他就跟看見幽鴆沒什么差別,全是防備。 常嘉賜正在淡定的盛粥,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不生氣,待裝了滿滿一碗后他才站起了身。 “行了,我不打擾你們談正事兒了,不過難得我花了這樣的心思,大家還是要捧個場才好,這可是水部最好的靈谷,丟了那些弟子該多心疼啊?!闭f著又把那鍋抱了起來,“順便讓笨魚和倒霉鬼也去嘗嘗……” 走到門邊又回頭,語氣說不出的溫軟:“哲隆長老,趁熱喝啊?!?/br> 東青鶴:“……” 那頭的哲隆待人走后看看那頭,又看看這頭,最后再看了看碗中詭異的一團,不等東青鶴說話竟舀起一大勺放進了嘴里。 東青鶴:“……” 哲隆抿抿嘴:“……為什么還挺好吃的?!” 東青鶴:“…………” …… 聽哲隆秉完了事務,東青鶴趕到了霞舉殿,云蠶子已等在了那兒。 “東門主?!痹菩Q子起身同他見禮。 “云掌門不要客氣……想必昨日無泱真人已經同您說道過了吧?那些陣法的解藥可是能制?”東青鶴闖過了囚靈陣,這三十三層的魔陣中充斥著各種劇毒,若不是東青鶴有金光護體,想必不知死了幾多回了,而他能避過,其他修士若屆時要一道去偃門討伐,又如何對付呢,單靠金雪里一人還是不夠,這時便需要精通丹藥醫術的止契山來幫忙破了那陣中的毒藥。 云蠶子頷首:“有些可制,但有些還需要多多煉化,不如門主再將那陣中情形細說于我聽,我可多些應對之法?!?/br> “好……” 二人就著那囚靈陣商討了良久,讓云蠶子不得不驚訝于魔修狠辣卻又精妙的毒術,決定回去后必定要費盡心力,說什么也要把偃門的毒給解出來。 東青鶴謝過對方,在要告辭時,他忽然問:“云掌門……在下有一事相詢,不知是否冒昧?!?/br> 云蠶子連忙道:“東門主哪里的話,只要您想知道的,云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是有關九凝宮的,我聽說前一陣花宮主找了您?”提起這事,東青鶴有些慚愧,“她是否想向您求助破除兵魂的法子?我也知曉這天羅地網乃是他派之物,只不過這……能否請掌門緩上一陣再為施行,就等到平了偃門這事之后可好?”待一切穩定,他再想辦法向常嘉賜把東西拿回來。 沒想到云蠶子聽了卻道:“這個……東門主大可不必擔心,花宮主的確找了云某要破兵魂,只不過您也知道,此陣需得新主的生辰八字為引才可,而云某問起后花宮主卻改了主意,所以……此事并沒有成?!?/br> “花宮主改了主意?為何?”東青鶴意外。 云蠶子:“她說……她的生成八字不宜為外人道,所以便問了云某一個方子后就罷了?!?/br> “方子?墨鴉陣解毒的方子嗎?”東青鶴問。 云蠶子搖頭:“是迷藥的方子?!?/br> 迷藥? 東青鶴眉頭一擰,正想著什么,又聽云蠶子自言自語了一句。 “怪哉,沒想到東門主對其也有興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