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紀清澤微微一怔。他打小被紀百武打罵長大,紀百武罵他什么都不稀奇,但這一句是真的讓他愣了一瞬。他在那一瞬甚至都沒有明白紀百武是什么意思,罵他就罵他,好端端地突然連自己也一起罵進去是個什么道理? 紀百武發狠道:“當初我就不該留下你這個孽種,就該讓你給那個賤|人一起陪葬!” 紀清澤這時候才明白過來,紀百武口中的“賤|人”不是在自嘲,而是在說俞若男。 紀百武的策略很成功。 一直冷靜的紀清澤忽然之間就暴怒了:“你說什么?!” 紀百武心中暗喜,冷笑道:“怎么,你不是來給那個賤|人報仇的嗎?” 紀清澤的劍猛地一震。紀百武覷準時機立刻攻上! 紀清澤的劍險些被他打掉,幸虧他反應夠快,迅速抽身后退,險險避開劍鋒,被紀百武割斷一截袖子。 “報仇??。?!你再說一遍???。?!” 俞若男已經死了十幾年,真相早已埋沒于塵土之中。如果紀百武不說,或許永遠沒有人知道??蔀榱藬_亂紀清澤的心性,紀百武把藏在心里十幾年的話全說了出來。他晚上喝了不少酒,酒性之下,口無遮攔。 “我說幾遍都可以!我早就受夠了那個女人!就連在床上她都只肯用一種姿勢,像具尸體一樣!” 紀清澤簡直被紀百武的無恥震驚到魂魄出竅,他甚至感覺不到憤怒,有的只是無與倫比的震驚! “清澤小心!”高軒辰喝道。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紀百武大劍疾出,只聽“噗”的一聲,劍鋒捅|進了皮rou里! 劇痛讓紀清澤一下清醒過來。紀百武雙手持劍,用力向前刺去,想要用劍鋒刺穿紀清澤的身體。紀清澤捉住那劍,一面向外拔,一面向后退。 紀百武用劍頂著紀清澤,連進十數步,幾乎要將紀清澤逼到墻邊。眼見紀清澤退無可退之時,高軒辰“噌”地一聲彈劍出鞘,正要攻上,卻聽得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叫! 紀清澤竟出奇招,反手一撩,砍斷了紀百武的右臂! 紀百武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捂住斷臂連連后退,整個人弓成一團。 這是趁勝追擊的絕佳時刻,然而紀清澤亦是勉勵一擊,難以為繼,不得不停下歇息。他抓住那條緊握著大劍的斷臂,一咬牙,將劍從自己的胸口拔了出來!鮮血瞬間如泉涌,他哆嗦著封住自己幾處xue位止血,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將那柄紀家的傳家寶劍丟到身后。 那是一把寶劍,也是游龍劍紀家家主的身份象征。被他如垃圾一般丟開。 然后他拖著自己的劍,一步一步走向紀百武。 “爹?!” “?。。?!” 不知什么時候,不知緣何,姜婉情和紀正長竟然又回來了。 紀清澤聽到他二人的聲音,身形頓了一頓,卻沒有回頭。他繼續,一步一步地走向紀百武,左手捂著右肩的胸口,右手因傷微微顫抖著,卻死死握著沉重的闊劍,指向紀百武。 紀百武臉色慘白,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他沒了武器,又失了一臂,即使還能勉強用些拳腳功夫,可他幾乎已經沒有什么勝算了。他聽到妻兒的聲音,仿佛找到了救星,忙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去而復返的妻兒。 紀正長下意識就要沖過來,然而受驚的姜婉情第一反應并不是去救自己的丈夫,而是一把將紀正長拽了回來! 她害怕了。她害怕忽然變得像閻羅一樣冷酷的紀清澤,她害怕在一旁壓陣的高軒辰。在紀百武倒下的瞬間她就已經放棄了自己的丈夫,她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她拼命拉扯自己的兒子,想要趕緊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那兩個年輕人。 紀百武的表情瞬間變得難以言喻,隨后猙獰扭曲。 紀正長卻不肯走。他不可思議地、顫抖著大叫道:“哥??!”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叫過紀清澤了,今天終于叫出口了。 然而紀清澤卻恍若未聞,松開自己的傷口,雙手持劍,朝著紀百武當頭劈了過去! 紀百武無刃可用,狼狽不堪地在地上翻滾,想要躲開紀清澤的劍鋒。他劇痛之下動作也變得遲鈍了,紀清澤只稍稍調整角度,眼看劍刃就要破開紀百武的頭顱—— “哥,不要??!” 后方一道黑影猛地沖向紀清澤。 紀清澤只作是紀正長來阻攔,并不理睬。孰料那黑影動作極快,竟然轉瞬就已掠至他的身旁。只聽“砰”地一聲,火光四濺,他的劍刃竟然被人架住了! 而出手的人竟然是高軒辰! 紀清澤看著架住他闊劍的高軒辰,愣住。 劍刃堪堪停在紀百武頭上不足三寸的地方,紀百武嚇出一身冷汗,還沒來得及感到劫后余生的欣喜,只見高軒辰忽然向上一挑,震開了紀清澤的兵刃,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一揮—— 一道血珠從紀百武頸間涌出,他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不可思議。他嚅動著嘴唇,似乎還想說點什么,但是氣管已經被斬鐵如泥的青雪劍割開,他的喉嚨里只能發出極其難聽的拉風箱一般的呼呼聲。他的呼吸被強行終止,他張大嘴巴拼命吸著空氣,空氣卻全從喉嚨里漏了出去,無法進入他的胸腔。 他完全被痛苦占據,想要反抗,卻再沒有一絲力氣。他轟然倒地,表情扭曲,眼睛依舊睜得滾圓,眼中的光芒卻漸漸暗了。 名震江湖的南龍,死了。 高軒辰沒有回頭看紀百武的死相,他微微挪了下步子,擋在紀清澤的身前,讓他也只能看著自己。 “我這個人錙銖必較?!彼幂p描淡寫的語氣說,“傷害過我的人,我一定要親手報仇,誰都不能跟我搶。就連你也不例外。對不住了?!?/br> 紀清澤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眼眶一寸一寸地紅了。 第93章 姜婉情拉不住紀正長, 紀正長瘋了一樣沖過來, 撲到紀百武的身邊。從紀百武頸間和斷臂上流出的鮮血將土地洇得發黑。紀正長哆嗦著伸出手, 想捂住紀百武的傷口, 可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游移,卻始終不敢觸碰父親的身體。 他其實是知道的,喉嚨被切斷,人已經死了。 他又猛地抬起頭, 瞪向紀清澤。 紀清澤也像從血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整件衣裳被血染透,臉色煞白,唯有眼眶是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