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陸馬也不多話,大喝一聲,率先攻上,提著一雙鐵拳便朝高軒辰砸了過來:“納命來??!” 第71章 高軒辰一踏馬鐙,身體凌空躍起,向后掠去。 陸馬撲了個空,卻沒有收招,雙手向下一壓,鐵拳狠狠朝著馬頭砸了過去! 只聽馬兒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前膝跪地,腦漿迸裂! 這跑江湖的都養成了規矩,只要不是背地里偷襲,既然已經打上照面了,哪怕明知一場惡戰不可避免,往往也先要你來我往地打上一陣嘴仗,非要給自己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動手的理由,才輪到用拳腳說話。而這陸馬和高軒辰,一個是江湖下九流,一個是魔教妖人,自然不守這個規矩。那陸馬十分痛快,一句廢話也沒有,來勢洶洶,只頃刻就將一匹壯馬斃于拳下! 天寧教眾人護住心切,立刻朝他撲了過去! 然而那十三宗的一干人等也不是吃素的,陸馬一動,眾人立即跟上,仗著他們人多勢眾,生生將天寧教的隊伍切割開來。 高軒辰失了馬,倒也不慌不忙,握了青雪劍在手中,腳下幾個踏步,主動朝著陸馬攻了上去! 長劍疾刺,陸馬提臂撞上劍鋒,“砰”地一聲巨響,劍鋒與鐵臂摩擦,花火四濺!陸馬有恃無恐,沖上前來,一拳搗向高軒辰的心口! 高軒辰退步,抽劍反撩。這陸馬手無兵刃,兩臂上裹得鐵皮就是他的武器,雖兇悍,攻擊范圍卻短,從他兩臂之間突破,刺他要害,便可制敵。 然而陸馬揮出一套亂拳,不斷逼近,攻勢又急又兇,竟將高軒辰手中長劍格擋在外。他并非全無破綻,而是倘若高軒辰內力深厚,自可強行攻破,奈何他內力全無,小破綻抓不住,陸馬又無大的破綻,他一時間找不到下手之處,只得且戰且退。 陸馬的招式霸道至極,旁人全都不顧,只盯住高軒辰,短短幾招,高軒辰竟已退出兩丈開外。他身邊的人全被十三宗弟子隔開,陷入混戰,唯有他和陸馬,竟從人群中脫離,無法指望旁人援手。 在江湖上有句話,說是“十三宗內無高手”。倘若把十三宗看做一個門派,無疑這是江湖上人最多的門派。然而其他高門大派中,或是千中選一挑出的根骨奇佳的好苗子,又或是自幼習武受訓的世家弟子,人數雖少,卻勝在精。而這十三宗完全沒有門檻,許多人甚至從未學過功夫,有人抓起刀槍棍棒隨便揮舞幾下就算是會了武功,有的人則在日常里一點一滴摸索出些心得來,無師自通。就連宗主陸馬,也是如此。 陸馬再度逼近,見高軒辰出劍,他將雙臂交錯與胸前,猛地向前推進,仿佛一面堅硬的盾牌,去撞高軒辰。高軒辰出腿掃他下盤,他的兩腿如灌鉛一般,和高軒辰幾個彈踢交鋒之后依舊站得極穩,簡直無懈可擊。 高軒辰不由心中一凜,這才意識到自己碰到了一個怎樣難纏的對手。 在此之前,高軒辰不知陸馬的深淺,恐怕江湖上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并非陸馬深藏不露,而是一則他作為宗主,出手的機會本就不多,二則他的打法,在武林人士看來,可以稱作“不入流”。 這武林正道之間,雖少有明面上的爭斗,卻會有些切磋交流的機會。在切磋之中,陸馬總是輸多贏少。因切磋一事,意不在奪人性命,出手需得克制。有人為在切磋比武中獲勝,往往會練出一些花拳繡腿的招式來,令對手眼花繚亂,畢竟切磋比武點到即止,但凡手中的兵刃指到了對方的要害,就已經獲勝,可往往真要搏命的時候,那點到要害的兵刃也很難再進一寸了,并無實用。 而陸馬的武學修為簡直是徹徹底底的實而不華,一拳一腿,皆是自己摸索出來,看似毫無套路,卻又有南拳北腿的精華所在,剝去了那些華麗的招式,只留下最狠厲的內涵。初一交手,很容易讓人懷疑他是否曾向幾大拳法門派偷師??稍龠^幾招,又覺得不同。 這拳法一路,有南派和北派之分。南派步伐穩,拳勢激烈,素有“拳打臥牛之地”的美稱。而北派拳術長于腿法,架勢大,節奏快,竄奔跳躍。而這陸馬的拳法,竟然界于南拳與北拳之間,當高軒辰以為他是北派的路數,想以克制北派的打法克制他的時候,他又突然變了南派的拳法。 他的一招一式,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兇狠的。有時他只消冒一些風險,或能制敵于死地,然而他卻對此視而不見,依舊按照自己的節奏出招,寧愿去討那一點點的小便宜。他所選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必然是最有用的。 陸馬不是高軒辰見過最厲害的人,卻是高軒辰遇到過的最特殊的對手,即使同時在實戰之中摸索出來葉無欲,亦受過專門的指點,學過成套的刀法。而這個陸馬,毫無章法可言,卻又仿佛攫取南北兩派之長。這讓高軒辰不由得想起兩句話來,一句是“高手在民間”,另一句是“無招勝有招”??傊疅o論如何,就沖著陸馬這幾拳幾腿,顯出了“十三宗內無高手”的說法是多么狹隘且充滿偏見。 忽然之間,那陸馬揮來的一拳,仿佛在高軒辰面前搗破了一層窗戶紙。就在這頃刻,他的眼睛、耳朵、乃至心靈仿佛被人擦拭,再看陸馬的招式,感受和先前竟截然不同了! “沒有無堅不摧的刀,沒有穩固不破的陣。武學之精妙只在兩字,即為‘變化’……” “唯有掌握變化者,方可不敗……” “天下沒有不變應萬變,唯有萬變破不變?!?/br> “調遣兵刃者是你,不是你的對手?!?/br> 他突然想起他識破謝黎手臂有傷的那天晚上,他們亦是切磋了幾招。一開始他被謝黎完全地壓制,因為那時的他犯了初學武者很容易犯的一個狂妄自大的錯誤——自以為是地揣摩了對手的套路,又自以為是地預想了破解之法,反而將自己拘泥于套路之中,給了對手可趁之機。后來他便汲取了教訓,不再妄自揣測對手,而是通過更強大的能力來調遣對手,就像當日謝黎調遣他那樣。 可現如今,在和陸馬交手之后,他對于謝黎當初說過的話,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人對于一件事物,總有幾個不同層次的認識:不理解、理解、更深層次的理解、另一個層面的理解。 驟然之間,高軒辰手中的青雪劍陡然之間提速,密集如雨般狂刺向陸馬! 陸馬不明所以,然而他亦是個靈活的人,立刻站住腳跟,轉攻為守,打出一套赫赫生風的拳法,將那青雪劍的鋒芒完全隔絕在外。 亂劍之后,高軒辰的劍又突然減速,劍鋒也變鈍了一般,不慌不忙地撩、砍。他既放慢,陸馬自然而然也變得更穩,兩臂交叉推出,去擋他的劍鋒。然而就在劍鋒即將與鐵臂相撞的瞬間,那青雪劍竟變了個角度,生生從空隙之間穿過,刺向陸馬的身軀! 陸馬大驚!他根本說不清楚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他是眼睜睜地看著劍刃變向的,速度分明沒有很快,可他竟然就是來不及阻止!是一點角度的變化、是速度忽快忽慢的變化,是說不清的變化……看似尋常的變化卻像是被施加了符咒,讓他根本無法抵擋。 危急關頭,陸馬慌亂揮拳,生生扭轉了身形! 刺啦一聲,劍刃劃開陸馬的胸襟,在他的肩膀到胸口處留下了一道長長的、不深不淺的血口子。 這一路打下來,始終是高軒辰在退,已退到兩丈開外。頭一次陸馬匆匆后退,連退三步,拉開距離,才有空隙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傷口。 沒有傷到要害,就只能算皮rou傷,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陸馬抬頭,望向高軒辰。方才那一劍,高軒辰變得實在是妙,倘若陸馬的動作再慢上幾分,鋒利的青雪劍恐怕就會割開他的肚皮。然而這么好的機會錯過了,高軒辰的臉上竟然不見懊惱,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嘴角甚至還帶了幾分笑意。 高軒辰幾乎都快要忘了,這是一場你死我亡的搏命。對他而言,在武學造詣上有了收獲,哪怕只是一些極小的收獲,就已值得他興奮了。 然而他這笑,到了陸馬眼里,卻刺眼至極。 須知這陸馬因出身低微,年輕時就見慣了人情冷暖、受盡了嘲諷鄙夷,雖然后來當上一呼百應的宗主,卻始終敏感好強。他用盡全力的廝殺,卻成了給高軒辰喂招,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殺意在他心底瘋狂地滋長,恨不能立刻一拳搗碎高軒辰那張年輕的、討嫌的、沒有飽經風霜摧殘的臉! 陸馬大喝一聲,提氣沖上前來,腳下幾個迅猛掠步,一拳護在臉前,擋住自己的要害,同時一拳狠狠朝著高軒辰的胸口搗去! 高軒辰腳下行云流水地錯步,竟然只是堪堪避開了拳風。他心下亦是驚訝:這個陸馬,竟然又變得比剛才更強了! 第72章 這廂高軒辰與陸馬正在酣戰,而一旁想要向他靠近卻被人纏住的人卻有許多。 杜儀的武功雖不算高超,可攻擊他的十三宗弟子亦不是什么高手,他藏在袖中的毒物已放倒了三人,那三人捂著臉在地上痛苦打滾,慘叫聲讓人心頭打顫,杜儀身邊很快就空出一塊來,幾乎無人敢靠近他。 然而杜儀一旦試圖靠近高軒辰向他施以援手,立刻又會有人沖上來阻攔他,以免他對陸馬不利。 陸馬做宗主數年,在十三宗內極有威望,如今雖辭去了宗主之位,也只是一是無奈之舉,依然一呼百應。今日跟著他來圍剿高軒辰的,都是對他極為忠心的人。 紀清澤武功雖高強,可他一開始就被十三宗弟子重點盯上了,他到底雙拳難敵四手,一時間也很難突圍。 高軒辰得手一劍之后,與陸馬再次陷入膠著之中。陸馬的攻勢愈見兇猛,這時候高軒辰又把那矯若游龍的身法發揮出來,腳下錯步如高手落棋一般撲朔迷離,明明看著就在眼前,卻無論如何也抓不住、逮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