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他一下被問住了,怔著不知道該說什么。持有“霜”劍自然是有好處的,對于他們家而言,“霜”劍是一種家族身份的象征,保有虛名的同時也會帶來一些其他的實質性的好處。但這是對沈氏后人而言,對其他人就未必了。 還沒等他理清楚思路,這回高軒辰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說法。他摸著下巴道:“不過用花劍殺人的那個家伙是誰?沒聽說???這要是為了炫耀,也炫耀得忒失敗了些吧!”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地推測了半天,似乎隱隱約約得到了一些線索,可這些線索又不夠明晰,并不能助他們推測出整件事情的全貌來。 蔣如星簡直一個頭兩個大:“那花劍,到底唄折了沒有?” “沒有吧?!薄安缓谜f?!?/br> 沈飛琦和高軒辰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回答,說沒有的是沈飛琦,模棱兩可的是高軒辰。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沈飛琦再一次不能理解高軒辰的想法:“劍要是已經被折了,那后來出現的那把花劍是怎么回事?” “贗品?你不是也備了一把贗品么?那人大可以用贗品出來耀武揚威嘛?!?/br> 沈飛琦:“……” 他終于發現他跟高軒辰思維的不同點在哪里了。 他作為“霜”劍的持有者,他承認這把劍曾經給他們沈家帶來一些好處。但在收了一天的尸之后,他現在對于這把劍的畏懼之情已經遠超敬重。他向來不愛在同伴的面前表現自己的脆弱,因此此時端坐在這里,看似已從昨夜的劫難中緩過神了,事實上他今天早上親手把一具具尸體上的門生腰牌摘下來的時候,他無比悔恨,恨自己昨天晚上為什么要爭,為什么不讓謝黎把這該死的劍給折了!不,他恨自己為什么沒有在更早之前,就親手折劍! 正因為這樣的想法,他自己只想“藏”,再也不想“露”。并且也不由自主地用這樣的想法去揣摩別人。為了讓其他人放棄奪劍而謊稱劍已被折斷,這才是合理的行為;明明手里沒有劍,卻要假裝自己有劍——這一百個說不通! 不過無論他們怎么說,也都只是自己的猜測罷了?!盎ā眲Φ降妆徽哿藳]有,殺害行遠鏢局眾人的是誰,他們一概都不清楚。若想弄清事實的真相,便只有找知道真相的人去問——比如謝黎,比如行遠鏢局的幸存者。 天色已經不早,沈飛琦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而另外幾人亦尚未從昨晚的亂局中恢復過來,此時傷的傷,疲得疲了。沈飛琦頭疼得暫時將”霜“劍找了個地方藏起來,三人亦回房休息去了。 高軒辰與紀清澤一前一后走到客房處。高軒辰在門口站定,道:“回去了?” 紀清澤見四周無人,上前一步,低聲道:“我還想和你說會兒話?!狈讲鸥哕幊讲艅倓偺拐\了身份,就叫沈家的侍女打攪了,還有許多話都沒來得及說。 他把聲音壓得又低又沙啞,像是要說什么見不得人的話似的。高軒辰也被他弄得局促起來,做賊似的左右看看,確定周圍沒人盯著,他才伸出手拉住紀清澤的袖子,同樣小聲道:“那,去你屋里吧?!?/br> 紀清澤緊繃的嘴角松懈了幾分,牽起他的手,將他帶回自己的房間。 兩人剛一坐下,紀清澤就要動手去揭高軒辰臉上的面具。他左右看這張臉不順眼,還是想看他從前的樣子。 高軒辰按住他,不叫他亂動:“別鬧。讓別人看見怎么辦!” 紀清澤嘴唇用力,好似有些生氣,憋了片刻才道:“那你別出去讓人看?!?/br> 高軒辰好笑。他現在在紀清澤的房里,怎么不出去?難不成今晚他就睡在這里了嗎? 紀清澤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板著臉,一副不容拒絕的模樣,又要去揭他的面具。高軒辰不甘示弱地去捉他的手,兩人正要鬧起來,突然外面又響起敲門聲,高軒辰連忙向后一跳,紀清澤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誰?”紀清澤冷冷道。 “紀公子,少主命我送熱水來給公子洗漱?!?/br> 紀清澤皺著眉頭,好似要拒絕。高軒辰忙道:“進來吧!” 外面的侍從這才推開門,送來了浴桶和熱水。沈花匠在這些生活瑣事上一貫很細心,紀清澤昨晚從戰局中帶劍脫身,在外面躲了一天,身上都是血和土灰,連澡也沒洗過。沈飛琦知道他一貫很愛干凈,唯恐他過得不自在,百忙之中還讓人備水為他洗澡。 侍從將洗澡水灌滿,又問道:“高公子,你的……” “哦,先放我屋里吧,我一會兒就回去。你們弄完了就出去吧,我和紀公子還有幾句話要說?!?/br> 侍從領命退下了。 浴桶里呼哧哧冒著熱氣,讓整個房間水汽氤氳。雖說他們的談話被人打斷,但從浴桶進屋的一剎那開始,紀清澤的眼睛就跟沾了膠似的黏在桶上放不開了。高軒辰好笑地用手指搓了搓他手背上一塊血漬,搓下一道泥灰來。他道:“趁著水熱,你趕緊洗洗吧,可難受死你了?!?/br> 紀清澤起身,輕輕道:“你別走?!?/br> 約莫是熱氣蒸的,高軒辰老臉也跟著發熱,嘴上卻大大咧咧道:“大家都是男人,又不是沒看過!我不走,你洗,你邊洗咱們邊聊!” 第五十一章 小端方行事一貫端方,東西要收拾得整整齊齊不說,忌諱也有一大堆。他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也不喜歡被別人干涉自己的私事,所以即使在天下論武堂這樣一個共同生活的地方,他也總是堅持自己一個人洗澡,不愿意和其他人裸|裎相對。 從來只有高軒辰偷偷摸摸看他洗澡,這還是他第一回,主動開口請高軒辰看他洗澡——雖然話不是這么說的,但事實上也差不多了。 紀清澤起身,緩緩解開腰帶。他倒不是要在洗澡上做什么文章,只是怕高軒辰這一走,下次他們又不知什么時候才能談得上話了。當時沒想那么多,當要脫衣服的時候才察覺不妥——不妥就不妥吧,管他呢! 于是他迅速解開衣服,迅速鉆進浴桶里,仿佛慢一點就要受凍著涼。他又迅速用熱水把臉撲濕,熱水將臉蒸熱,也就順理成章了。 高軒辰卻突然起身,走向門口。 紀清澤驚訝地看著他,當看到高軒辰把手按到門上的時候,他亦伸手去抓自己脫下的衣服了——畢竟高軒辰是他見過最無恥的人,倘若這時候推門跑路,這家伙也絕對不是做不出來的! 就在紀清澤準備抓衣跳起的時候,他聽到“嗒”的一聲。高軒辰把門閂閂上了。 紀清澤:“……” 于是當高軒辰轉過身來的時候,正看見紀清澤木愣愣地站在浴桶里。春光盡現。 高軒辰:“……” 紀清澤:“……” 這樣的局面就很尷尬了。 紀清澤率先回過神來,哧溜一下又縮回浴桶里。他縮得太猛,整個人都潛到水下,浴桶里水花濺出來不少。 等他再次恢復了一臉端方,從從浴桶里鉆出來的時候,高軒辰已將臉上的易容|面具除了。 說是要好好說說話,可眼下這場景,兩人都被熱氣熏的一陣茫然,遲遲無人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