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蔣如星的臉色唰一下白了,又唰一下紅了:“你、你什么意思?!” 高軒辰緩緩笑了。這下事情可真是有趣了,另外一個棺材他都還沒打開就知道里面是個替死鬼。卻沒想到,兩具棺材板,兩個都是西貝貨。他現在只想讓這具焦骨把他剛才磕的那個頭還給他。 “這不是謝黎的尸體?!备哕幊秸f,“假的!” 第九章 武林正道對魔教有天大的誤解,這一點從他們認為魔教全都是歪鼻子斜眼的怪物就可以看出;而天寧教對名門正派亦有天大的誤解,這一點在高軒辰混入天下論武堂開始自己的攪屎棍大業之后沒多久他就發現了。 在高軒辰從小的認知之中,他以為名門正派從上到下從老到幼全都是滿口虛仁假義的違道士,他們想笑的時候不敢笑,想哭的時候不敢哭,喜歡的偏要說討厭,討厭的也要裝作喜歡。所以上了靈武山,進了論武堂,他下定決心要把這些武林未來的好苗子給帶歪。 頭幾天他怕暴露自己的身份還算比較收斂,到了大約第四第五天,他一肚子壞水就憋不住了。 上完一堂武學課,三十來個少年正聚在一片樹蔭下休息,高軒辰突然站了起來,出了他第一個餿主意:“咱們去把孟威的褲子全偷出來丟進糞坑里,讓他明日只能光著屁股來教課!” 孟威是論武堂教棍術的武師,也是最兇最討人厭的武師。三十個少年上他一堂課,至少有十個人要挨他的打。 按照高軒辰原本的設想,這些名門正道出身的老實孩子們一定會被他的損主意嚇壞,一個都不敢跟著他干。那他就自己一個人去干,好好震一震這幫軟蛋,叫他們看看什么叫作痛快。 沒想到他話音剛落,這幾日挨孟威打最多的沈飛琦猛一拍大腿,驚呼道:“哎喲喂,你跟我想一塊兒去了!打今兒起你就是我的知己!走,咱倆現在就去!” 高軒辰還沒回過神來呢,立刻又有兩個少年摩拳擦掌地站起來?!拔乙踩?!”“我幫你們望風!” 高軒辰:“……”這怎么跟說好的不一樣呢?這里真是天下論武堂?不會是左右護法拉了群天寧教的少年搭了個草臺班子哄他開心吧? 當然,響應者畢竟還是少數。三十來個少年只有三個人想蹚這趟渾水。 亦有反對的。大印門文家的文寧道:“這這這,這不好吧?萬一你們被發現了怎么辦?” 高軒辰道:“發現了又怎么樣?再說為什么會被發現,你們有人喜歡告密嗎?” 眾少年面面相覷,這下誰也不說話了。對于這個年紀的少年來說,告密是比做任何壞事都更可惡的罪行。 于是高軒辰就帶著人去了。幾個少年剛摸到孟威的院子口,聽見院子里傳來說話聲,原來不止一人在。 孟威氣沖沖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今年來的這些孩子都太不像話了,十來歲的人了棍子都端不穩,練一個時辰就敢喊累!嬌生慣養的,什么東西!還以為自己大門大派出來的就了不起?他們不好好練,爹娘的功夫會長了腿自己跑到他們身上去嗎?” 一個溫和的聲音道:“喝點茶,消消氣?!?/br> 沈飛琦認出了這個聲音,驚訝道:“謝黎也在!” 其他幾個少年連忙示意他噤聲,別讓里面的人發現了。 孟威道:“喝個屁茶,消個屁氣!一想到以后由這些廢物來繼承武林大統,我就快氣死了。武林要完蛋了!” 窩在草叢里偷聽的少年們當然不服氣,他們出身好,天賦也算高的,沒來天下論武堂之前走到哪里都被人捧著,到了孟威嘴里卻成了廢物。頓時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恨不得進去打一架。 謝黎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嘆道:“唉,每一代人都覺得,未來要毀在下一代的人手里了。在你十幾歲的時候,你的父兄興許也是這么看你的。這想法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前的祖祖輩輩們都曾有過,然而到了今日,江湖還是這個江湖,武林也還是這個武林?!?/br> 偷聽的幾個孩子面面相覷。沈飛琦小聲嘀咕道:“哎,以前人也是這樣的嗎?我還以為就我們的長輩才特別嘮叨?!?/br> 高軒辰忍不住挪了挪位置,從草叢里探出一個腦袋往院子里看。謝黎和孟威兩個人分坐在小院木桌的兩旁,謝黎半邊臉逆著光,分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莫名覺得柔和。而孟威那張黝黑的兇巴巴的臉……逆不逆光都沒差別。 孟威不服道:“誰說的,我小時候可比他們出息多了!” 謝黎笑道:“好好好,你厲害。只是你也別待他們太兇了。十歲出頭的孩子,事理雖還明白得不大透徹,卻很懂情義。你真心待他們好,他們就會記著你的好;你讓他們受了氣,他們就會找你的麻煩?!?/br> 高軒辰忍不住想,謝黎這人不錯,比那個叫“規矩”的堂主和孟威都好太多了。 孟威不屑:“一群小兔崽子,還找我的麻煩?他們敢!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抽了他們的筋!你才要好好改改,孩子不能慣著!越慣越壞!他們都是讓爹娘慣壞了才這么不成器!” 謝黎見說服不了他也就不說了,慢慢地給他沏茶。 高軒辰縮回腦袋,向身后的幾個人比了個手勢:“咱們從后面繞過去!” 少年們了然點頭,偷偷繞過院子,從后窗爬進孟威的房間里,把他的褲子全部找出來,又悄無聲息地走了。 翌日清早,三十幾個少年來到練武坪上晨練,孟威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他的塊頭是武師里最壯的,不知道管誰借了條不合身的褲子穿著,勒得屁股是屁股鳥是鳥的,十分滑稽。 少年們一看,頓時哄堂大笑。 孟威的臉色本來就黑,因為惱火而充血,卻看不出紅來,只顯得更黑了。他吼道:“笑個屁!全他媽給老子排隊站好了?。?!” 少年們稀稀拉拉的,孟威手中長棍一甩,啪的一聲,地上頓時碎石迸裂。少年們不敢笑了,慢吞吞地站成一排。 “誰干的?。?!”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敢吱聲。 “不敢承認吧?很好,那就一起罰!每個人給我扛十斤的土包扎馬步,今天一天你們什么都不用練了,就給我蹲著?。?!” 一群少年們頓時怨聲載道,有人不想受罰,就偷偷看幾個始作俑者,卻又不好意思當眾揭露。 孟威虎視眈眈地在眾人面前巡視了一圈,最后在紀清澤面前停下,叫他的名字:“紀清澤,你知道這事兒是誰干的嗎?”他在對紀清澤說話的時候,語氣不像剛才那么兇。短短幾日接觸下來,紀清澤是給他印象最好的學生,乖巧聽話守規矩,練功也認真,堪稱學生中的典范。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紀清澤。 高軒辰并不打算讓所有人代他受罰,他本來已經打算站出來認了,一步也已經跨出來了,卻在孟威叫紀清澤名字的時候停下了。他突然很想看看,紀清澤會怎么說。 紀清澤臉上沒有表情,但是一張白凈的面龐卻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然后他低下頭,不說話。 孟威用力皺了下眉頭,還想繼續逼問,卻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放過了紀清澤,重新走到中間:“都不好意思說是吧,那就都蹲著吧。晚飯都別吃了!今天不說明天再繼續!要是不想蹲了,想明白了,就來告訴我到底是誰干的!” 高軒辰上前一步。沈飛琦等幾個共犯都慌了,想把他拉回來卻沒拉住。高軒辰高聲道:“是我干的!” “韓毓澄?”孟威一雙銅鈴眼瞪得駭人,“好!你敢承認就不算太窩囊。除了你還有誰?” 高軒辰昂著頭,絲毫不畏懼:“沒了,就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