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一人就地滾開,另一人被被子結結實實蒙住,慌亂地去拉扯被子,卻扯到了一個又堅又硬的東西。他頓時慘叫起來,可叫聲才剛發了一半就發不出了——與棉被一起飛過來的劍已經割斷了他的喉管。 高軒辰抽回寶劍,卻沒有立刻去擊殺剩下的最后一名刺客,而是朝著房梁攀去。這一年的時間他改變了不少,不再是從前那個莽莽撞撞只會逞兇斗狠的少年了。尤其因為內力盡失,讓他學會了暫時的退而不再是一味地進,他會找到一個更合適的時機出手、不讓自己受傷的機會。 高軒辰剛攀上房梁,忽聽窗口傳來聲響。他余光一掃,只見窗外又跳進來一個黑衣人??磥韯傔M來的三個只是打頭陣的,外面還留著接應的。想必是聽到了房里的打斗聲,知道同伴任務執行的不順利,就趕緊進來援手了。 高軒辰冷眼打量兩邊,迅速思考著該如何應對。就在此時,房門被人推開,有一個人沖了進來——是蔣如星。她被打斗聲吵醒,立刻趕了過來。 此時兩名刺客也有了不同的反應。屋中的那人不依不撓地躍向房梁,揮刀砍向高軒辰;而剛進來的那個家伙眼看己方只剩一人而對方幫手又到,料想沒有勝算,竟然又返身折回窗口,打算逃走! 高軒辰反而棄了那個來砍自己的人于不顧,飛身刺向準備逃跑的那名刺客! 那刺客在此時選擇逃走才是他犯得最大的錯誤,他若迎戰,二對二,即便不勝,或許還能爭取一個更適合脫身的機會??伤炎约旱谋承暮翢o防備地留給了敵人,就在他剛攀上窗臺的那一刻,青雪劍已經將他刺了個對穿! 那刺客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從自己胸前刺出的劍刃,想要伸手去抓劍刃,高軒辰卻回手一抽。青雪劍拔出,那刺客胸口鮮血噴濺,死魚一樣倒下了。 高軒辰回頭,借著從窗口照進來的月光,他看見屋中只剩下一個人還站著。 片刻后,燭火亮起,蔣如星點亮了燈。除了被高軒辰干掉的三個人之外,地上還多了一具慘兮兮的尸體,腳也被人砍斷了,喉嚨也被人割斷了,果然是鳳弋刀的作風。 高軒辰先看了尸體,抬頭看到蔣如星的時候嚇了一跳,原來蔣如星睡夢中被吵醒,上半身只穿著一件素色的肚兜就來了,兩條白花花的膀子就這么露著。要不是屋里太暗,這倒霉催的刺客死之前倒是還能飽一下眼福。 高軒辰立刻用手把眼睛捂住了:“你快披件衣服??!” 他倒也不是第一次看蔣如星穿肚兜的樣子。練武的人吃苦都比常人多,女孩子也沒那么講究。到了窒夏時節一群少年們還得每天練功,耐不住熱的男孩子就直接把上衣脫了,只穿一條大褲衩;女孩子豪放一點的,雖然不能脫得赤條條,也就只穿件裹胸肚兜了。那時候大家年紀還小,心眼少,練功累得像條狗,不想些有的沒的??涩F在畢竟都是快二十歲的人了,難免要避避嫌。 蔣如星反倒比高軒辰還大方,自嘲道:“反正也沒什么可看的?!睘榱司毜端龔男∈?,身材可謂一馬平川。 她懶得回房拿衣服,環顧了一下被打得七零八落的房間,也是一陣心驚。她聞到了房中有異樣的氣味,便知對方趁夜偷襲還放了迷香。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高軒辰又內力盡失,卻迅速干掉了三個人。想來就算她沒來援手,高軒辰也能應對自如。 這幾天相處下來,高軒辰總表現得十分孩子氣,尤其面對他們,打不過就耍賴,這讓蔣如星難免有點小瞧了高軒辰的身手?;蛟S只是高軒辰根本沒有把他們當成對手。假如有一天他們真的成了必須拼出個你死我活的敵人,她真的有把握壓制這個人嗎?即使這個人內力全無? 蔣如星正在出神,卻聽高軒辰道:“你干嘛這樣看著我?放心吧,我沒有受傷?!?/br> 蔣如星收回目光,沒說什么,開始彎腰檢查尸體。 高軒辰走過去把門窗都推得大開,讓屋中的迷香盡快散出去。 蔣如星正試圖辨別尸體的身份,忽聽高軒辰道:“幾個廢物,沒什么好查的?!?/br> 蔣如星道:“不是殺謝師和少啦——韓毓澄的兇手?” “少啦”是韓毓澄、也就是高軒辰在天下論武堂里的綽號。在靈武山下的靈武鎮里有個早餐攤子,攤主人稱“豆腐西子”,做的一手好豆腐,各種豆腐花豆腐腦拌豆腐都是一絕。少年們嫌棄論武堂里的廚子做的東西不好吃,經常大清早溜下山去喝豆花。 韓毓澄口味重,吃什么都要加許多料。每次豆腐西子端給他一碗熱騰騰的豆花,他嘗上一口就要嚷嚷:“醬油少啦!蔥花少啦!辣子也少啦!” 他每次都點咸辣的豆花,又嫌不夠咸不夠辣。有一回有人作弄他,偷偷給他換了一碗加糖的甜豆花。他喝了兩口,砸吧砸吧嘴,嚷嚷道:“糖放少啦!”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少年們就喜歡給同伴起綽號,不帶惡意,只是叫名字太生硬,綽號花名就生動有趣多了。 高軒辰很久沒聽過“少啦”這個稱呼了,晃神了一刻才道:“不是?!?/br> 雖然那日襲擊他和謝黎的人也是一群刀客,但那些人用的是薄刃長刀,這幾個人用的是厚刃,武功路數也不一樣。 話是這么說,高軒辰也彎下腰去撥弄尸體。但他不是為了檢查尸體的身份,他先撿起了那枚打空的暗器,然后又從兩具尸體的喉嚨和胳膊里挖出了兩枚血淋淋的暗器,丟進準備明天早上用來洗臉的水盆里。 “你怎么知道不是?”蔣如星一臉嫌惡地問道,“你在干什么?” 高軒辰暫且忽略了她的前一個問題,只回答后一個:“回收啊。這是我們天寧教特制小蒺藜,最厲害的匠人一年才能打出三十枚,我攏共就帶了三十枚,不能浪費在這些廢物身上!” 蔣如星一陣惡寒,卻還是忍不住湊過去看了眼他的獨門暗器。一枚小蒺藜只有指甲蓋大小,四面蒺藜,蒺藜上又長著倒刺,制作無比精巧。這種暗器一旦打中要害,則人必死無疑;即便沒有打中要害,只要入了人體,不硬生生剜下一塊血rou是取不出的。但若不立刻去取,傷者也會戰力大減,因為只要一用力,小蒺藜就會在血rou中越絞越緊,把傷口不斷擴大。此物不淬毒,卻比淬了毒的暗器更可怕。 高軒辰一邊清洗暗器,一邊心里在罵紀清澤。這么久了紀清澤居然還沒出現,人是死了么?還是巴不得他趕緊被人殺死?! 正罵著呢,紀清澤終于從門外進來了。他頭發雖然有些散亂,身上卻穿得齊齊整整的。 高軒辰氣不打一處來:“老子差點被人暗殺,你還有空穿衣服?!” 紀清澤看了他一眼:“怕出事,穿著睡的?!辈贿^下一刻他身上的衣服就不齊整了,因為他默默解下了身上的外袍給蔣如星披上了。 高軒辰正打算質問他為什么動作那么慢,突然發現他的衣角上沾了星點血跡。 紀清澤掏出一塊牌子丟到桌上,道:“外面還有三個人,我處理了?!痹瓉硭匆娛Y如星進了高軒辰的房間,料想他們兩人足夠應付,他便去追外面接應的人了。 兩人圍上去看,卻是十三宗的門客牌。 “又是陸馬?”蔣如星蹙眉。 高軒辰卻不屑地嗤了一聲:“這栽贓陷害的手段也太低級了!” 門客牌雖然是紀清澤帶回來的,但他也“嗯”了一聲,贊同高軒辰的說法。哪有人搞暗殺還帶著表明身份的令牌的?雖然他們都覺得陸馬和十三宗很可疑,但再可疑也不能做出這么愚蠢的事來。想必除了他們之外,也有其他人發現了陸馬的可疑,便作此計策,若是成功暗殺了高軒辰當然好,殺不了就栽贓到十三宗身上去。 紀清澤問道:“可看得出他們武功路數?” 蔣如星尷尬地搖了搖頭。對手太弱了,她不下三招就把人殺了,實在沒看出什么來。 高軒辰嗤了一聲:“幾條雜魚罷了?!?/br> 紀清澤沒再說什么。這只是幕后黑手一個初步的試探,他們抓不到馬腳也是正常的。 這時紀清澤終于發現了血盆里的暗器小蒺藜。他看一眼便知道這東西是做什么用的,再看看地上尸體的傷口,他不免厭惡地皺了下眉頭。他是名門出身,就算殺人也要堂堂正正地殺。高軒辰用的暗器即便只是拿來防身,在他看來也當得上“惡毒”兩字了。 高軒辰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故意當著他的面把血水里的小蒺藜撈出來,戴上特制的手套擦洗,邊擦邊道:“沒見過這么有趣的玩意兒吧?這叫小蒺藜,這東西一旦扎進rou里,多動一下,就多剜下幾寸的rou。要是還敢舞刀弄劍,它就扎進骨頭里,慢慢地把骨頭刮出一個洞來。這是我最喜歡的暗器,送你一枚要不要?” 紀清澤深深看了高軒辰一眼,眼神寫滿了疏離和冷漠:“你這人……” 他原本想說什么,但嘴唇顫了顫,最終還是一言不發。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