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節
裴炎垂下頭,一字一句地把秦颯說的交代給他,最后說:“夫人那邊該怎么交代,瞞著嗎?” 厲建國緩緩閉上了眼,擱在雙腿上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內心的害怕、拿不定注意,二十多年來都不曾有的感覺今天卻再次涌上心尖。 那次是因為他的長子,這次確實他的孫子。 裴勇穩住心神,開口勸說:“司令,據那邊的消息,二少爺只是昏迷,情況還沒有那么糟糕?!?/br> “阿勇,把澤川叫回來,小夏那邊我一個人不好決定?!眳柦▏f完,別開眼看向還在忙碌的老太太,沉聲說:“這件事,一定瞞著老太婆?!?/br> “是,司令?!?/br> 裴勇和裴炎兩人應下來,臉上皆是凝重。 之后,裴勇走出二層小洋樓,坐上車才給厲澤川打了電話,大致交代了事情,讓他趕回軍區大院。 彼時,他還在林間別墅,吃著岑曼曼做的愛心早餐。 在得知事情后,立刻放下了叉子,從落地衣架上拿了外套,抓起茶幾上的鑰匙就準備離開。 “你要去哪?”岑曼曼從廚房跑出來,見他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問:“是公司項目出問題了?” “不是?!眳枬纱ㄍT诹诵P處,跨步上前,一把將她攬在懷里。 只是片刻,他便放開手,轉身出門。 岑曼曼慌了神,小跑過去拉住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不說,我會亂想、會害怕?!彼谒媲皬膩矶际遣换挪幻?,運籌帷幄的,這樣的他,真的從未見過。 厲澤川看著她,剛開始那份焦慮逐漸平下,輕聲說:“把衣服穿上,陪我一起?!?/br> 先是一愣,而后她點頭,穿上外套,換了鞋和他一起出了門。 路上,兩人很默契,她沒有開口詢問,而他也沒主動去說。 到達軍區大院的時候,厲澤川將證件遞給門衛員檢查,過了安檢一路駛向將軍樓。 這時,岑曼曼才后知后覺明白,他是回厲家。 見他下車,連忙開口,“我在車上等你吧?!?/br> 厲澤川看了她一眼,挑在這個時候帶她回去的確不好,但既然來了也就沒有必要藏著掖著。 下車繞到副駕駛,替她解開安全帶,拉她下車,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沒有拖沓。 岑曼曼被他連拖帶拽進了院子里,見到門外站著一身軍裝的男人,立刻站直了身子,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大少爺,司令在陽臺等您,老夫人還不知道這件事,您注意點?!迸嵊绿嫠蜷_門,側身讓兩人進去。 雖然對他帶著女人回來確實令人震驚,但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心情再去多想。 厲奶奶倒是不一樣,第一眼看到厲澤川回來甭提多開心,在看到他身后怯生生地跟著小姑娘,臉上都能笑出花來了,連忙拉著她寒暄。 在問及姓名身份時,岑曼曼看了眼厲澤川,立刻開口說道:“您好,我是老板的秘書?!?/br> 厲澤川眉頭一皺,也沒點破,只是跨步走向陽臺。 岑曼曼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她沒有想到他的長輩會是這般和藹可親。 厲奶奶看著她乖巧的模樣,打心眼里喜歡,見她視線一直追隨自家大孫子,笑著說:“快去吧,今天中午留下吃飯,奶奶親自下廚?!?/br> 岑曼曼一陣羞赫,紅著臉追上他的步伐,在看到陽臺還坐著位老人,穿著軍裝,面色嚴肅,便不敢上前了。 厲澤川回頭朝她遞了眼色,讓她稍微等一下。 “爺爺?!?/br> 他的話,令厲建國收回思緒,抬眼望著他,無力地說:“回來了?!?/br> “澤陽的事情,我覺得還是要告知她?!眳枬纱ò炎约盒哪康目捶ㄕf出來,“不管怎么說她是澤陽的妻子,有權知道這一切?!?/br> “給小夏打個電話,我親自給她說?!?/br> 厲建國心中是糾結的,同樣也是愧疚的。 因為身份原因,他孫子從事的工作,他比他們都要清楚,也曾數次勸說讓他放棄,但效果甚微,本想著他這次回來,把小夏喊過來,坐下來再談談,卻沒想到出了這事。 孫子出事,他不會比擔心他的人少擔心一分,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慌,所有的后續事情都需要他來安排。 首先想到的就是倪初夏,他該怎么向她說出口? 厲澤川閉了閉眼,開口說:“爺爺,這件事我當面和她說比較好,您盡快聯系那邊,把地址和澤陽的身體情況弄清楚,讓裴叔通知我?!?/br> 厲建國抬眼看著沉著冷靜的大孫兒,慎重地點頭,“小夏那邊就交給你了?!?/br> 之后,厲建國和裴勇回了書房,動用權利聯系上了西部軍區的負責人,打聽如今的情況,而厲澤川和厲奶奶打了招呼,怕她起疑心,沒留多久便離開。 車上,岑曼曼依舊沒有開口問,只是在他換擋位的時候,握住了他的手,像是在無聲的安慰。 雖然,她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通過他凝重的表情也知道,這件事對他的影響很大,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用行動告訴他,她在這里。 厲澤川回握住她柔軟無骨的手,緩聲說道:“是我弟出了些事情?!?/br> 僅僅幾個字,卻像是用盡了力氣。 雖說他和厲澤陽表面上感情很淡,每年的交流也很少,但血濃于水,他又怎么可能不關心他,又如何能在得知他出事后無動于衷? 還記得在他和倪初夏結婚后沒多久,他曾問過,工作的性質是否告訴過倪初夏,當時他的回答是不知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只是一個回答,他便知道這個女人在他心里占據了多么重要的地位。所以,才會讓他的手下對倪初夏緘口不言他的情況。 即便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他想到的卻還是讓她能安心。 岑曼曼聽后,睜大了眼睛,他說的是他的弟弟,那不就是初夏的丈夫,厲先生? 驀然,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緩了好久才找回聲音,“厲先生…他還好嗎?” “昏迷不醒?!?/br> 岑曼曼問:“初夏還不知道嗎?” 見厲澤川搖頭,她的手緊緊握住包,“不要試圖瞞著她,事后她若是知道一定會懊悔痛苦的?!?/br> 她了解初夏,就如了解她自己一樣。 在外界看來她優雅大方、舉止得體,可她知道,那一切不過是保護傘而已,真正的她其實很隨和親切。同樣的,她也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強,在擊退敵人時受的傷,她會偷偷躲起來哭,哭完之后又戰斗力十足。 就是這樣的女孩,陪伴著她成長,倪初夏的樂觀、笑容,像是一盞明燈,點亮了她走過的路。 可是她同樣也是敏感、脆弱的,該怎么接受這個消息? 厲澤陽回:“不會瞞著,把你送回去,就去公司找她?!?/br> 岑曼曼接受了他的安排,其實,她是想陪著她的,可又怕在見到她的時候就哭出來,到頭來還要她反過來安慰自己。 …… 倪氏高層會議。 從上班后半小時,會議就在進行。已經臨近上午的下班時間,坐在會議上座的人卻絲毫沒有意識。 “接近年關,各部門都辛苦了……”就在大家都以為她下句話會是‘那么會議結束’之類,就聽她開口,“尤其是財務部,把多年的賬全部清算了一遍,哈,真是令人大吃一驚?!?/br> 王立權聽了,后背已經全是冷汗,生怕她后一句就是捅出他的所作所為。 “我總算明白倪氏至今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原因在哪里了?”倪初夏向后一靠,雙手環抱,下巴略微抬高掃了下座,“一個個啞巴了?” 噗! 方旭差點破功,這前半句是問話,后半句不也應該是她來解答,反倒怪起別人來了,這會開的還是挺有意思。 “方副總,我說的話你很有意見?”倪初夏美眸淺瞇起來,看向方旭。 被點名,方旭握拳放在嘴邊清咳了兩聲,“當然沒有?!?/br> “既然沒有,那你說說公司目前最大的問題出在哪里?該如何解決?” 方旭:“……” 他現在只想罵街,所有得罪部門經理的事情都讓他做,下達命令的時候她只需要簽個字,然后遞給他一個‘反正提意見的人是你,和我無關’的表情。 最后,圍繞和外商合作的事情,又討論了將近半小時,這次會議才算結束。 “副總和財務部經理留下來,其余的可以散了?!?/br> 倪初夏依舊坐在位上,翻看著文件。 高層們磨蹭半天,將她沒打算現在就說話,也就收拾筆記本和文件離開。 等會議室剩下三個人的時候,倪初夏看向方旭,說道:“下午一起去躺城郊的工廠,監工上報m1流水線有些問題?!?/br> 因為還記恨剛剛被陰,方旭沒好氣地說:“找廠里的技術員修理去,我們去能做什么?” “你是不是sa?”倪初夏白了他一眼,“年底慰問員工懂不懂?最好通知采購部提前把那些勞務品發下去,挑一個好時機發?!?/br> “……” 方旭差點咬碎了牙齒,被一個比她小十歲的丫頭嘲笑,真的氣得什么話都不想說了。 這件事吩咐下去以后,倪初夏把johnson做的財務報表拿出來,其中有些不是很懂的地方,她會請教他。 方旭在看到她對johnson的態度,禮貌、謙遜,和她對自己相對比,得出結論,這丫頭真的沒把他當外人,且毒舌承自于她哥,將來一定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李秘書在會議室外來回踱步,見里面還是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大著膽子推門進去,“倪總,我有事要說?!?/br> 倪初夏修剪精致的秀眉略微一皺,倏爾緩和后,說道:“什么事?” “厲總在待客室等您?!崩蠲貢盅a了句,“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br> “上午就到這吧,辛苦了?!蹦叱跸某痡ohnson歉意一笑,把東西交給李秘書收拾,出了會議室后徑自來到待客室。 “大哥,你怎么來了?” 想到今天是周末,厲氏是不上班的,而他也沒有穿萬年的襯衫西裝,應該不是為了生意上的事情。 厲澤川聽到聲音,轉身看過去。 這算是半個多月來第一次見到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瘦了很多,看上去卻干練了不少。這段等待的過程,他在心中打了底稿,在看到她的時候,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倪初夏慢慢走過來,打量著他的表情,略微皺眉問:“是曼曼出什么事了?” 見他眉頭打結,表情并不輕松,下意識就想到可能是為了岑曼曼的事情而來,因為前不久他才打電話詢問厲澤陽,所以也沒往這方面想。 “她很好?!眳枬纱▎问执钤谏砼缘拈L桌上,出聲說:“是關于澤陽的事,他、受傷了?!?/br> 倪初夏眼眸略微一閃,垂下兩側的手顫抖地握起來,控制住情緒,問道:“嚴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