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傅秋銘聲音壓得很低,“要吵別在這兒吵,我和你說過無數次了,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樣?!?/br> 何繁走下樓。 夏琪聽見響動,扭頭看向何繁。掛了一臉的淚,幾步走到何繁面前??蓱z兮兮地低著頭,小聲說:“小繁,你再收留我兩天吧,我不想走?!?/br> 舒紀聽了這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她從兜里掏出車鑰匙,提在指頭上甩了甩,說:“傅總賞個臉唄,帶著您夫人坐一回我的車,我去酒店給你們開個房。我們何繁明天還有工作呢,你們移個駕?” 她今天本來是順道來何繁這里拿東西,而且夏琪死活要來這兒,她沒攔住?,F在夏琪又開始窮作,她可不能由著她了。 傅秋銘少爺脾氣也上來了,轉頭就走。夏琪聽出舒紀語氣不太好,沒什么商量余地的樣子,穿著拖鞋的腳在地板上蹭了兩下,然后老實地走到行李箱旁邊胡亂把東西塞進去,拉好。 何繁穿著家居服,臉上還殘留著睡意。夏琪握著行李箱的拉桿,站直了身子,吶吶地說:“小繁,改天一起逛街吧?!彼€記得來時的借口呢。 何繁一挑眉,“再說吧?!?/br> 舒紀等夏琪換好衣服,走出門。對著何繁做口型:“我還回來呢,留門啊?!?/br> 何繁笑著點了下頭。 夏琪穿著薄款的羽絨服,脖子露在夜風中,一出門就凍得她一瑟縮。 她落在最后面,拖著行李箱慢慢向前走著。 遠處有腳步聲越來越近,傅秋銘和舒紀看到來人,都停了下來。 簡袁景穿著長長的黑色羽絨服,身形瘦長,緩緩穿過路燈投下的光影。他手里輕巧地提著一袋子東西,抬起頭,也看到了他們幾個。 眉目英挺,神色淡漠。 只有夏琪最先出聲,驚喜地叫他:“袁景!” 自從何繁出國,她就只在上次婚禮時見過他一面,卻一直沒機會說話。 她居然不知道簡袁景也是住在這里的。 簡袁景看了她一眼,又轉過目光看舒紀,“何繁呢?” “在家唄?!笔婕o邊說著,眼神在夏琪和他之間來回。心想簡袁景這表現,挺冷淡啊。 她有些疑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以至于簡袁景舍命救美之后,倒是不再和夏琪接觸了。 愧疚? 她在心底哼哼,她們何繁才不稀罕。 第51章 過氣歌后5 行李箱的滾輪壓在地磚上,聲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夏琪慢慢走近簡袁景。 “你住在這里?”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說:“小繁也住在這里……”話沒說完,簡袁景一個抬眼就止住了她未完的話。 而簡袁景本來只是冷淡,聽她提起何繁,看她的一眼里情緒卻沒有遮掩,目光像是突然凝了霜氣一樣。夏琪忙收了話,咬了咬下唇。 敏感地感覺到他的不悅,她其實是故意和他提起何繁的,見他這樣的反應立刻有些后悔了。也明白了,他原來一直都沒有原諒自己。 有些猶豫地小聲說:“一直沒機會說……袁景,對不起啊?!甭曇舾拖聛?“我也對不起小繁?!?/br> 她從來沒有和別人解釋過在酒吧險些出事那一晚的前因后果,她以為簡袁景會說出來,也以為何繁會說,但是其實他們兩個誰都沒有再提起。經歷了何繁和他的冷淡,她才知道逃避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沒人會一直遷就她。 她其實一直都耿耿于懷自己那時候一念之差所犯的錯。 大家都以為那一天簡袁景是陪自己在酒吧里喝酒,然后又為了自己和一群混混起了沖突,最后才間接導致了何繁受傷。但其實那一天是自己獨自跑去酒吧的。 她喝醉之后給簡袁景打電話求他過來,簡袁景不肯,而她是一喝酒大小姐脾氣就上來的性格,他越不答應,她就越不死心。 當時簡袁景掛了夏琪的電話之后打給了傅秋銘,但傅秋銘被夏琪在此前借著醉意打了十來個個電話,又哭又罵,干脆就關掉了手機不再理會。 夏琪再次打通簡袁景手機的時候,就說何繁也和自己在一起,當時何繁恰好沒接到簡袁景的求證電話,所以簡袁景本來想叫夏家司機過去,那時候就改變了主意。 結果夏琪撂下電話,擔心簡袁景一來就會發現自己騙了他,忙補救著又把何繁叫了過來。 —— 等城市已經變成夏天模樣的時候,何繁結束了手頭電視劇的拍攝。 跑到另一個劇組客串。 這個劇組里恰巧路季陽也在,還是戲里的男主。 路季陽從不缺曝光率,光憑一張臉,這種難得的好樣貌,只在鏡頭前一戳,也很能吸引人的眼球。但他從不覺得靠臉吃飯有什么可光榮的,寧愿實打實地拍些能鍛煉人的戲。 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他最近才有了要大火的趨勢。演技過硬,但他以前總缺了一些東西,好在他不甘心停滯不前,所以才能慢慢從小熒幕走到大熒幕。被更好的導演發掘,得到更好的資源。 和簡袁景合作的電影是部男人戲,女演員寥寥,有主要戲份的也不及他一個配角鏡頭多。主題也是宏大的家國天下,男人間的博弈總是熱血沸騰的,滿屏的荷爾蒙,只看海報都能斬獲一大批女粉絲的心。 借著這個戲的熱度,他趁熱打鐵接下了這次的電視劇。上一次拍攝剛在風沙地里的戲中戰場過了一遭,受足了苦頭,新戲劇組居然又進駐了沙漠。 臨時搭的簡易小棚里,何繁坐在躺椅上,手里捧著個玉米在啃。從一頭細細密密地啃到另一頭,像是個小型收割機,腮幫子小小地鼓出來。 悶頭認真地吃,意外地有些萌。和她平時在人前的表現不大一樣。 路季陽就坐在一旁,手里捧著手機,目光垂落,卻任由屏保亮了一會兒又暗下來。然后手指機械地再次按亮。 遠遠看過去,兩個人都專注手中,沒有什么異樣。 外頭風大,一吹起來就是黃沙漫天。這幾天一直都在拍大漠戲,耳朵鼻子有時候都會灌滿了沙子。很苦很累,男人們有時候都受不了,嬌滴滴的女演員們日子更是難捱。 但除了拍戲的時候,何繁一直都沒什么表情,也沒叫苦,也沒抱怨。隨行的小助理暗地里都叫苦連天的,何繁不管站著坐著,都還是長眉舒展,一臉淡淡的。 她臉上的眉毛確實長又色重,畫得十分英氣。這一次只是在戲中客串一個小角色,但是也算貫穿了整個故事的靈魂人物。 路季陽是男主,戲份自然要遠遠多于她。劇本厚厚的一摞,上面用熒光筆做滿了各色標記。他早都背會了,手機放下,摸摸搭在胸口的劇本邊角,合上又翻開。 何繁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不停。她身上穿著軟甲,腳上套的皮靴是系帶的,緊緊勒住靴筒。這時候下了場,白色的系帶被暫時解開,她就隨意塞進鞋子里,防止偶爾走動的時候被踩臟。 剛剛是拍了軍營大帳里的戲份。她戲里最多的服裝就是各式各樣的鎧甲,變著花樣地出現在戰場上,馬背上。 因為她所飾演的是劇本里一個女將軍,名叫鄭蕪平。名字就不大喜慶,命運更是悲慘。出生將門,短暫的一生里一半都是在戰場上,最后更是死于箭雨,被敵軍斬首,懸掛在被奪取的城池大門之上示眾。 戲里主要講的是男主的成長史,從飽受壓制的少年時期,一直成長為后期的鐵血帝王。八歲登基,外祖卻勾結宦官把持朝政。他又生來體弱,加之尚年幼,根本無力反抗外戚干政、宦官禍亂朝綱。只有女主的家族對他忠心不二,比他大了五歲的鄭蕪平算是和他一同長大的青梅,十七歲時父親兄長戰死,她就代父掛帥,以一介女流之身替他保家衛國。 毗鄰國家虎視眈眈,外憂內患之下,男主決心奮發圖強。但連年的戰亂早已經掏空了整個國家,鄭蕪平再英勇,還是在一次惡戰中身亡,戰死沙場,最后成了男主心頭一抹白月光。 男主蟄伏多年以后,終于大義滅親,將干政的外祖一家流放,宦官也被他下令誅殺了。此時的國家依舊風雨飄搖,他就拿著鄭蕪平家傳的□□御駕親征。 而有鄭蕪平參與的這一系列的事,只是男主成為千古一帝之前,小小的一段過往。在正劇開始前甚至都沒有只言片語的敘述,只是在后期與女主的斗智斗勇中,作為回憶穿插體現的。 接下來要拍的鏡頭是兩軍交戰,男主被親信掩護著,偷偷跑來戰前的營地里。這里要體現的是男主的智謀過人,幫助鄭蕪平以計策大破敵軍。 路季陽扮演的男主,在這個時期還是弱雞一樣的身板。清瘦的身材,穿了件青色的長袍。同色的大氅將他嚴嚴實實地包裹著,毛領子圍住如玉的面龐。 衣服厚實卻更顯羸弱。 何繁換上鎧甲,工作人員拉著韁繩牽著馬停在拍攝場地中,她走過去也不需要工作人員的協助,利索地翻身上馬。 扯了下韁繩,馬頭掉轉,她回望一旁路季陽。 這一連串的動作行云流水,倒是把圍觀的人唬住了,路季陽也微微抬頭看她。 而何繁低下頭,逆光,長睫微合。 等她睜開眼的同時,就揚起了格外燦爛的笑,剛剛的淡漠像是瞬間從臉上抹去。她輕俯下身,向著路季陽伸出手來。 “皇上,可愿與臣下……共乘一騎?”聲音里含了淺淺的笑。 何繁穿著戲中的服裝,灼人的烈日下,陽光蓋著沙地也鋪滿了人身馬背,她穿著厚重的鎧甲依舊滿臉閑適。黑發束在腦后,鏡頭里外盡是逼人的帥氣。 眉目的妝容本來有些凌厲,她這么一笑,立刻成了三月的春日暖陽,能破寒融冰的柔軟動人。 在場的顯然都很吃驚,沒想到何繁入戲這么快。 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拍攝,劇組里的人對何繁都大有改觀。以前的“爛片歌后”名頭太響,一時間看她擺出驚艷的演技來,大家還有點兒不適應。 但如今在拍攝中,何繁的良好表現已經成了常態,就算鏡頭沒開,她一走入布景中,照樣秒變戲中人。 而路季陽也沒有任何明顯的怔愣,化了妝的臉被刻意涂白,還帶著文弱稚氣。此時年紀不大,少年的面龐上滿是純粹的歡喜愛慕。 路季陽記得何繁和簡袁景主演的那部影片里每一個場景。無論是男女主熱戀時,何繁挑眉彎唇的喜悅,還是分別之際,聲嘶力竭的挽留和不舍。一個抬眼,一滴眼淚,都曾是恰到好處。 但似乎是因為隔著一層屏幕,所有那些為人津津樂道的經典表情,都遠不及此刻她馬上這一回頭,俯身向他遞出手來這樣讓他心神巨震。 他仿佛真能看見,歷經了一場慘烈廝殺后難得的平靜里,自己仰視多年,為了他披甲征戰的鄭jiejie,在后來的許多年里始終讓他念念不忘,記掛心頭的模樣。 哪怕只有幾幕,臺詞也有限,偏偏被她演活了。 路季陽慢慢地、帶著失落說:“朕……畏馬?!蹦兄髟诘腔蟮膸啄昀飵缀跻煌庾婧突鹿兖B廢了,不僅身體孱弱,性子也壓抑陰冷。 鄭蕪平費勁心思讓他活潑起來,但他為了在深宮中活命,刻意把自己偽裝得極其膽小,好讓監視著他的人能放松警惕。 “我爹曾說皇宮吃人,我以前不覺得,現在看你倒有些懂了?!?/br> 路季陽微微露出大氅的雙手慢慢握緊。鄭蕪平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隱忍,繼續笑勸他說:“我這馬兒乖得很,你怕它做什么!”她摸摸馬脖子,調侃,“沒勇氣上馬,倒有勇氣讓人送你來這陣前了?” 第52章 過氣歌后6 何母做了一大桌子菜,還熬了一鍋湯。何繁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被從樓上喊下來吃飯。 她走到桌旁,拉了椅子坐下。 拿著湯匙舀湯的時候,何母終于忍不住開始數落她:“你拍個戲至于這么拼命嗎?”何繁每一期采訪她都會看,心疼得不得了,她拍拍女兒的手腕,“瞅瞅你自己,瘦成這樣?!?/br> 何繁狼吞虎咽地就著湯就吃了半碗飯,聽了這話又伸長了胳膊夾了一大筷子菜一邊打斷她媽:“怎么突然來b市了?” 何母就說:“是因為你簡阿姨啊,她請我來看演唱會?!?/br> 何繁咬著筷子想了想,簡袁景的確是籌備了個人演唱會。自己也有票,舒紀沒收的那一張是某個導演送的,其實簡袁景也單獨給過她。 她咽下最后一口飯,“是晚上過去?我送你啊,等我收拾下?!焙文嘎犃诉@話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沒再說什么。 她以前也很看好這兩個孩子湊成一對。只是自家姑娘因為簡袁景受了苦,當媽的就有些氣不平。但是如果女兒執意和他在一起,她也不會過于反對就是了。 但她可沒想到,何繁這么積極地把她送到了地方,也僅僅是充當臨時司機的角色而已。車子停下來,何繁卻坐在駕駛位上沒下來。 降下車窗,她沖著她媽擺了擺手:“晚上我再來接你啊,先走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