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朱決云本來走過去了,又折了回來,站在他面前好笑道:“想什么呢?” 曲叢顧本來想的是很見不得人的事情,他之前見陳清時還小,不懂什么,今日再看見了,忽然覺得他真的長得很好,又貴氣又溫柔,可是偏偏沒有一絲女氣,眼睛也好看,嘴也好看,皮膚也好,手也干凈。 他之前暗戳戳地想,朱決云為什么喜歡這樣的人,今天忽然就理解了。 因為陳清長得好,還溫柔。 朱決云不光是個冷酷無情的王八蛋,還是個膚淺的下流人。 他一低頭就看見自己,穿得像個棉花球,頭上還包得像個雞蛋,理所當然地有些自慚形愧。 然而就聽見朱決云跟自己說話,問他想什么呢,他隨口說道:“你說鐘戊和陳清到底什么關系???” “……”朱決云,“……我不知道?!?/br> 曲叢顧一閉眼,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不應該問,真不應該問這個。 朱決云又覺得心里喜悅,想了想道:“有什么關系都與我們無關?!?/br> “對,”曲叢顧重復道,“和我們無關?!?/br> 他這樣子實在太聽話了,太乖了,朱決云心生了想法,便也真得伸手將他抱了起來。 曲叢顧嚇了一跳:“你做什么?” 朱決云就像從前抱小孩子時一樣抱著他的腿彎,往床榻走去。 當夜,有微風起。 一陣血腥味順著風飄來,有一場血戰無端起。 這一戰不在迦耶殿,已經有旁支魂修與藥修到了。 不在迦耶殿,不代表迦耶殿就不會插手。 見人就殺才是如今的形勢。 伏龍山中派出鏡悟與另一個二重金身的大能鳳嶺,其他門派各自派人出陣。 朱決云在鐘聲的催促下,披著夜色聚在大殿中指派出陣弟子,又披著夜色回屋,撲了個空。 本該睡熟的小世子沒了身影。 他本來心里一驚,又忽然明白了。 白日里耳鬢廝磨時,曲叢顧面含羞怯,趴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你想要什么,我都幫你?!?/br> 那并不是說說而已的。 第50章 出魔成佛(一) 漫天飛濺血水。 一聲刀槍沒入皮rou的聲音, 鏡悟拔出法杖,把倒在腳下的人踢開,隨便念了聲‘阿彌陀佛’。 鳳嶺與他背靠著背, 聞言冷道:“念這個有用嗎?” “沒什么用, 還是噩夢連連,”鏡悟說, “我主要念是習慣了?!?/br> 鳳嶺道:“鏡悟師父也做惡夢,我看你做派, 倒真是看不出來?!?/br> 平日在伏龍山上, 鏡悟人緣并不怎么好, 狂溟在位時,青睞他師父悟愚,連帶得他也與有榮焉, 氣焰囂張得不行,沒少惹是生非。 迎面一個彪形大漢提刀而來,鳳嶺飛身,手指翻飛佛印道道蓋上去, 正沒入大漢的額頭。 登時七竅流血,跪倒在地。 鏡悟又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鳳嶺嗤笑。 在他看來,鏡悟如今之所以如此安分, 不過是因為老掌門退位了,無所憑借。 他一直就看不起沒有本事上竄下跳的人,也看不起鏡悟。 “小心背后?!辩R悟定睛駭然,提起內力便要上前。 鳳嶺頭也不回, 手中法杖翻飛,直接飛出手里,向后刺去,一道血飛出,潑濺在地上。 一個武修瞪大了雙眼,被法杖刺殺地貓著腰,手中長刀應聲落地。 鏡悟便不再出聲,專心迎戰。 大抵在手已經被血泡得黏糊糊地,握不穩法杖時,忽然被一道劍光刺花了雙眼。 他心下頓時大驚,猛地向后退去,可是這處處是殺陣,何處有安境! 鳳嶺雖就在咫尺,卻冷眼旁觀。 鏡悟眼前短暫失真,手下慌忙亂揮應對。 就在瞬間忽然有一股力道抓著他的后頸,將他拽來。 那對手以為鏡悟死定了,一頭猛沖,卻猛地看見一把劍從鏡悟的身后沖了出來! 曲叢顧一劍迎上,當真視若脫兔,鷹拿雁捉! 那人向后倒去,卻躲不開劍鋒,被一劍劃在臉上,從頭頂一直劈到腹中。 曲叢顧落在地上,他緩了緩,吸了一口氣,又緩了緩。 鏡悟道:“你怎么來這!掌門人知道嗎!” 曲叢顧平靜道:“我去哪里,他不會管?!?/br> 他并非朱決云的附庸,有自己的想法與意志。 當他年齡越來越大,懂得越來越多,也就不再想著一味的等待,躲在別人搭出的羽翼之下,受人庇護。 他不想再等著朱決云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回來找他。 劍修的劍是拿來走天涯的,他的劍用來守護愛人。 人想明白一件事恐怕連一瞬也用不了,他之前日日在伏龍山無盡的等待,忽然就想通了,下定了決心,再不退縮,也不等。 鏡悟拽著他的手就要往出帶:“馬上回去,不然掌門人會開罪與我?!?/br> 曲叢顧一把甩開他的手,轉身邁入刀光劍影之中。 鏡悟氣得不行,卻感到了一絲壓迫,轉頭去看,見伏龍山掌門人身披黑袍遠遠地站在墻頭上,看著他。 風將他的衣袍吹起,氣勢磅礴好似天神下界。 以朱決云的修為,他若想隱藏氣息,那鏡悟是絕對察覺不到的,那么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讓鏡悟感受到了自己。 讓他不要插手。 鏡悟失笑,擺了擺手,法杖揮出交手數翻去敵一個金丹期魂修。 心中猶在想:問世間情為何物。 實在矯情又沒讓人起雞皮疙瘩。 曲叢顧卻將這條路走得堅定而勇敢,他認準了一個人一輩子也不變,也向來下定了決心就決不動搖。 那就算去殺人也無妨。 這一夜,魂修殺武修,武修殺劍修,劍修殺佛修,佛修殺藥修,無窮無盡,無休無止。 而且,這一個月,這一年,也都將這樣度過。 劍修在第一個月全面退下,退回中北部。 隨后便是藥修。 如此死戰對他們而言就算得神跡號稱江湖,沒有千百年也彌補不回損失。 轉眼便入冬,大雪封城。 迦耶殿內梵音陣陣,為死者超脫,為生者祈福,日夜不休。 冥立一拍桌子怒道:“不成!” “冥立法師,”鳳嶺毫不示弱嗆聲,“你莫要忘了,我等是伏龍山之人!我掌門方丈留在這里是為佛修助力,不是為了你迦耶殿!做人莫要太過貪心!” 冥立道:“迢度今日走了,明日就敢勾結武修來屠殿!如今局勢未穩,他若撤力,我佛修一脈必輸無疑!” 朱決云與眾掌門一起坐在上首,并未言語。 門外走進了一個帶著一身風雪的少年,那少年身穿翻毛棕兔皮對襟,上綴著如意盤扣,腳蹬著一雙棉靴子,膚白勝過肩上的雪,一雙杏眼黑瞳,唇珠淺淡扣在唇上,綠鬢紅顏。 只聽他進門便朗聲道:“那我問冥立法師,想讓我掌門方丈何時回伏龍山!” “既然就算局勢穩當了,你也憂心我掌門人與武修聯手,那豈不是一輩子不要回伏龍山了,就留在這里伺候你迦耶殿老小得了?” 朱決云見他回來,便極隱晦地沖身旁人使了個眼色。 馬上有人上前,拿著毛撣子上前掃去曲叢顧衣服上頭上的一身雪。 “我自己來,”曲叢顧接過了撣子,猶還看著冥立和一干迦耶殿長老,“這天下并非圍著你們這一派轉的,我們在中原留了數月也算是盡了本分,切莫貪得無厭?!?/br> 朱決云終于開口,沉聲道:“諸位需記清楚?!?/br> “無論何時,迦耶殿都管不著伏龍山,也管不起,你們若想與我平起平坐,那就先選出個掌門人來給我看看,就算有了掌門人,也掂量掂量夠不夠這個身份來號令我什么?!?/br> 冥立頓時怒火滔天,憋得臉通紅。 朱決云起身,低頭掃了他一眼:“我幫你們,并非是認了輸,而是顧全大局,我也完全可以不顧全這個大局,你想試試?” 迦耶殿一戰有三個月,早已元氣大傷。 如今伏龍山掌門人要走,誰都留不住。 老者喚住他:“迢度掌門?!?/br> “與武修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你是明白人,不會不懂?!?/br> 朱決云轉身看他:“與虎謀皮尚有生機,與你們為伍,伏龍山連骨頭都不會剩下?!?/br> 向來同門相殘最為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