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第38章 神跡將出(十一) 八月份驕陽似火, 燒熱了一池碧水。 河邊小路上,有一個小少爺模樣的男孩和一個佛修慢慢地走在路上,前面還有一只漂亮威風的狼, 走在前面引路。 再往近走, 就看見他們手牽著手,低聲說著什么。 曲叢顧被慣得日漸嬌氣, 走了兩步不肯再走,賴唧唧地往朱決云的身上栽。 “我不不不不,”他哼唧著說, “中午我沒吃最后那兩口了, 你給我使臉色我也沒生氣?!?/br> 他想多舉幾個自己很棒的例子,結果硬湊了兩個就實在找不出來了。 朱決云一把將他扶正,說:“我為何給你使臉色?” 曲叢顧像沒骨頭一樣, 反正一點也不怕他,就往他身上湊,裝傻:“我不知道?!?/br> “不知道算了,”朱決云隨意道, “站直了好好走?!?/br> 曲叢顧根本不聽他的,只當耳邊風,一下子跳起來, 從背后摟住了他的脖子,腿直接盤在了他的腰上,死乞白賴地掛在他身上,讓他背著自己。 朱決云下意識地接了一下, 隨即無奈地嘆了口氣。 曲叢顧宣布:“以后這就是我的寶座了?!?/br> 朱決云背著他,慢慢地像散步一樣走著。 能感覺出曲叢顧躺在了他的背上,臉上的rou蹭著后背的脊梁骨,很軟。 “朱決云,”他輕聲開口,“我們以后,等你忙完這些事之后,我們去哪啊?!?/br> “你想去哪?”朱決云也聲音溫柔。 曲叢顧停了片刻,說:“我們要回鬼城嗎?” “我有一點不想留在外面了,找一個地方住下行嗎?” 朱決云沉聲想了想:“可以回鬼城待著,如果你待夠了我們就找個地方定居,江南想去嗎?” 曲叢顧說‘想’,然后又說:“還是得看一看,我怕南方住不慣?!?/br> 朱決云笑了,說了句:“越來越嬌氣?!?/br> “是啊是啊,”曲叢顧現如今已經一點也不在乎這個了,直接認了,“我嬌氣成不成?我哥哥對我好,疼我不舍得我吃苦,你羨慕不?” 他又故態重犯,伸手捏著朱決云的耳朵,晃他的腦袋:“你羨慕不羨慕?” “曲叢顧,”朱決云拍了下他的屁股,斥了一句,“老實點?!?/br> 但是他現在在曲叢顧心中根本就是紙老虎,毫無威懾力。 七月份出鬼城,兩人已經從京城回來了,待了不到半月,兜兜轉轉,終于往伏龍山走。 曲叢顧蔫吧了很長一段日子,就算現在也還不大精神,就算與他胡鬧玩笑,也像是掛了心事,帶了些沉靜的氣息。 朱決云心疼他,帶著他慢慢地走,只當陪著他看風景,不提其他。 最后還是曲叢顧反過來逗他開心。 一直到了八月中旬才到伏龍山下。 黔竹見了他的第一面,先是愣了愣,好像已經忘了這個人,然后才說:“你是不是胖了?” 曲叢顧:…… “沒!有!”曲叢顧咬牙說,“沒有?!?/br> 隨之黔竹就一把把他拉到了身前,左右看了一眼:“你怎么這個時候上了山?迢度師兄呢?” 昔日少年如今已經長大了,眉眼間的成熟明顯,不再像是六十多年前,皮膚有點黑,有點瘦,尖銳的小和尚。 曲叢顧說:“朱決云去山尖兒佛殿了?!?/br> 黔竹倒吸了一口涼氣,重復了一遍:“他去了佛殿?!?/br> “對啊?!鼻鷧差櫿f。 如此一對比,他倒是像是還和走時一個模樣,兩個人已經差的多了,任誰也不會信,這兩個人曾經會是朋友。 “我給你帶了東西,”曲叢顧從袖子里翻找了片刻,掏出了兩個精致的小盒子,“給你?!?/br> 黔竹莫名接了過來:“這什么?!?/br> 曲叢顧說:“我答應給你的東西啊,佛手酥沒有了,因為我沒去成江南,我也沒吃到?!?/br> 頗有些遺憾的樣子。 可是黔竹已經把這個事情忘了,完全不記得了。 打開了盒子看見是兩顆成色上好的丹藥,他已入筑基尾期,早已經用不上了。 黔竹隨意的扣上盒子,然后說:“你們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br> 曲叢顧大概知道現在的情況,流火死了,佛修應該很亂,可具體是怎么樣卻不知道,于是問道:“伏龍山出事了嗎?” “何止出事,”黔竹說,“掌門方丈已經有三個月不見人了?!?/br> 曲叢顧想起了那個慈眉善目的胖老頭,還有他的大肚子:“他怎么了?” “你知道吧,流火大師圓寂了,現在所有的佛修都亂成一鍋粥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暗示他一般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曲叢顧:…… 他覺得黔竹有點怪,但是他確實懂了黔竹的意思。 不過就是囊權奪利,上下交征。 黔竹說:“掌門方丈已經老了,他太老了,既不能爭,也不能不爭,他也不可能贏,但是更不能輸,真正騎虎難下?!?/br> 然后又問了一句:“你懂我的意思嗎?” 曲叢顧:“……懂,你眼睛不要這樣看我,我懂了?!?/br> “你們走了這么久,偏偏這個時候回來,可是想分一杯羹?”黔竹這樣問。 曲叢顧回答不上,吶吶了一聲:“你好像變白了,是怎么做的?” 黔竹:…… 高高地佛殿之上煙霧繚繞。 黃紗從懸梁上垂下,擋住了掌門方丈的身影,只能看見那么一個黑影。 佛門‘吱呀’一聲敞開,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來人身形高大,身著白袍,上不飾一物,卻在肩上披了一道袈裟,顯得隨意,也不規整。 他一步一步地踏步而來,腳步聲從堂上響起,很沉、很穩。 最后停在了座下蒲團前,單手行佛禮,平靜地喚了一聲:“掌門方丈?!?/br> 掌門方丈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他好像沒有聽見一般,連動彈都沒有動過。 朱決云卻沒有等他,直接道:“弟子迢度歸山?!?/br> “多少年了?!闭崎T方丈忽然開口,好像是嘆息一般問道,聲音蒼老。 朱決云說:“已有六十年?!?/br> 掌門方丈的視線透過黃紗放在了他的身上:“區區六十年?!?/br> “區區六十年?!彼貜偷?。 他已經想不起自己從二重金身修煉了多少年,才邁入了三重金身,他等得垂垂老矣,等得忘了時間,可是朱決云只用了六十年。 竟然只用了六十年。 “回來便好,”掌門方丈說,“你既然已入三重金身,便搬進方圓閣吧,伏龍山弟子將來還要指望著你?!?/br> 方圓閣里有三人。 掌門方丈,法度,慧極。 三人均是長老級的人物,歲數也往幾百年開始算起。 法度為求大圓滿下山游歷,只有慧極和掌門方丈還在伏龍山上。 佛殿之上點了香,盤旋著上升著白色的煙,整個屋子里都是厚重的香氣。 他們兩個人都知道朱決云為何而來,但是偏偏誰都沒有說。 朱決云不急,他知道這個人早晚會做出選擇。 他早晚要明白的。 曲叢顧又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這里似乎也一直有人收拾著,不至于蒙了灰塵,陳設絲毫未變,他還恍然想起了,自己當時臨走時,就是坐在這扇窗前收拾行李,朱決云從門外走進來,隔著窗子,他倆第一次親嘴。 他是提著劍上來的,現如今他上下山方便,自己也可以飛了,可是惹眼的很,他一頭黑發,還是劍修,一路上讓人側目而視,顯然不那么受歡迎。 曲叢顧從懷里掏出降魔杵扔在半空中:“出來吧?!?/br> 草古霎時劃成狼形,輕巧地落在地上。 這匹狼在伏龍山實在太過出名,曲叢顧不敢在外面帶著它露面,只能藏著,到了屋里才放出來。 回了故地,草古也有些新鮮,繞著屋子轉了一圈,又回了自己的老地方,窩到床上團了起來。 曲叢顧說:“給我讓個地兒?!?/br> 然后自己也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把它托著胳肢窩抱起來,把軟軟地肚子的地方放到了自己的臉上,晃著腦袋和它鬧。 草古一腳蹬在他臉上,跑了。 曲叢顧:…… 好賴曲叢顧今時不同往日,也是身懷本領的人了,一翻身就拎著它的后爪子給它拖了回來,手腳并用騎在它身上:“好啊,想跑!” 草古雖然長得唬人,其實是個‘窩里軟’,在外面人五人六,社會我草哥,人狠話不多,在家里頭就是個瓜慫,讓曲叢顧抓住了,連咬也不敢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