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曲叢顧挺喜歡自己的師父的, 覺得這個人這么瀟灑隨意,一定不會為難自己的。 拜師禮畢,趁著夜色回家, 曲叢顧輕手輕腳地拎著衣擺上樓, 站在門前裝模作樣地敲了兩下。 朱決云的聲音從里面傳來:“進?!?/br> 曲叢顧又敲了兩下。 里面半晌都沒有動靜了。 他耐著性子等了一會,見朱決云不理他, 一抬手就要推門,誰知剛伸了胳膊門就從里面打開了。 朱決云衣著整齊, 顯然還未睡在等他, 無奈道:“又鬧什么呢?” 曲叢顧伸出手來, 把傷口亮給他看:“你看看,那——么大一個口子,流了那——么多血, 疼死我了?!?/br> 朱決云低頭看了眼,側身讓他進來。 曲叢顧對他這個反應并不是非常的滿意,進了屋還舉著自己的手往他眼前送。 朱決云說:“去坐著?!?/br> 說著轉身去墻上的一排排書架子上翻找。 曲叢顧心里美滋滋,無聊地蕩著腿, 視線一掃看見草古躲在被窩上睡了,便走到床邊坐下,一下一下地輕輕地摸它的毛。 草古醒過來, 聞見了血腥味,驚醒地睜開眼。 曲叢顧說:“你這只懶狼?!?/br> 草古一躍而起趴到他身上猛嗅,找見了他手上的那道‘那么大’的傷口,只見它馬上冷漠地又躺了回去, 還把頭給埋了起來。 曲叢顧薅著它的耳朵說:“你什么意思啊,你當這樣的就不疼嗎?!?/br> 草古連頭也沒抬的躲了躲,不搭理他。 朱決云叫他:“過來?!?/br> 曲叢顧便不禍害它了,一下子跳到地上,坐好了把手伸給他。 朱決云抓著他的手腕,把藥瓶傾斜地就要往手指上倒。 曲叢顧忽然喊:“疼疼疼——不疼啊?!?/br> 他本來是想喊疼,才反應過來喊早了,藥還沒上呢,硬生生加了一句:“疼——不疼啊?!?/br> 朱決云就當沒看出來他這一身戲:“可能有點?!?/br> 曲叢顧演砸了也有些不好意思,真到了把藥粉倒上去的時候反而不叫喚了,哼唧了一聲就忍過去了。 朱決云在他手指尖兒上隨意親了一口,說:“去睡吧?!?/br> 說著站起來收拾著瓶瓶罐罐。 曲叢顧說:“會不會落疤???” 朱決云終于停下來,看著他道:“怕落疤就不要自己擠血?!?/br> 曲叢顧:…… 他咋看出來的。 朱決云沒再說什么了,把一盒子的藥放回架子上,轉身看著曲叢顧還坐在桌前不動彈。 “還說委屈你了?”朱決云好笑地問。 曲叢顧說:“你咋這么不懂情趣呢?!?/br> 朱決云一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皺眉問了一句:“懂什么?” “情趣?!鼻鷧差櫿f。 朱決云說:“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br> “鈴鐺姐告訴我的,”曲叢顧了無生趣的說,“適當地示弱能激起你的憐惜之情?!?/br> 朱決云:“……” “不要跟他們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br> 曲叢顧說:“我覺得她說的很對啊,理論完全成立啊,為啥到你這里就不管用了?” 朱決云思考了須臾,說:“因為你不需要這樣?!?/br> 曲叢顧先是沒太清楚,問了一句:“啊什么?” 結果對方沒有說話,他卻先反應過來了,又想明白了這話是什么意思。 一時被高興熏得頭昏腦脹,‘嘿嘿’地笑。 朱決云低聲笑罵他:“傻不傻?” 曲叢顧終于滿足了,他恨不得每天都讓朱決云親自己三百次,就在自己的耳邊說喜歡自己,少年人的感情,就是想用各種方法引起對方的注意力,讓他時時刻刻都看著自己,也要證明自己是最不一樣的。 得了想要的,他馬上不折騰了,轉身兩下子脫了衣服,躺到被窩里抱住了草古,沖他拍了拍身旁的床鋪,催促道:“快睡吧,明早彭彭還讓我早起練功呢?!?/br> 這心思轉得太快,讓人有點跟不上。 曲叢顧在背后總是叫自己的師父‘彭彭’,被彭宇抓到過幾次,但是也不管他,想怎么叫怎么叫,只有在生氣的時候才會脫了鞋滿院子的追著曲叢顧要揍他。 “好你個臭小子,”彭宇一口吐了草棍兒,罵道,“讓你扎馬你不扎,還敢去招貓逗狗,我讓你玩!讓你好好玩!” 曲叢顧‘媽呀’一聲,趕緊躲開飛過來的一只布鞋,撒腿就跑。 彭宇就剩一只鞋,一瘸一拐地追他:“我讓你不老實,還敢叫我‘彭彭’,老子是你師父!” “中午的水打了嗎?你這個懶痞子,天天就知道糊弄我!真當我不知道呢!” 看來生氣時翻舊帳并不是只有女人這樣,男人也這樣,甚至就連劍圣也這樣。 曲叢顧一邊跑一邊道:“我打了我打了!讓貓給喝了!” “貓呢!”彭宇瞪眼道。 曲叢顧委屈道:“我去抓貓啊,然后你就回來了?!?/br> 彭宇哽了一下子,嚷道:“心不靜!扎馬的時候想什么亂七八糟的,還去抓貓!” 曲叢顧怎么說都錯,索性不解釋了,干脆地認錯道:“師父我錯了?!?/br> 彭宇‘唔’了一聲。 他就非常上道地去吧彭宇的鞋撿回來,雙手奉上。 然后看著自己師父敲了敲鞋底子,穿上了。 院子里擺了數百個瓷碟兒,皆沒有半指深,打了一個底兒的水,日光一曬微微反著光。 鬼城里貓貓狗狗的也不少,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反正四處亂跑,也不認主,挨家挨戶地討食吃,今天就把曲叢顧打了一上午的水舔了個差不多。 彭宇立于院中,斗笠遮住大半張臉,長劍微吟,一陣風起,他劍鋒霎那劃開空氣,帶出一陣劍氣。 四周的枯葉好像受到了cao縱一般聚在一起,慢慢成型,一個漩渦將他圍住,只見幾道劍光從里面射出來,葉子驟然四散開來。 院前的數百個瓷碟兒中各自落下了一根兒葉梗,飄飄蕩蕩地隨風晃悠。 曲叢顧配合道:“哇?!?/br> 彭宇收劍皺眉道:“拍什么馬屁?!?/br> 曲叢顧:…… 彭宇道:“你記住了嗎?” 曲叢顧感覺他在搞笑,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搖頭道:“沒有?!?/br> 彭宇皺了皺眉頭:“哪里沒記住?!?/br> 曲叢顧試探著道:“哪里……都沒記住?!?/br> ……他三天前才拜師,不會才是正常的吧。 彭宇想了想,蹲到地上沖他招了招手:“過來?!?/br> 曲叢顧小跑著也蹲到他身邊。 只見他師父隨手撿起了一片葉子,用真氣將葉子托住,懸在手心上微微顫抖。 “這個你記住了嗎?”彭宇問。 曲叢顧點頭:“記住了師父?!?/br> 彭宇說:“去練,練好了給我看?!?/br> “好的師父,”曲叢顧說完,又想了想問道,“師父你一開始入門就學會了剛才那套招式嗎?” 彭宇隨手把葉子震得稀碎,把粉末扔了:“是啊?!?/br> 曲叢顧:“哇?!?/br> “不要拍馬屁,”彭宇站起身來踹了他一腳,“好好去練功?!?/br> 但僅僅是這樣簡單的用真氣托起一片葉子,曲叢顧也不是很容易學會的。 彭宇也不怎么管他,布置了作業之后自己不知道去了哪。 “嗨,”有人說,“這還不簡單?” 說著隨手把筷子扔起來,懸于半空中定住。 鈴鐺還是穿了一身紅衣服,只不過款式變了,露出大半個胸脯,把胸放在了桌上,萬種風情地道:“你得瑟個屁,活到這個歲數了要是連這個也不會干脆上吊吊死得了?!?/br> 有人說:“我樂意我就想得瑟,你管得著么?!?/br> 大門牙從門外走進來問道:“這個月澆水的活輪他媽的誰了?菜苗都他媽的要他媽的干死了?!?/br> 眾人一片寂靜,立馬不說話了。 大門牙掃了一眼,板著臉從柜臺上撿起了一本賬本,看了一眼,忽然臉色一變。 瘸子問:“到底輪誰了???” “就、就是,”結巴道,“都、都自覺、點?!?/br> 大門牙咳了一聲,說:“算了?!?/br> 一個梳著沖天髻的少年想了想,突然道:“不對啊,這個月是不是輪你了?大門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