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朱決云:“還未入門?!?/br> 這回徹底全滅了,連個火星兒也沒帶留的下的。 朱決云笑著道:“走吧?!?/br> 倆人說了話,也算是不好駁面子的關系了,曲叢顧左右斟酌了斟酌,這回老實地跟著走了。 跟出來了十多個下人看得有點懵,等到聽到了朱決云說了‘麻煩帶路’之后才反應過來。 這樣真得搞得他們很沒面子。 曲叢顧的手很軟,老老實實地跟著往前走,時不時抬頭看上一眼,腳下踢踢踏踏地玩著石子兒。 他其實是一個很聽話的孩子。 今天就更聽話了。 曲府并不太遠,朱決云一路帶著他走到了府邸,“進去吧?!?/br> 曲叢顧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回頭道:“哥哥,我以后能找你玩嗎?” 朱決云笑著道:“可以?!?/br> 曲叢顧便開心地問:“你家住在哪啊?!?/br> 朱決云:…… 住平城,距京城近一千里路。 朱決云只得道:“我們很快便會再見面的?!?/br> 曲叢顧卻極有禮貌的不多問,轉而道:“那你能來找我玩嗎,先生只讓我上午念書,我下午都沒事干的?!?/br> 朱決云應道:“好?!?/br> 曲叢顧笑了,眉眼彎彎地露出一排牙齒,干凈又可愛:“那你明天會來嗎?” 院中跑出了一位婦人,直接拉住了曲叢顧的手:“小祖宗啊,你又跑到哪去了這是!” 曲叢顧被拉著往里走,卻回頭看了眼朱決云等他的回答。 朱決云笑著道:“也許會?!?/br> 曲叢顧認認真真地沖他擺手再見,這才被拉走了。 有下人跟朱決云道謝,他隨意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他忽然覺得,自己也許會和這個小孩子相處的很好。 曲府中。 曲叢顧順著綠磚紅瓦的長廊里一路小跑,一把推開了門。 曲遲素抬頭看見了他,笑了,他們姐弟長得很像,尤其是嘴唇,帶了顆唇珠若有若無地勾著,似笑非笑,好似反復雕琢,挑不出毛病的好看。 曲遲素道:“不鬧脾氣啦?還知道來見我?!?/br> “我今天見到了一個哥哥,”曲叢顧道,“在城門口?!?/br> 曲遲素愣了一下:“什么?” 曲叢顧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單手托腮道:“你說我明天跟娘怎么說她才能讓我出去玩呢?!?/br> “怎么說都不可能,”曲遲素沒好氣道,“不是說了以后全天念書嗎?!?/br> 原來曲叢顧為了讓朱決云來找自己玩,空口打了個白條兒。 “不行啊,”曲叢顧說,“明天有人找我玩呢?!?/br> 曲遲素好笑道:“誰啊,出去不到一個時辰還交上了朋友不成?” 曲叢顧理所當然地道:“是啊?!?/br> 曲叢顧的出身是很好的,他出身太后的娘家曲家一脈,沾皇親,長姐出嫁宮中,得了貴妃的名號,還有一個兄長一個二姐,都前程已定,可以說,是合滿的一家子。 他是家中次子,爹娘中年得子,極為疼愛,哥哥jiejie也都稀罕這孩子,自打出生便未嘗過什么疾苦的。 恐怕這一生中除了最后莫名其妙替朱決云受的那道天雷之外,再無什么坎坷了。 是個真正嬌氣而尊貴的孩子。 第二天曲叢顧一中午啥也沒干,跟在他娘屁股后面轉了一中午,好話說了一籮筐才得了一下午的假。 但是朱決云卻沒來。 曲叢顧簡直望眼欲穿。 一開始在大堂前逗他爹掛在桿上的文鳥,后來慢慢地磨蹭到了前門大院里,坐在池前有一搭無一搭地玩著水,一池的魚被他攪合地來回亂跑。 前門忽然有了動靜。 曲叢顧抬頭去看。 結果卻是奶娘走進來,看著他喊道:“祖宗誒!水涼著呢,快別玩了!” 曲叢顧傷心到不想說話。 他的假很難請的,真的。 曲府上下沒人把這個小少爺很快夭折的友情放在心上,大家都在為曲遲素的婚事籌備,日子很快就這樣過去。 直到那一天,曲遲素八抬大轎出府,曲府中一個丫鬟受了風寒,耽誤了一天工。 等到夜里再去看的時候,就發起了熱。 第二天,忽然全城都瘋傳,宮里有人出天花了。 曲府忽然亂了,發了高熱的丫鬟出了一身的紅疹子。 他娘只能將人悄無聲息的送出去,住在一個屋子里的丫鬟也給了錢打發了,沒辦法,畢竟這么大的一個府,實在耗不起。 可這消息還是走漏了出去,一道禁令下去,曲府被封,只許進不許出。 宮中派了三個太醫,將府中上上下下地清理熏藥,每天把臉捂得恨不得連眼睛也不露出來。 這一年,京城人人自危,街上一整天不見人影,曲府大門緊閉,極為蕭條,卻忽然被敲響了門。 一個年輕男人面貌冷峻,劍眉星目,卻行了一個佛禮,說道:“施主,貧僧尋妖氣而來,愿為貴府除煞驅魔?!?/br> 第3章 佛祖非主流(三) 這人說的是‘施主’,自稱是‘佛修’。 這招搖撞騙也實在太不走心了,連個頭都不剃一剃嗎? 可這人形容氣派都很體面,體面到了看門的下人不太敢私自決定,而是轉身去尋了曲夫人。 果然,曲夫人將人留下了。 因為朱決云說得話一套一套的,說自己帶發修行,遠遠感到曲府中有污穢的東西,所以才招惹了禍患,他尋著煞氣來,無償服務。 而府中出了這樣不吉利的事情,人人自危中,就算是在意志堅強的人也難免動搖了,更何況曲夫人本也就信這些東西。 朱決云記得真切,若是硬要在曲叢顧的命里挑出些什么坎坷來,那就是他十二歲這年,京城的這場天花了。 他們會有多有緣呢,朱決云往門外望了一眼,心里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然后卻忽然見一個小少年提著衣擺從走廊里奔過來,面上還捂著厚厚地帕子,直直地沖他沖過來,跳著跟他擺手:“哥哥!” 一雙笑眼面巾都遮不住。 朱決云忽然笑了,莫名地也感覺挺高興。 曲叢顧這兩天其實都有些懨懨地,爹娘不許他出家門半步,平日里的零嘴兒也一點不給了,飯也不好吃,每天拿著帕子捂著口鼻,拿草藥燒了在屋里熏個沒完沒了。 他有點想他jiejie了。 曲遲素平日雖然也不怎么慣著他,卻愿意帶著他玩,這個時候卻誰也找不到了。 桌上的小茶杯被放倒了,來回地滾著,曲叢顧忽然就想起來那天遇見的那個男人說的話。 “你今天不回去,日后是要后悔的?!?/br> 他是在說這件事嗎? 不會吧,好像那人也沒這么厲害。 曲叢顧其實還是有點記恨朱決云放了自己鴿子的,他請了一下午的假,卻在家里等了一下午,還讓他娘笑話了。 話是這樣說的,不過今天實在是待不住了,還是溜出去在院里轉了一圈,忽然就遠遠的聽見了朱決云說話的聲音,嗓音很低,一直像是刻意讓話中理智而不帶情感,傳到人的耳朵里卻很清晰,隔老遠也聽見了。 然后記著仇的小世子撒丫子便沖人家跑過去了。 曲夫人奇道:“你與我兒叢顧認識?” “我與世子有緣?!敝鞗Q云這樣說道。 曲叢顧跑過來,道:“哥哥,你來找我玩嗎?” 曲夫人訓道:“無禮,叫迢度法師?!?/br> 曲叢顧就不問了,乖乖地跟著改口:“迢度法師?!?/br> 朱決云卻笑著揉了揉他頭上的發旋兒:“您有一個好兒子,世子未來是有大福氣的?!?/br> 曲夫人聽得高興:“借您吉言?!?/br> 曲叢顧卻抬頭看他,眼珠里都是雀躍。 小孩子的親近來得如此莫名其妙,又如此讓人心生歡喜。 曲府收拾出了一間客房給朱決云,曲叢顧終于有地方打發自己的時間了。 朱決云不用下人幫忙收拾自己的行李。 曲叢顧就坐在桌旁,也不多說什么打擾,就托腮看著朱決云將些書本、衣服、銀兩拿出來放好。 朱決云忽然對他道:“見過這個東西嗎?” 說著拿出了一根鏈子,上面綴著一塊像指骨一樣的玉石塊。 曲叢顧接過去,配合地道:“沒見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