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下面跪著的何人?與五月十六這日又做了些什么事情,自己老實點說了吧。但有說了假話的,總教人吃不了兜著走的?!蓖跏县苛藘扇艘谎?,厲聲問道。 矮胖的那個不經嚇,剛剛看著薛婆子才幾下子就把伙伴給打出血來,更是顫如抖糠,不消薛婆子再嚇唬,自己就將知道的前后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 原來這矮胖的叫映月,原本就是傅家的下人。月前才聽了傅寧慧的指派,去京城西郊的一個小院里干活。說是照顧人,更多的是為著把人給看嚴實咯。但對她負責看管的徐天娣,映月也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她是姑娘從泥塘里頭拉出來的,原本險些就叫人賣到漕幫那樣的地界去。因著徐天娣在灶上待過一段日子,臟了身子,映月也是十分瞧不起她。但聽著主子的吩咐,才勉強伺候了她一陣子。 之后也見姑娘來看過徐天娣兩次。一次是送了新的戶籍來,一次是帶了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映月看著他五官生得與徐天娣也有幾分相似,心里也暗自稱奇。怎地jiejie流落在外,弟弟倒是通身富貴相。映月原本還以為姑娘是救了故人,休養好了再送徐天娣返回家中。 因著她們回回說話都是打發了她走,因此她知道的也并不多。只記得傅寧慧來的第二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是在五月十二,和徐天娣兩人關在屋里說了一刻鐘話,才高高興興地走了。沒過幾天,一個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便摸上門來,送了一個竹編的簍子。映月想看看里頭裝著的是什么,可徐天娣看管得嚴嚴實實的,一刻都不錯眼。再到十六日那天,小院里來了個人提了竹簍子走,映月認得那也是傅寧慧屋里伺候的。 “再后來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樣了?!庇吃聡@了口氣,繼續說道,“出了事,奴早就認得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想不到會這樣快……奴的爹娘老子都在家里伺候著,逃也沒地兒逃,只求夫人開恩,千錯萬錯,都是奴一人的錯,別牽累了奴的老父老母?!?/br> 又朝傅寧慧叩首,泣道,“姑娘,奴也是沒得法子,如今教人拿住了七寸,少不得說了實話,做了背主小人?!?/br> 映月一席話說完,廳中便是一陣難耐的沉默。人人都驚詫交加地看向了傅寧慧,王氏心中抽痛,若不是為著恒哥兒,又豈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受此侮辱。 傅恒也是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嫡親meimei,問道,“她說的,可都是真的?” 傅寧慧迎著他滿含了痛楚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應道,“是真的。只是有一點映月沒說清楚,我當初讓徐天娣準備的,只是不傷人的活物即可,卻沒存了心要拿毒蛇來害人性命。你問了她便知?!?/br> 傅恒見她到此刻了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心里又驚又懼,他那個和善可人的meimei,什么時候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徐明薇相信傅寧慧這次說的是實話,自己死了,不止對她,對傅家也沒一點好處。原本她還奇怪是誰暗中偷換了毒蛇,便是青梅,也不敢做下這等事來吧。天啟規矩嚴明,斷沒有妾室能扶正做了正室的道理,更何況她還只是一個不得寵的小小通房,弄死了主母,誰能保證下一個進門的會更好相處?但在看到徐天娣的那一瞬間,徐明薇便明白了,她跟那香姨娘一樣,恨不得她和賀蘭氏死絕了才好。傅寧慧也真是蠢,只為了與她置氣,教她在傅家過得不如意,便要人設下這樣一個漏洞百出的“惡作劇”來。想必她原來的主意也良善不到哪里去,否則就尋個普通活物,也用不著勞動外人幫忙了。 不想,徐天娣這時幽幽從地上爬了起來,笑道,“傅家姑娘,當初可是您親口說了要一條致命的毒蛇,奴才囑托了相好的替您尋了來。若不是在這當口上叫人捉住了尾巴,奴又何嘗會落到如此境地?怎地,這會兒事情坐實了,您倒不肯認了?” 眾人聞言便是一驚,傅寧慧更是被她氣得一陣猛咳,“你……你含血噴人!那一日我分明要你尋的是一條無毒蛇,或是大蜘蛛也好……” 不等她話說完,徐天娣又扯了個笑,這還是她在灶上學的。自以為很嫵媚,落在眾人眼里,兩頰還高腫著,做出這樣的神情實在是有些倒人胃口。只聽她幽幽說道,“您忘了,您說過這世上您最痛恨,最討厭的,莫過于姓徐的?說恨不得她夜夜啼哭,日日以淚洗面。只要她過得不如意,您就心滿意足了?” 傅寧慧面上一滯,這些話,倒的確是她曾經說過的?;仡^再看自己的親娘和兄長,望著她的全是那樣不可置信的眼神,痛楚,鄙夷……傅寧慧這才意識到,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是百口莫辯,無法翻身了。 第二卷 第078章 縱使舉案齊眉 王氏怒氣攻心,險些跌下座來。到了這時候她要是還看不明白,那真是天生的蠢蛋了。姓徐的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她是不信傅寧慧有那個膽子放毒蛇殺人,這個該死的徐天娣,竟是臨死了都要拉個墊背的,空口白話的,就把傅寧慧也拉下了水。 徐天娣昂頭看著座上眾人,面上又是一陣得意。任你是嫡女又如何,不照樣被她戲耍玩弄得無翻身之力?一想到傅寧慧時常在自己面前端了架勢,視她為螻蟻爛泥的模樣,徐天娣心底便是一陣快意,唯一可惜的是竟叫徐明薇命大給逃脫了。 她又有些不甘心地望向徐明薇和賀蘭氏。尤其是賀蘭氏,這個(賤)婦,面上做了慈母的樣子,背地里卻是將她嫁給了那樣一戶人家。一想到這么些年,她在婆家所受的苦,徐天娣就恨不能生啃下賀蘭氏的(血)rou來。她是嫁到王家快半年,才知道后頭等著她的是個什么日子。 王沛文根本就不是人!一想起那響徹寂夜的鞭子聲,伙夫衙人的(yin)聲浪(語),徐天娣仍是止不住地全身發抖。她也是到后來才漸漸明白,原來王家前一個兒媳婦就是這樣不堪受辱,自己上吊著死了的。死的時候肚子里還懷著個孩子,也不曉得是伙夫的,還是趕馬的,亦或是公爹的…… 這樣的日子她熬著過了八年。直到有一天王沛文那天喝醉了酒,竟將他的大女兒細娘拉進了屋子。徐天娣也不知道怎么就魔怔了,看見細娘朝自己投來的絕望目光,她下意識地就摸到了身邊的剪子……王沛文還笑她,有種的就往他身上扎一下試試…… 徐天娣就往他心口上扎了一剪子……看著折磨了自己這么多年的惡魔終于闔眼倒下,她麻木地什么感覺都沒有,只囁喏了一句,說了三遍,自己才聽清了自己說的是什么。 “我沒種,也是扎得的?!?/br> 細娘先反應過來,推門便跑。徐天娣只呆滯地看了晃動的雕花木門,原本以為她是去叫人,心想這樣也好,也省得活著再受磋磨。 徐天娣坐在地上等了人來抓,不想,細娘片刻后又跑了回來,推了個裝了金錢細軟的包袱給她。 “趁著沒人發覺,你快些從小門逃走。等天亮了城門一開,躲柴草車里讓人帶了你出城。我娘已經死了,我不想這家里,再死一個娘?!?/br> 徐天娣聽了她的話,果真從小門逃了出來。王家下人已經習慣了主院里的動靜,王沛文更是時常睡到午后才醒。因此直到第二日傍晚時候,王家人才發現了王沛文的(尸)體,等反應過來是徐天娣做下的(兇)案,人早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 吃了個悶虧的王家哪里還敢聲張,畢竟這事兒鬧大了,與自家名聲有礙不說,更要惹了徐家的懷疑和不滿。所幸兩家離得山長水遠的,徐天娣又是個不得寵的庶女,因此幾年間都不曾報信與徐家知道。徐天娣一直當王家是會寫了信知會徐天罡的,雖是輾轉到了北地,卻不敢與香姨娘等人聯系。她一個孤身女兒家,很快便被有心人盯上了眼。蒙頭擄了賣與灶上的,身上的金銀細軟也全叫擄她的給搶走了。日日被逼著做了苦力活不說,灶頭一有了酒友相來,便要叫了她作陪,夜里也時常摸到她炕上,叫灶頭娘子逮住了,又是一陣好打。 第二卷 第079章 縱使舉案齊眉 那段日子,與王家的相比,卻也算是好的。 而這一切的一切,只因著座上的一人!徐天娣盯著賀蘭氏的目光越發陰冷,簡直能粹出毒來。 傅寧慧這會兒也從劇咳中平復下來,只眼看了徐天娣的神情,冷笑道,“這樣的話,也只能騙騙蠢人罷了。我雖然心性不佳,與我嫂子起了齷蹉,卻不似你這般,恨不能食其rou寢其骨!這里頭到底是誰在暗中搗鬼,一想便知?!?/br> 王氏也是叫徐天娣給震住了,反應過來,才面有愧色地朝徐明薇說道,“好孩子,委屈了你。是娘教女無方,才使得jian人有隙可乘,險些釀出大禍來。你們兩個平日里最是要好,也定是清楚她的為人,不至于這等惡毒罷?” 徐明薇聽她的意思,便是在宛轉求情了,反正惡人都有賀蘭氏來當,她也不必急著出頭,抬頭笑道,“兒媳也信這其中必有什么誤會,一切單憑娘替兒媳做了主便好?!?/br> 王氏看了傅恒好幾眼,本意叫他也說上幾句求情的話,不想傅恒只閉眼做了看不見。王氏心里氣急,只好又捧著老臉對賀蘭氏說道,“如今這個案子,卻是牽涉了咱們兩家的兒女。親家母,依您的意思看,這事兒咱們是不是各自領了人回去處置?” 賀蘭氏柔聲笑道,“我正有此意。便按照宴娘你說的,各自管教了罷。但我看著,這姑娘家留在家中時日長了,總不是個辦法。這人來人往的,多少有些磕磕碰碰的,誰知道哪天心里又落了引子,惹得彼此都不痛快。還不如早些尋了人家,也免得生出許多事端,傳出什么不好聽的名聲,宴娘你說是不是?” 傅寧慧一聽便著了急,嚷道,“娘,女兒不愿嫁人!” 這回卻是王氏和傅恒一起喝道,“住口!” 傅寧慧眼角落下淚來,看了一眼徐明薇,幾乎是發狠一般的,咬牙切齒道,“好!我嫁!” 王氏心頭剛松了一口氣,正要寬慰她幾句,卻聽得傅寧慧揚著下巴,盯住了恒哥兒一字一頓地說道,“要我嫁人,可以,但我又一個條件,我只肯嫁了秦簡瑞,他應了,我便嫁;他要是不應,我便剪了頭發去做姑子!你們再逼我,左右也不過是個死字,我也沒什么邁不開的!” 徐明薇手里捏著的帕子便是一緊。她可真敢提,明明都知道,秦簡瑞是練秋白看中了的……明明知道,練秋白正打算托了王氏去打聽的……。 可她當著這么多人,怎么好替了練秋白開口?在天啟,女子婚前便有了心上人,傳出去是十分不檢點的行為。況且,就算她開口說了,在傅寧慧這樣的威逼之下,親妹與表妹,孰輕孰重?傅恒會做出什么樣的抉擇,徐明薇幾乎不用思考都能想得到。 果然,傅恒只遲疑了片刻,便點頭應道,“哥哥答應你,你自準備了繡嫁衣便是?!?/br> 一錘定音,無可更改。徐明薇終于明白,為什么傅寧慧至始至終都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樣子。原來,她早就想過這事情最終的走向只會如此!她早就想好了,惹了她不痛快,便要叫所有人都不痛快! 她怎地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徐明薇實在想不明白。 恍惚間,王氏已是將幾人的處置都安排好了。映月被喂了啞藥送到莊子上做苦役,而傅寧慧則是被罰禁足,直到出嫁之日,未得長輩召見,一步都不許出了房門。 第二卷 第080章 縱使舉案齊眉 徐明薇聽了只覺得一陣心冷,傅寧慧犯下大錯,卻不過是失去了點自由,不痛不癢的。 “至于徐天娣,就由珍娘你帶了回去,自己處置了吧?!蓖跏喜恢钦娴睦哿?,還是想避了賀蘭氏的追究,扶了額,語帶疲倦地說道。 賀蘭氏也懶得再計較。畢竟是親女,能趕了出門嫁人已經是最好的結果,省得在家里與薇兒使冷絆子。王氏這樣的性子,逼著她打殺了女兒亦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再者,薇兒畢竟還在傅家做媳婦,把傅寧慧逼急了,王氏和傅恒日后也沒好臉色對了她。如今這樣,讓王氏和傅恒心中有愧,自覺對不住她們家薇兒,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痛快應下了。 鬧了六天的亂陣,終于平定下來。 賀蘭氏帶了人歸家,將徐天娣推到徐天罡面前,還未曾說明清楚哩,徐天娣竟嚇得一陣抽搐,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徐天罡還以為她是假暈,過去一探頸脈,竟已是肝膽俱裂,活活嚇死了。 如此也算是人死業消,賀蘭氏讓人草草將徐天娣給燒了,揀了半盒子骨灰送與香姨娘。 徐天娣的事情了了,但徐天賜的還沒。 徐天罡原本就看不上這個唯唯諾諾的庶子,原本也只當他老實懦弱,不想心腸還這樣狠毒,險些叫她們姐弟兩個害了他女兒。這回倒不用賀蘭氏在旁引了火,徐天罡對著老賴家送來的人證和物證,再沒什么可疑的,將那徐天賜拉到祠堂前打了三十棍子,關到屋里也不許人去看了。但叫他餓著,痛著,能熬過四天,便算是老天爺消了他的業。熬不過,那就是他自己命不好,也怪不了別人。 大概徐天賜是真的命不好。 任憑香姨娘怎么下跪磕頭地求,徐天罡都冷臉拒了。沒人看顧的徐天賜孤零零地躺在黑屋里頭,又是驚又是嚇,加上天氣漸漸悶熱,傷口潰敗起來,到了第四天開門的,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 賀蘭氏讓人請了大夫來看過一回,卻是搖頭而去,沒救的病癥,還是及早準備后事才好。 徐天罡晚間聽到徐天賜沒了的消息,愣怔了片刻,很快面上又恢復了平靜,只淡聲囑咐了賀蘭氏也一樣將人燒了,給他姨娘捎個骨灰盒子便好。 天啟的規矩,怕這些含怨而死的人成了厲鬼來擾人,是不得(rou)身下葬的,只能拿火燒了,給燒一炷香罷了。 徐天賜的骨頭盒子是第三日的時候送去了香姨娘的屋子。漸漸的,那個(妖)嬈媚俗的香姨娘再也不在身上熏了(勾)人的香味,說話行事也瘋癲起來。徐天罡忍耐不了,囑咐賀蘭氏將人綁了送到莊子上關起來。 至此,徐家終于沒了香姨娘的蹤跡。新來的下人偶爾還會聽老人說起,當年西角那個院子住了個能(勾)人的妖精,只是好景不長,一夜就病死了。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卻說徐明薇跟著傅恒從王氏院子里出來后,傅恒陰沉了臉,誰也不理,進了院子便將自己關在了書房里。 婉容有些不放心,問道,“爺這會兒心情不好,(奶)奶可要去勸著些?” 徐明薇心想,這會兒去了才叫傻呢。人家明擺著要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解語花什么的,也得看了男人心情,吃不吃這一套罷。 第二卷 第081章 縱使舉案齊眉 “讓小六子隔半個時辰,記得給爺送一壺茶進去便是,旁的你們也莫管?!毙烀鬓闭f道,忽地又想起另一樁案子來,問道,“前頭讓你們泡下的米,可是到起的時候了?” 婉容想了想,點頭應道,“到今天正好是二十天,奴原本算著這天氣還不是真正熱的時候,再等兩天才好?!?/br> 徐明薇搖頭,說道,“不必再拖,就今日叫齊了人,把泡米的水給淘換了。再去看看老賴家的回來了沒有,若是已經回來了,叫她上我這兒來一趟?!?/br> 婉容領命去了,不一時便帶了人回來,笑道,“(奶)奶,也是湊巧,剛出了門,就在院子里碰上了。那您和嬸子先說著話,奴去起了缸?!?/br> 徐明薇點頭讓她自去。再看底下站著的賴家嬸子,笑道,“這樁事兒還真是多虧了您,不然這毫無頭緒的,都不知道該從何查起?!?/br> 老賴家的不敢貪功,恭敬道,“卻是(奶)奶過譽了,并不全是老奴的功勞。如果不是頂了夫人的名頭,老奴家的那口子也沒那些個路數替(奶)奶分憂辦事?!?/br> 徐明薇倒讓被她引起幾分好奇來,問道,“此話怎講?” 老賴家的便把事情的前后經過說了一遍。 “老奴家的那口子原本是在夫人的錢莊上做個收賬的,前些年因為惹了事兒,本該攆出錢莊去。夫人仗義,給留了條活路,這幾年就替老掌柜趕車,勉強能混個謀生。說是趕車的,其實是錢莊的暗眼,留意了這臺面上的動向,暗地里再稟明了夫人,好防著自己人從中做鬼。這話原也不該跟您說,但夫人交代了,若是您問起,該怎么說就怎么說,奴便斗膽,全與您說了吧。因做著這份活兒,老奴家那口子在京里也結下不少門路,什么三教九流的也都攀上點交情?!?/br> “您這事兒一出,老奴聽了就知道這里頭有文章可做。果不其然,老奴將那蛇樣子與家里一說,奴那口子夜里就摸到了鏢頭家里。京里半個月前倒真盤過兩簍子蛇,全是南邊過來的,有青花的無毒蛇,也有那響尾的,陸陸續續讓各家藥行的掌柜給買走了。老奴也是經了這事才知,原來這世上還有拿蛇做了藥的?!?/br> “這又扯得遠了,您可莫怪,奴便接著說吧。其中一條烏頭蛇,卻不是藥行拿了去的,買蛇的是個管事模樣,眼角長了顆痣,痣上生毛,模樣也是好認,那賣蛇的才記住了。原本還當是富家子弟貪圖新鮮,買了蛇斗狠,還勸他再等些日子,便有扁脖子的新貨來,那玩意兒才叫真的狠,激得急了連毒蛇都吃。那姓安的管事不肯,交了三兩銀子,連簍帶蛇一塊提溜了走?!?/br> 老賴家的一口氣說到這兒,嘴都干了,喝了口茶,又繼續說道,“有了人,這便好查了。老奴家的那口子又問了相熟的幾個管家,與他們打聽清楚了。不想最后查來查去,竟查到了自己人頭上。您道那姓安的管事是誰家請的?竟是香姨娘卷了家資,偷偷助了族弟在京城南郊買了個六進的宅子,又在脂粉街上開了個香粉鋪子,那姓安的就是他家的管事,平日里進出全拿了主子樣,好生氣派哩!” 第二卷 第082章 縱使舉案齊眉 “找著了人,后頭的事情就簡單了。老奴家的那口子使人在半道子上拿麻袋套了人回來,姓安的膽子也小,不經事兒,才兩個烙餅燙下去,就什么都招了。連夜便叫了幾個地痞,到傅家姑娘藏人的小院把那兩個(賤)蹄子給綁了來。這還好是去得早,聽那幾個地痞說,摸墻進去那會兒,姓徐的那個(賤)種正屋里四處收拾細軟,算著要跑哩。姓徐的一看來了人,自己也知道不好,竟也認了命,一問便什么都招了。兩廂口供一對,倒也沒什么出入,叫他們各自畫押,留了底,老奴這才敢把人送回家來。這前后折騰的,也費了些時日,倒叫(奶)奶好等,老奴實是惶恐?!?/br> 徐明薇笑著讓了,說道,“賞你謝你都還來不及,何來惶恐一說?這事兒就算了了,嬸子這幾日也是勞累,先歇兩天,再來屋里聽吩咐罷?!?/br> 老賴家的一時分不清徐明薇是真體恤她,還是假意又要將她閑置了。心里上上下下地沒個譜兒,接了婉柔遞過來的賞,面上也不見歡喜。 “我這兒還有事兒要忙,就不耽擱您了,婉柔,送了嬸子出去?!毙烀鬓钡暦愿赖?。 老賴家的只好跟了婉柔出了屋子。 不一會兒,婉柔便和婉容,碧桃,青秧一塊兒回了來,但笑道,“(奶)奶真是個狹促的,明明心里對賴家嬸子滿意的很,偏偏一句實話不吐,一來就叫人回家歇兩天,唬得老賴家的心里七下八下地沒底兒?!?/br> 徐明薇乜她一眼,說道,“既然擔了這名頭,那你把賴家嬸子給你的東西全還了我,也算是不辱沒了狹促鬼一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