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詹氏堵了氣不愿走,被王氏瞪了一眼,又叫薛婆子架住了胳膊,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院子。 王氏讓人去請了護院頭子蘇戶,又叫人去喊了平時管園子的花匠,回頭朝徐明薇寬慰道,“我知你是個好的,這大半夜的折騰上這一出,換誰都夠嗆,好孩子,可委屈你了。娘這就跟你去你屋里看看,若真是自家院子里溜進去的,可真得好好掏一掏這蛇窩。但要是有人暗中使壞,且看我饒不饒他罷!” 徐明薇眨了眨眼睛,視線往傅寧慧身上繞了下,扮了單純的模樣不信道,“您是說有人往兒媳房里放蛇?怎么會,誰這樣心狠,非要了我的命不可……” 王氏便笑,走過來拉了她的手輕輕拍了,說道,“還真是個孩子,聽風就是雨的。娘也就這樣一說,是不是真的有人存心要害了你還不一定哩。走吧,都隨我去看看,這鬧了一宿不讓人安寧的東西是什么模樣?!?/br> 一行人就此浩浩蕩蕩地往徐明薇院子去了,傅寧慧亦在其列。徐明薇回頭去看她時,她還回了一個淡淡笑臉,不沾絲毫干系,兀自鎮定。 徐明薇收回視線,暗自嘆服。這事若真是她干的,傅寧慧這心理素質,真是妥妥的。 感冒三天了,今天好不想碼字,想想不能讓你們白等了,還是碼個兩章吧。明天要是扛不住,再兩說。 第二卷 第062章 縱使舉案齊眉 蘇戶卻是先了眾人一步,已經在屋外等著了。 見了王氏,蘇戶上前行了禮,遲疑道,“女眷內室,屬下等不便擅進,不如讓人挪了那蛇出來,光天化日的,也好看個清楚明白?” 王氏心想他說的也在理,頜首道,“是要把那東西挪個位置。不過為著以防萬一,蘇統領先與我一道進去看個大概,再行挪動之事?!?/br> 蘇戶心里敞亮,明白王氏這是懷疑有人故意放蛇,因而點頭應和道,“有主家在一旁看著,某自然進得?!?/br> 又回頭朝徐明薇做了個謙禮,賠罪道,“(奶)奶見諒,少不得要讓某進一趟屋子了。若是方便,(奶)奶定個章程,分派兩個屋里伺候的跟了進去,好提點了還有哪些是要留意著些的?!?/br> 徐明薇還未開口,王氏便朝她點頭道,“便依蘇統領說的,你指兩個人跟這一塊兒進去,這會兒講究了,后頭才方便?!?/br> 倒是個仔細人。徐明薇朝婉容和婉柔看了看,囑咐道,“既如此,你們兩個跟著走一遭,問你們什么,只管詳盡地答了便是?!?/br> 婉容和婉容點點頭,心里都明白這一趟進去不是為著答人所問,而是要提防了有人趁機暗塞物件罷了。 原本就是王氏她們不提,婉容她們也是要跟了進去的,畢竟這是內宅,屋里的東西要是多一件或是少一件,一個不好就是要命的關系。 徐明薇等人在院子里才等了一小會兒,里頭的人就鉆頭出了來。打頭的王氏烏沉沉地陰著臉兒,教眾人見了越發不敢言語,直覺里頭必是出了大事。正探頭打量著,后頭出來的幾人將染了蛇血的被子往院門前一攤開,竟露出里頭裹著的四尺多長的一條大蛇,烏油油的,最粗處甚至有茶碗大??!若不是那蛇已是肚腹盡裂,看著便是死透了的樣子,眾人哪敢上前來看了。 老福見那長蟲已經挪出,上前仔細打量了,搖頭道,“夫人,這蛇老奴只在南方見過,并不是北地之物,卻是劇毒。萬一被咬上一口,輕則斷手斷腳,重則藥石無效,這放蛇的人……” 老福話還未說完,被王氏拿眼瞪了,又看蘇戶對他輕輕搖頭,才知自己多嘴說錯了話,連忙收住了尾巴,低頭退到了一邊。 相同的話,蘇戶剛剛已經悄聲跟王氏說過一遍。如今事關謀害官家女眷,已經不僅僅是傅家的事情,更是牽涉到徐明薇的娘家和外家,隨便哪一個找上門來,都夠王氏應付一陣子的。因此她本意是要將這事明面上壓住了,自己暗地里再追訪的,哪知一時不查,就叫老福說漏了嘴。 王氏連忙朝徐明薇臉上看去,倒是分不出喜怒,抬眼看向她的眸子,仍是那樣清澈見底,黑白分明。王氏隱隱有些臉紅,一面又對自己說,這樣的決定才是最明智的,省得家中人心浮亂,反而生出禍事來。便迎著徐明薇的視線干巴巴地說道,“這事兒你就放心交與我,定叫人查出個始末來,給你個交代?!?/br> 徐明薇低頭稱是,眸光卻狐疑地又往傅寧慧身上掃了一眼。剛剛傅寧慧第一眼看見那蛇的時候并不意外,卻為何在聽到老福說那蛇有劇毒時,臉上分明閃過一抹震驚? 第二卷 第063章 縱使舉案齊眉 之前被扣下的守門婆子和巡院的,也由王氏一并鎖了人帶走了。婉容她們審問了大半個晚上,果然如徐明薇所料的,分毫都未吐露出。眾人皆是一口咬死了是如常鎖好了院門,又是如常安排了守院子的人手,并不曾偷懶。 婉容看著王氏等人遠去的身影,愁道,“這些個婆子,分明是算計著您初來,并不敢真下狠手將她們處置了。奴冷眼看著,那姓涂的,和姓李的,眼神亂閃,肚里揣了鬼的模樣。只可惜沒能拿住了她們的短處……眼下,又該如何是好?您說夫人她真會仔細查了這暗樁子?若是不能,(奶)奶您這冤枉氣,豈不是白白受了?” 徐明薇淡笑搖頭,“且等著看看吧,鐘馗一來,這院子里大鬼小鬼總要跳出來的?!?/br> 婉容聽不明白,卻見徐明薇分明不愿再細說的樣子,只好作罷。 徐明薇忽地又想起來一樁事,朝婉容婉柔說道,“對了,晚些時候老賴家的受了我囑咐,要問你們幾句話,叫上碧桃和婉儀一塊去應對了。要問些什么,你心里大概也清楚??蓜e心里揣了委屈,但有什么,全照直說了便是?!?/br> 婉容便明白了幾分,點了點頭,說道,“(奶)奶放心,奴們心里都亮堂的很,知道這事情不是沖著奴幾個來的。賴家嬸嬸有什么要知曉的,奴等定全然照實說了?!?/br> 見徐明薇臉上隱隱有些倦意,婉容又忍不住勸了一聲,說道,“(奶)奶也莫要為那等小人傷懷,人這一顆心要變,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從小您待奴們這點情分,奴們心里認得清楚,也都感記在懷……” 徐明薇微揚了嘴角,笑道,“行了行了,只不過例行公事盤問你們幾句,我有什么好傷懷的。自去吧,鬧了這半宿,你們也都受累,歇過回籠覺再行便宜?!?/br> 婉容便不再同她客套,拉了婉柔回耳室歇下。 徐明薇走了覺,心想起也起了,不如去房師傅那兒走走,也與她說道說道。不想房師傅這日身子骨不好,到這時候了也還沒起。小陶正為難要不要替她進去通報了,徐明薇便笑著阻道,“無妨,也無甚緊要事,我順便去表小姐那處坐坐,回頭再來尋先生亦是一樣的?!?/br> 小陶釋然道,“如此也兩廂便宜,奴這就去備下去年存的雪水,等(奶)奶回轉來,再孝敬了(奶)奶?!?/br> 徐明薇心想傅恒倒是會安排人,原本還以為小陶是個粗糙的活潑性子,沒想到這小妮子也是慣會做人。雖是攔了客,卻又教人生不出一絲閑氣來,歡歡喜喜地來,歡歡喜喜地去,也是個人精。 轉念間,就到了練秋白的住處。滿目望去,一如她五歲那年來時一般模樣,芳草萋萋,草木葳蕤,自有一番靜中取幽的意境。 靜璇正巧出來,一眼看見徐明薇形單影只地站在小道上,眼露迷茫的模樣,不由樂道,“這大清早的,您怎么一個人轉悠到這兒來了,可莫說是迷了路罷?” 第二卷 第064章 縱使舉案齊眉 徐明薇聽到人聲,悠悠轉過臉來,見眼前的人逆著光站著,一時也沒認出是練秋白屋里的哪個。但想著與她相熟的,近來也就一個靜璇了,眼里便露出些許暖意來,笑道,“原本是覺著這院落修置得極好,才不知不覺看得呆了。卻原來是冥冥中要我等了你這丫頭出來,這幅畫才算是完筆了……” 靜璇噗嗤一聲笑,嗔道,“您這一大早地來,分明是來找表小姐說話來的,卻偏偏學了浪蕩子的做派,拿奴來做消遣哩。您還別說,就您這樣貌,這氣度,要真是個男兒身,就沖您剛剛那一句話,奴早收拾了包袱跟您跑了?!?/br> 后頭忽地傳來另一人的聲音,疑道,“璇jiejie您這是在跟誰說話呢?一大早地就要跟人私奔,臊也不臊?奴倒要看看,是哪個有這等樣貌和氣度,能拐了咱們家的小辣子……” 靜璇便笑,朝徐明薇說道,“奴這還要去領了早飯,您就跟著靜怡進去吧,姑娘已經起了,正在園子里散步哩?!?/br> 說話間靜怡果真上前來,見了徐明薇一時還有些怔楞,但看她衣裳打扮,立刻猜出了她是誰,忙打著笑臉迎了上來,“您是來找姑娘的吧?與奴這邊走,姑娘前些日子還念叨著您呢,這會兒見了準高興的很?!?/br> 徐明薇跟在她后面,慢慢拾級而上,拐過兩道游廊,遠遠便看見了沒在花團中的那一道瘦弱身影。正要湊近了,那人忽地轉過身來,臉上便是一個怔楞,隨即自心及眼,綻出如花笑容來,每一道眼角的細紋里都是說不出的欣喜滋味。 “你怎么有空來?可曾用了早飯?” 一時又見她身后空落落的,連個跟著伺候的人都無,練秋白不禁眉心微緊,問道,“你身邊的幾個丫頭呢?怎地就讓你一個人這樣出來了?” 徐明薇忍不住笑道,“人才來,你就這一堆的問話,倒叫我要先回你哪一句才好。來時碰到靜璇,說是去領早飯,才讓靜怡捎帶了我進來。我這心里煩悶,不愿帶了人,正巧四處亂走著路過,原是不知你起了沒有,才來碰碰運氣。早飯卻是一早就用過了,這會兒你要相請,也下得一二,多卻是不成了?!?/br> 練秋白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徐明薇眼下一抹淡淡倦意,夜里她也聽見些響動,好奇道,“可是鬧夜了?怎地見你精神也不好?!?/br> 徐明薇搖頭道,“詳細的等你用了早飯再與你說罷,不然害了你的胃口,只怕你這幾個丫頭都不肯饒我的?!?/br> 說得靜怡等人都笑將起來。練秋白笑著乜了她一眼,說道,“怪會吊人胃口的,不說便不說罷,一會兒看你求著我聽不?!?/br> 丫頭們越發笑得厲害,笑聲傳到外頭,惹得守園子的婆子都好奇往里頭看了一眼,這大清早的,端得熱鬧。 靜璇這會兒也帶了廚房的小丫頭們回來了,聽到嬉笑聲便尋了過來,“(奶)奶您瞧,奴可不是騙您的吧。咱家姑娘見了您,就跟蜂兒叮了蜜似的,這笑聲都比平日多兩斤哩?!?/br> 第二卷 第065章 縱使舉案齊眉 練秋白聽著便要追了靜璇打。 靜璇哪里敢真的跑著給她追,隨便小跑了幾步就讓練秋白給捉住了,不由笑著討饒道,“姑娘手下留情,奴錯了還不成嗎?!?/br> 練秋白也是滿臉的笑意,嗔道,“叫你個壞嘴巴的愛編排了主家,該你的?!?/br> 靜怡怕她這一活動又出了汗,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因此上前勸道,“您也是知道璇jiejie的脾氣,就這一張嘴皮子厲害得緊,還同她計較些什么,倒把客人晾在一旁了哩。不如都一同往花廳去坐著說話,有景有茶才美?!?/br> 練秋白點頭許了。一行人又移步到花廳,雖是暖春快入夏的光景,一應座椅卻都是鋪了羊毛墊子。徐明薇心里驚奇,不免多看了幾眼。 練秋白笑著解釋道,“羊毛墊子冬暖夏涼,也是看著嚇人,坐著并不覺著熱的?!?/br> 徐明薇連忙收了神色,心中暗悔,早知她心思細膩,卻是不該露出這樣明顯的詫異來的。又想她身體積弱如此,難得沒走了極端,越發敬愛起她這樣豁達的性子。 練秋白胃口不大,只淺淺吃了一小碗粥便說飽了。徐明薇見她幾個丫頭都是司空見慣了的神情,忍不住說道,“只這一小碗如何管夠,為著身子也該多用些才好?!?/br> 靜璇笑道,“您有所不知,姑娘這兒不比別處的,一天卻是分了七頓的,少用些也不妨事。原本是宮里的醫正給的食療方子,說是要少食多餐著,才好養了這副藥灌了的脾胃?!?/br> 徐明薇這才點了頭,說道,“原來如此,也不失為養生之道?!?/br> 練秋白拿帕子凈了手,淡笑道,“我這沙子堆的身子,也實在難為了姑母和表哥,年年都為我訪醫問藥。我也有心要有幾分起色,總不好辜負了姑母和表哥的一番心意,免得教他們心里難受?!?/br> 徐明薇點頭道,“你能這樣想,就很好?!?/br> 練秋白說道,“不說這個了,你這一大早地到我院子里來,總是有事煩心。我這身子你也見得,出力氣的是幫不上的,出出主意卻是可以的?!?/br> 徐明薇看看靜璇她們,后者知意,笑道,“姑娘不如帶了(奶)奶去您書房轉轉,前些日子不是剛好收了些新鮮話本嗎,也好讓(奶)奶過過眼,不好看的也不用費那功夫勁,省得累了眼睛?!?/br> 練秋白心想書房倒是個清凈去處,便起手帶了徐明薇過去。進了門瞧見書桌上還未來得及收起的字畫,一時后悔不迭,再要去收,徐明薇卻是已經瞧見了。 “這是誰做的畫,看著倒有幾分眼熟?!敝涣攘葦倒P,其中透出無盡磅礴大氣來,這似曾相識的筆觸,徐明薇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仡^卻見練秋白頰上緋紅,倒比正經染了胭脂還要嬌艷上幾分。 她的任督二脈,忽然就通了。 “原來你一直不肯應了婆母替你張羅的親事,卻是為著他啊?!毙烀鬓眹@道。 練秋白聽她參透自己的心意,臉色又是一變,寥寥道,“也不是完全為著他……” 卻是慘淡一笑,幽幽道,“婚姻本是結兩姓之好,我這樣的身子骨,去到別人家,是做仇還是結怨呢?沒指望的事情,又何必拖累了旁人?!?/br> 第二卷 第066章 縱使舉案齊眉 徐明薇聽著心酸,勸道,“瞧你說這喪氣話,又不是到了那樣山窮水盡的地步,如何就成了結怨結仇之事?再說我看那秦簡瑞也不是個拘泥與方的,你不使人問了,怎知他就不愿?人生在世,看著漫長,譬如夏花,譬如朝露,也只不過是一朝一夕的光景罷了。不好好綻放過一遭,如何說得自己來過人間一世?但肯或不肯,總歸問過才知心死的好?!?/br> 練秋白面上微動,良久才道,“我知你是為著我好,我這心事憋著也是許久,如今能與你說了,也是一大快意之事。但姑母那邊,我還要再想想?!?/br> 徐明薇還待再勸解兩句,練秋白攔了她的話頭,說道,“我并不是抹不開這面子。秦簡瑞似乎比我表哥還大了一兩歲吧,我表哥為著你等了這么些年,我便時常在想,他呢,又是為著誰等了這么些年?” 練秋白如星雙眸含了水,包著清淺惆悵,淡聲道,“他若是有意等了別人,我又何苦做了那惡人,阻了他的相思?” 徐明薇忍不住哂笑,“原來也是個愣頭吃腦的。你當你姑母是王母娘娘,叫了誰娶你便要娶你的?成不成,愿不愿意,問上一聲又占不了人家什么便宜。他自是不愿,還真能逼著人家硬娶了不成?真是個呆得可愛了!” 練秋白被她笑得臉紅,一時支持不住,改了話題道,“原是要說你的事的,怎地又說起我的來了。這可不成,你且老實交代了,昨天鬧了這大半宿的,究竟是出了什么亂子?!?/br> “卻不是我不愿意說,是怕說了驚著你?!毙烀鬓币娝桨l眼神爍爍,只好繼續說道,“你定要聽了,那也只好大概與你那么一說罷。昨天睡到半夜,雪團將我撓醒,又是哈氣又是搖尾巴的,才知屋里進了蛇。所幸發現得及時,讓屋里的丫頭一同處置了,也算是虛驚一場?!?/br> 練秋白沉聲道,“好端端的,哪來的蛇?必是有人暗中做鬼。我表哥屋里那幾個侍妾還老實嗎?” 徐明薇笑著搖頭,“你一個沒嫁人的,說起這些也不知臉紅。這事兒你姑母已經接手管去了,你也不必為我煩惱?!?/br> 練秋白反應極快,問道,“既如此,那你又煩惱些什么?” 徐明薇被她問得一個怔楞,喃喃道,“你問得對,我不該煩惱的?!?/br>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的,練秋白越發心里起疑,卻聽得外頭靜璇遠遠地喊了一聲什么,便聽見有細碎腳步聲跑開去。 徐明薇立刻出了書房去看,早已經不見了人影,那頭靜璇才喘著氣跑過來,怪道,“大小姐也真是的,都已經到跟前了,怎地不進來?” 練秋白這會兒也出來了,沉了臉色凝重道,“你看清了是大小姐剛剛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