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郁澤失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 韓凌今天將他騙到露音寺,若說只為了告訴他的身世,打死他也不信,否則為何不直接對他說出來,偏偏要和那個大和尚一唱一和,浪費時間?但真要讓他說出韓凌的目的,他一時之間也還想不到。他現在只能確定的是,他并沒有強顏歡笑,韓凌打到他體內的那枚藥丸暫時還沒有發作的跡象,而那些魔氣他也還能應付。 郁澤不想讓官梧擔心是真的,說自己身體沒事,也是真的。 但到了晚上,他就笑不出來了。 原本喂官梧吃了晚飯之后,郁澤體內不屬于自己的那股魔氣已經被基本壓制住了,官梧對此也很開心,終于松了口氣,高高興興地拉著他一起上床睡覺。 可睡到半夜,郁澤的身體開始出現了異狀。 郁澤是不常做夢的,可今天晚上他噩夢連連,且畫面都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那些經歷,饒是郁澤這么堅韌的心在如此摧殘下也有些受不了。 官梧是被郁澤的夢囈吵醒的,他揉著眼睛坐起來,發現郁澤居然連手腳都有些抽搐了起來。 官梧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推了推郁澤,試圖將他喚醒。 郁澤正被噩夢纏繞,臉色愈來愈難看。 官梧無法,用力拍了他的臉兩下,誰知郁澤竟一下子睜開了雙眼,雙目赤紅地瞪向他。 官梧嚇得身體一僵。 郁澤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掐住官梧的脖子,將他壓在了床上。 官梧眼前黑了一下,保命的本能讓他瞬間變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貓,驚慌失措地從郁澤的魔掌下逃出,一路跑到了門口,小心翼翼地回頭看向床榻。 只見郁澤并沒有追過來,而是雙手抱頭,整個人蜷著身體跪坐在床上,似乎十分痛苦。 官梧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了“喵”的一聲。 他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變回來,連忙要變,卻見郁澤聽到聲音后扭頭看向了這邊,立馬又嚇得不敢再動。 郁澤這回并沒有再次攻擊他。 恰恰相反,他的意識似乎恢復了一些,他盯著官梧看了會兒,忽然意識到了什么,一個縱身沖出了房間,門板都被撞得粉碎。 官梧被四濺的木屑砸到了一下腦袋,頓時有些發懵,好幾分鐘后才想到要追出去,可哪里還找得到郁澤的身影。 官梧急得滿頭大汗,連忙變回人形,連夜派出了遮天宮的大部分侍衛出去尋找郁澤的下落。而他自己則是回去了天顯劍宗,找寧久。 司摘月還在給他煉制丹藥,沒能出關,寧久看到官梧回來十分驚喜,立刻詢問他當日發生了什么以及近來的狀況。官梧沒時間解釋那么多,草草地說明了一下事情的經過,然后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寧久聽了之后皺起眉,道:“你想讓我出動宗里的魔獸尋找郁澤的下落?” 官梧用力點頭。 “這……”寧久遲疑,“可是魔獸們不認得郁澤的味道啊?!?/br> 官梧傻眼。 寧久看到他失落的表情,心下不忍,只得道:“雖說魔獸認的是靈氣魔氣的味道,但你還是把郁澤用過的東西拿來,我姑且讓他們試試?!?/br> 官梧眼前一亮,感動地抱住了寧久的腰。 寧久對此其實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為了官梧,還是得嘗試一下。 劍宗內嗅覺靈敏的魔獸與靈獸很快被找來,官梧身邊暫時沒有郁澤的東西,想了半天,只得讓魔獸靈獸們聞了一下他身上的氣味,畢竟郁澤昨天晚上還和他在一起睡過。 然而尋找的事宜進行了數天,不光是劍宗,就連遮天宮的那些魔修手下都沒能找到郁澤的下落,官梧不由得擔心起來,郁澤是不是又被人抓走了。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一個懷疑韓凌! 官梧還在那里擔心得吃不下飯,寧久卻又給他帶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 露音寺的真空大師回來了。 他不僅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露音寺,甚至以繼任住持的身份開始召集其他各大宗派的長老,前往露音寺開大會,主題似乎是伐魔。 靈修們對魔修恨之入骨,此次聽聞有人帶頭,自然和幾十年前一般,興沖沖地就聚了過去,就當是湊個熱鬧,砍兩個魔修也是開心的。 “可真空大師魔修的身份不是已經暴露了嗎?”官梧道,“而且他還是老魔尊奪舍來的,那些僧人怎么可能聽從他的指揮?” “我想應該是被控制了,”寧久分析道,“據我所知,真空大師是魔修一事應該只有露音寺的高層略有所知,家丑不可外揚,他們應當不至于講這件事公之于眾,所以外人并不知曉?!?/br> 官梧道:“可他現在召集這么多人伐魔,是想伐誰,郁澤嗎?” 寧久摸著下巴,“暫未可知?!?/br> 官梧急道:“那要真是郁澤可怎么辦呀,我們到現在還不知道韓凌打到他身體里的那顆藥丸是什么作用,要是他控制了郁澤的心智,讓他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們就是真的有苦說不出了!” “好了好了,伐魔大會我會去參加,”寧久安慰道,“你現在的身子不宜亂跑,就留在劍宗內,其他的事情我會去處理的。你放心,我絕對會把郁澤平平安安地給你帶回來?!?/br> 官梧只得選擇相信。 寧久一去就是幾天,且沒有音訊傳回來。 官梧等不及,可他孤身一人出去實在危險,還認不得路,只能急得團團轉。 恰逢此時,司摘月提前出關了。 這也意味著,他給官梧煉制的修復靈魂的丹藥,完成了。 官梧這些天都睡在寧久的房間里,生怕他回來的時候自己不在,所以當司摘月走進來的時候,看到官梧著實愣了一下,“你怎么會在這里?” 司摘月閉關許久,自然也不知道官梧回來的事情,更不知道郁澤出事。 “正好,既然你在,那這藥就直接給你了?!彼菊聫目诖锾统鲆粋€白瓷瓶,遞了過去。 官梧正想著怎么和司摘月簡要地說明一下現下的情形,手中陡然被塞進一個瓶子,話只得吞了回去,“有沒有使用說明?” “什么使用說明?”司摘月不解地皺起眉,“統共就一顆,除了吃掉還能怎么樣?” 官梧:“……”好有道理竟無言以對。 官梧想著要是自己的靈魂恢復,說不定預言能力也能更完善,二話沒說,倒出藥丸就塞進了嘴里。 下一秒,他就失去意識,軟倒了下去。 ———— 寧久坐在伐魔大會的現場,面無表情地看著周圍的靈修們高談闊論。 這次的主辦人雖然是露音寺,可真空大師全程都沒有說過幾句話,大部分時間都是言笑晏晏地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別派的人為了伐魔的事宜爭得面紅耳赤。 而真空大師出現后說的最有用的一句話,也不過是大量魔氣從禁林地區逸散出來??赡抢锉揪褪谴箨懞湍в虻慕唤缰?,有魔氣是很正常的。 自從在官梧那里得知了真空大師的真實身份,寧久忽然發現,自己一點也看不透這人。 大會持續了幾天,最終也沒能得出完美的方案,大家都有些興致索然。 然而就在眾派陸續表現出想要先回去商量一下對策,伐魔之事稍后再定的時候,壞消息來了——禁林地區忽然出現大量地縫,有不少低級魔物已經從中逃逸出來,在周圍的城鎮開始作亂了。 這個消息一出,眾派頓時慌了手腳。 禁林雖是交界處,可歷來都是有結界分割著的,魔物如果能肆意出入,那必定是有人打破了結界! 結界一旦被打破,魔域與大陸相通,那必定是一場惡戰! 除了數十年前圍攻魔尊那次,靈修們早已習慣了安穩的生活,如今驟然要讓他們面對大量魔物,難免有些不愿,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上了。 于是在開了幾天大會之后,眾派成員依舊在沒有對策的情況下,趕去了禁林。 一進入禁林外圍的城鎮,眾靈修便紛紛面色嚴峻了起來。 這魔氣……也委實太過濃郁了一些! ———— 官梧再次醒來的時候,司摘月告訴他已經過去了十天。 官梧在床上呆愣了好半晌,猛地坐起,結果眼前一黑,差點又摔了回去。 司摘月頓時無語地扶住他,“感覺怎么樣?” 官梧茫然:“什么感覺怎么樣?” “你的身體啊,”司摘月道,“吃了藥,睡了這么久,感覺怎么樣?” 官梧這才想起自己是因為什么而昏睡的,他連忙閉眼,感受了一下,而后驚喜地發現自己的經脈似乎更通透了一下,靈魂如何他暫時感知不到,可總覺得比以前更輕快了。 “感覺很不錯!謝謝師弟!”官梧高興地給司摘月來了個擁抱。 司摘月卻毫不猶豫地潑了一盆涼水,“你先變回本相看看,額頭的晶石有沒有出現?!?/br> “啊……”官梧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上的花鈿,彎下身子,變回了兩米多長的金色遮天狴。 他一步一步走到鏡子前,把前爪搭到臺子上,朝里面張望了一下——只見額頭處,原本平滑的毛毛中,出現了三個菱形的藍色水晶,排列形狀就與他額頭上的花鈿一模一樣。 居然真的出現了! 官梧驚訝地合不攏嘴。 司摘月也很是高興,一次就能煉成這種丹藥,難得露出了個笑容。 只是不等他們高興多久,房門忽然被用力撞開,一個身上沾滿魔氣和血腥之氣的人沖了進來。 司摘月下意識朝官梧身前一攔,“什么人!” 官梧也從臺子上跳下來,戒備地看著來人。 來人扶著門口粗喘了幾口氣,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讓官梧和司摘月都為之錯愕的臉。 寧久! “師兄,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司摘月連忙上前搭手。 官梧也變了回來,跑了過去。 寧久擺擺手,在司摘月的攙扶下走到了床邊坐下,他身上的塵土和血跡頓時將床單弄臟了一片。 可此時卻沒有人會去管這些了。 “小五,你過來?!睂幘贸傥嘁徽惺?,另一只手在床榻邊上摸了摸,不知按到了哪個機關,床底頓時露出了一個暗格。 寧久從里面拿出了一本書。 官梧不明所以,“師兄?” “你還記得鏡天嗎?”寧久忽然道。 官梧翻著眼睛想了會兒,道:“記得,他還把我從房間里趕出來,和郁澤說了些悄悄話?!?/br> 寧久將手中的書遞了過去,道:“這本是他留下的書?!?/br> 官梧接過,封面上寫了兩個大大的“玄世”。